第4章 ☆、立起來了
很快,到了周五。
吃了中午飯,許仕強先在汽修廠休息了一會兒,然後就請假到了學校。
學校門口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車,轎車、面包車、電動車、自行車,還有兩輛巨獸般的大卡車。車子周圍擠滿了老的少的,男男女女。
許仕強把電車放在了角落裏,看一眼手機,剛到兩點半,他想了想,轉身去了門衛室。
張大爺正津津有味地聽着單田芳的評書《少将張學良》,一見許仕強,先搓了搓牙花子,嘆口氣道:“怎麽又是你?”
許仕強忍不住笑了,他坐在一旁的小圓凳上,打趣道:“您這話說的,怎麽就不能是我?”
張大爺也樂了,調小了收音機道:“我還沒見過像你這麽不着調的爹呢。”
許仕強嘿嘿笑了兩聲,反口道:“我也沒見過像您這麽會開玩笑的大爺呢。”
兩個人磨了會兒牙,許仕強看了眼手機,起身往門口走,“得了,時間差不多了,就不耽誤張學良投誠起義了。”
校門口的人大都轉移到了教室,只有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說話。
許仕強穿過人群,來到一年一班的教室門口,目光在教室裏轉了一圈,就見許樂樂正回頭跟陳佳銘說着什麽,一邊說還一邊笑。
陳佳銘旁邊坐着陳少華,陳少華一身西裝,正襟危坐。他的眉頭微微皺着,一臉的不耐煩。
他身後是兩個中年婦女,一個瘦些,一個胖些,臉上都畫着濃妝,正親熱地跟陳少華唠着家常。
許仕強見了這場面,忍不住笑了,嘿,姓陳的,你也有今天!
這時候,許樂樂看見了許仕強,她站起來擺擺手,笑着喊道:“爸爸,我在這兒呢!”
許仕強答應一聲,大步來到許樂樂旁邊,在陳少華前面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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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坐好,班主任劉老師進來了。她挨個點了名,見家長們都到齊了,于是正式進入會議。會議內容無外乎就是這段時間孩子們表現如何,接下來需要家長們如何配合教育工作。
許仕強聽得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水,眼睛都快合上了。
等到了許樂樂,許仕強才精神了點兒。
許樂樂挺着小腰杆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劉老師,生怕劉老師嘴裏說出什麽不中聽的話來。好在劉老師說的多是好話,缺點則一語帶過,別的倒也沒說什麽。
說完了許樂樂,下一個就是陳佳銘。
劉老師點評的時候,臉上帶着欣慰的笑。
許仕強聽了聽,不禁嘆了口氣。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他本以為自己的閨女混個班級第五已經夠厲害的了,沒想到這個陳佳銘竟然是全年級第一。
好多家長都用羨慕的眼光看着陳少華,陳少華臉上卻沒什麽表情,仿佛這跟自己一毛錢的關系都沒有。陳佳銘也像是一個模子裏頭刻出來的,小臉上也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家長會一直持續了兩個小時,五點鐘總算是結束了。
許仕強見陳少華領着孩子要往外走,趕忙攔住道:“張媽在家吧,這兩天太忙,她車子還在我這兒,沒來得及還。今天回去早,我想過去把車子換回來。”
陳少華還沒言聲,陳佳銘先開口了,一本正經道:“張奶奶在家呢,今天我生日,她給我做了一個大蛋糕,我請你們一起吃。”
許仕強剛想拒絕,就聽許樂樂嘴裏哇了一聲,興奮道:“真的嗎?我已經好久沒吃過蛋糕了,真想嘗嘗張奶奶的手藝。”
許仕強趕忙皺眉,不容置疑道:“不行。”
許樂樂一聽,小臉兒立馬垮了,她可憐兮兮地望着許仕強說:“爸爸,咱們去給陳佳銘過生日吧,我已經好久沒吃過蛋糕了。”
許仕強覺得臉上有些挂不住,他瞪了許樂樂一眼,低聲斥道:“你是去給人過生日,還是去蹭吃蹭喝啊?”
