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吃醋
張青先動,兩人一來一往着,章淩碩的白棋總是追随着張青的黑棋,黑棋無論下在哪兒,他的白棋總是放置在旁邊。
下一顆,張青滿眼吃驚地看着他;下第二顆,她眼神顫抖;第三顆,她的表情哀傷得幾乎要掉淚
直到最後一指棋落下,他的白棋只是輕輕放置在黑棋的上方。
不偏不倚的。
張青吃驚地看着章淩碩,目光是不可置信的,視線在他和棋盤之間流轉。
原來不是只有那個人才會這樣下棋,其實很多人都這麽下,所以,她所擁有的不是那份與衆不同,是不?
她突然像被人抽幹了所有的力氣,累得差點趴在棋盤上。
“”張青瞪着落滿黑白棋子的棋盤,沉默着,再也沒有半分力氣,“我想睡了。”
“好。”章淩碩輕笑着。
張青緩緩走過章淩碩身旁,脫鞋,掀被,把自己埋進偌大的床被間,鼻間是好聞清爽的男性味道,卻不是那個人的。
章淩碩看着她有些孩子氣的上床,目光轉回棋盤。
這樣的下棋方式,他見過一個人。
紛亂的棋盤,像極一個個結不開的扣,在棋盤上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網,熱鬧且荒涼着。
幾個紛轉,便是人生。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
他回頭看着床上沉睡的女人,嘆了口氣,将燈光調暗,讓她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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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背負了多少傷痛,他不感興趣。他能做的只是讓她好好睡上這一睡,有可能在他在竹溪鎮的日子裏,她都不會能睡個安穩覺。因為她即将面對的流言,在這落後的小鎮裏可不是所有女生都能經歷的,落後的地方總是如此的。
莫回當年是不是就是因為流言,才對他升起依賴感和莫名的愛情?
而流言,真的在小鎮上緩緩地流傳着,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這天,雨勢終于稍稍停歇,空氣清涼,倒也是不錯的日子,男人們開始出門,做起耽誤了幾天的勞作,女人們則忙完家務事之後,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閑聊着。
這不,清澈的泉池邊,幾個婦人在洗菜,聊着鎮上稀有的緋聞。
“聽說,包子店張青那丫頭在章先生來沒幾天就進了人家房間直到傍晚才出來呢。”一位婦女說着,将爛掉的菜葉摘下,扔進泉池裏,任着枯黃的菜葉在泉池裏飄蕩,輾轉了幾下之後,順着水流往水渠方向流去。
“這你都聽誰說的?”另外的同伴轉頭問。
“張大嫂喽,她那天親眼看到張青在大雨裏等着章先生,兩人說了幾句就上樓了。你說,一對陌生的男女,在房間裏待了六七個小時能幹什麽?用腳指頭想想就知道。”婦女說清流言的出處。
“不會吧?看章先生不像這種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雖然他是咱鎮上的大恩人,但是也不能因為他對咱們有恩,就能随便亂來吧?”
“說的也是,這次章先生只是來鎮上看工程,碰上路壞了,才多逗留一段時間,但像他那樣的人遲早會離開,到那時候張青可怎麽辦哦?”另一名面善的婦女說着。
“就是,說不定人家章先生還成家了,這張青貼上去算什麽,不是自讨苦吃嗎?你們說是不是這理兒啊?”
“她爬上人家章先生的床不就是圖人家的錢嗎?到時候章先生多給她點錢,就打發了,有錢人經常做這種事。”
“得,大家也別說了,要是讓她老板聽到了,氣病了可就出大事兒了。她每天都差不多這時候來洗菜,咱還是趕緊走吧。”李嫂提起洗好的菜轉身,菜籃跌落在地。
“你看看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喲,老板,你來了?我們洗好了,先走了。你慢慢洗啊!”婦人們紛紛吃了一驚,看到莫回蒼白了臉,拳頭緊緊握在身側,菜灑落了一地。
張青和他,怎麽可能?
她咬着唇瓣,唇間泛起一股疼痛,鮮紅的血沾上細白的牙齒,她也不松口,就這麽直直咬着。
驀地,她身形一頓,轉身一腐一拐地跑回店裏。留下一堆不知如何是好的婦女,大家互看了一眼,紛紛噤聲,搖搖頭,各自散去。
店裏沒有客人,只有張青一個人擺着棋盤,對着紛亂的棋局發着呆,沒察覺到莫回的回來。
“為什麽?”莫回問着,感覺全身所有的氣血都湧上喉頭,緊張得快窒息。
“老板,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是不是又生病了?”張青擡眼,看到莫回雪白的臉色,有些吃驚,伸手要探探莫回的額頭。
“你為什麽跟他在一起?”莫回扭臉避開。
“誰啊?你說的是總裁大人?我沒跟他在一起啊,他去鎮外看工程去了。”張青一臉莫名其妙。
“你還裝蒜!”莫回氣極一揮手,掃過張青的滿盤棋子。
“你幹什麽?我的棋子!你就算生氣也講點道理好不好?簡直就是莫名其妙嘛!”張青驚呼,連忙彎身撿起地上的散落的棋子。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知道現在鎮裏的人把你說得有多難聽你知道嗎?你為什麽要去他的房裏?”莫回追問,胸口起起伏伏。
乍聽她們說的時候,她的胸口像千萬把刀在肆無忌憚地翻攪着,痛徹心扉。為什麽要是張青?為什麽要是她?
為什麽一想他們可能做的事情,她就心痛得無以複加?為什麽她不能像他忘記她一樣完全忘記他?為什麽她聽說他可能跟張青發生些親密事情的時候,她會這麽難受?
為什麽!
聞言,張青找尋棋子的動作慢下來,眼神黯了黯,“我沒有!”
張青否認,整個人趴在冰涼的地上,低頭尋找被掀飛的棋子。
“那你為什麽跑到他的房間裏?難道鎮上的人都是信口開河,胡說而已嗎?”語氣破碎不堪,卻無人發現。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沒必要什麽事都向所有人,也沒必要向你解釋!”張青氣急,伸手進漆黑櫃底,手碰觸到光滑涼涼的東西,她急忙抓住,抽出手才發現只是一顆散落的玻璃球。
玻璃球破了一角,尖銳的玻璃渣子将她的手劃傷,鮮血直流着,她卻不管不顧,繼續探手進櫃底,仍是沒有棋子的影兒。
她心底焦急起來,在地上趴得更低,臉頰也貼到髒污的地上。
還剩最後一顆!她的棋還缺最後一顆!
她腦子裏只剩這句話,完全沒注意聽莫回在說什麽。
“我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莫回渾身顫抖着,看到張青竟然完全不理,反身将已經拾回的棋子再次灑到地上。
張青見狀,氣極了。
“你簡直就不可理喻,我跟總裁大人在一起怎麽了?我們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有什麽不可以?難道你想說我配不上他?這世界上有什麽配得上配不上的,兩情相悅,在一起不行嗎?我喜歡他,他喜歡我,我們合則聚,不合則散,為什麽要讓別人的世俗眼光來禁锢我的行為?還是你根本就是在嫉妒我!嫉妒總裁大人選擇的是我!還是你沒有勇氣跟肖若辰離開鎮上,就把所有的人都想成那樣!”張青被莫回的舉動氣得失去理