許樂樂癟着小嘴兒,不說話了。
陳佳銘上前拉起許樂樂的小手,鄭重其事道:“許樂樂,我邀請你參加我的生日會,你一定要來。”
許樂樂看看陳佳銘,又看看許仕強。
許仕強只覺得自己的老臉都被自家閨女丢盡了,正想着如何哄勸許樂樂,就聽陳少華淡淡道:“一起來吧,人多熱鬧。”
許樂樂聽了,立刻咧出滿口的小白牙兒,笑道:“謝謝陳叔叔,謝謝陳叔叔!”
許仕強心頭一陣惱火,但這時候再說不去,又顯得有點兒太小氣了,于是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去可以,但是得聽話,知不知道?”
許樂樂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一個勁兒地點頭,道:“我保證乖乖聽話。”
出了校門口,陳少華把車開到了拐角,正巧許仕強的電車也放在了這兒。許仕強開了鎖,半跨在車座上,對許樂樂道:“上車。”
許樂樂和陳佳銘還手牽着手,不說話,眼睛一直瞄着陳少華的寶馬車。
許仕強覺得自己的臉徹底被閨女給丢盡了,正想大聲呵斥她兩聲,就聽陳少華道:“倆孩子坐車,我們回去等你。”說完,打開車門,等倆孩子上了車,便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許仕強恨恨地吐了口唾沫,操,你他媽的倒會安排,到底誰是許樂樂的爹?
想歸想,許仕強還是騎着電車,晃晃悠悠地往花園裏走。
路過一家西餅屋,許仕強停了下來。雖說張媽做了蛋糕,但怎麽着也不能空手去啊,想了想,走進了店裏。
往常許樂樂過生日,倆人選個八寸的蛋糕就行。但現在大小加起來五個人,許仕強咬了咬牙,選了個十二寸的蛋糕。結賬的時候,許仕強的胃都疼了,價格差了一倍還多。
做蛋糕本就花了不少時間,現在又拎着蛋糕,車子也不敢騎快了,到了陳少華家,已經是晚上七點多鐘了。
張媽接過許仕強遞過來的生日蛋糕,笑着搖頭道:“許先生怎麽這麽客氣,來就來,還帶什麽蛋糕,我都做好了的。快,洗洗手吃飯去。”
許仕強客氣了兩句,跟着張媽到了廚房。此時,陳少華和倆孩子都圍坐在飯桌前,倆孩子臉上都是奶油,陳少華則正襟危坐,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許仕強暗暗啧了一聲,怪不得姓陳的媳婦兒要跟他離婚呢,在家裏跟個木頭似的,日子過着有什麽意思?
“許先生別站着了,快坐下吃飯吧。”張媽添了碗筷,把許仕強讓到了客位上。
許樂樂一邊往嘴裏塞蛋糕,一邊對許仕強道:“爸爸,你怎麽這麽慢啊,我們都快餓壞了。”
許仕強瞪了許樂樂一眼,哼道:“我看你吃得挺高興啊,比之前還胖了一圈兒呢。”
許樂樂立刻撅起小嘴來,“哪有?人家瘦着呢。”
這話把張媽給逗樂了,張媽一邊給許樂樂和陳佳銘夾菜,一邊笑道:“許先生,你們父女倆可真逗,有你們這兩個活寶,樂樂媽媽一定要偷着笑了。”
許仕強的臉立刻變了,他還沒說話,許樂樂先說了一句,“我媽媽不要我跟爸爸了。”
“許樂樂——”許仕強的語氣瞬間變得冰冷,“吃飯也堵不上你的嘴。”
許樂樂不說話了,眼圈兒刷的紅了。
張媽覺得有些尴尬,她打了個哈哈,道:“都怪我,不知道還有這麽回事,許先生千萬不要生氣啊。”
許仕強沒說話,他端起一杯紅酒,狠狠喝了一口。
一時間,沉默和尴尬席卷了餐桌。
許樂樂低着頭,一聲不吭,眼淚順着臉頰一路滑了下來。
陳佳銘又是着急,又是生氣,拉了許樂樂的手不放。
張媽從沒見過許仕強這副模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好求助般地望向陳少華。
陳少華皺了皺眉,對張媽道:“張媽,你先帶孩子們去客廳玩會兒。”
張媽如釋重負,哎了一聲,就一手領着一個,出了廚房。
廚房裏只剩下許仕強和陳少華。許仕強不言聲,陳少華也不說話。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沒過一會兒,一瓶紅酒就見了底。
許仕強的眼睛有些發紅,聲音也有些低沉,“還有酒嗎?”
陳少華起身到了酒櫃旁,淡聲道:“紅的還是啤的?”
許仕強想也沒想,“白的。”
陳少華彎下腰,從最底下一層拿出來一瓶茅臺,打開蓋子,放到了桌上。
許仕強也不客氣,咕咚咕咚倒了滿滿一杯,一仰脖,幹了。
陳少華皺了皺眉,沒說話。
許仕強嘴裏嘶了一聲,擡手又給自己續了一杯。這回,他只呡了一小口,放下杯子,看着陳少華道:“知道項燕為什麽走嗎?”
陳少華沒搭腔,但也猜出了項燕是許樂樂的媽媽。
許仕強苦笑了一聲,伸手指指自己的胸口,“她嫌我窮,嫌我沒本事,不能給她想要的生活。哈哈,真他媽有意思,這才不過十年的時間,當初說的話就全他媽忘啦,忘啦……”
陳少華依舊沒吭聲,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許仕強繼續絮絮叨叨,說的都是他跟項燕過去的事。
“你說,這他媽什麽事兒啊,當初那麽難的日子都挺過來了,怎麽現在日子好過了,反倒又出事兒了?你說,這人是不是都他媽這麽賤啊?”
陳少華知道許仕強喝醉了,便只嗯嗯啊啊地應一兩聲。
許仕強的臉黑裏透着紅,眼睛半眯着,滿口酒氣道:“你別老不吭聲,你也說說,你媳婦兒為什麽跟你離婚?”
陳少華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淡漠,簡單回道:“性格不合。”
“性格不合?”許仕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早他媽幹嘛去了,孩子都好幾歲了,才發現性格不合?我說,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找一個這麽爛的理由?”
陳少華仰頭喝了一口白酒,他平時很少喝白酒,這一口下去,只覺得又香又辣,似乎整個食道都跟着燃燒起來了。
許仕強還在繼續發酒瘋,口無遮攔地道:“項燕離開我是因為我窮,沒本事,你媳婦兒跟你鬧離婚,肯定不會是因為你窮。難道是因為你……不行?”說完,笑得把頭埋到了桌子上。
任何一個男人被如此質疑,絕不會無動于衷。
陳少華的火氣跟他的胃一樣,熊熊燃燒着。他眯着眼,沉下聲音道:“你說什麽?”
許仕強絲毫沒意識到危險,繼續笑道:“我說,你媳婦兒跟你離婚是因為你不行。你不行——”
話沒說話,許仕強的衣領被陳少華用力提了起來。陳少華冷冷地看着許仕強,道:“我現在就讓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說着,像拖死狗似的拖着許仕強往浴室走。
許仕強喝得爛醉,整個人都立不起來,全靠着陳少華的支撐。他一邊掙紮,一邊罵道:“你他媽放開我,放開我……”
路過客廳,張媽慌忙跑過來,擔心道:“先生,這是怎麽了?”
陳少華搖了搖頭,沉聲道:“沒事兒,喝多了,我帶他去浴室洗個冷水澡,睡一覺就好了。”說完,進了浴室,咔噠一聲,鎖上了門。
許仕強還在自言自語,醉醺醺道:“項燕,別離開我,我會努力賺錢,賺好多錢,讓你花都花不完,你別離開我……”
陳少華皺了皺眉,直接把人扔到了浴缸裏。
陳少華酒品不錯,但因為很長時間沒喝過酒了,猛一喝,還真有點兒頭暈。他脫了衣服,站到花灑下面,打開冷水,開始沖澡。冷水澆到身上,他打了個冷顫,很快清醒了不少。
很快,陳少華注意到許仕強不說話了。他歪頭看了眼許仕強,發覺許仕強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下面看。他皺了皺眉,道:“你看什麽?”
許仕強掙紮着從浴缸裏坐起來,伸手指指陳少華的下邊,大着舌頭道:“立……立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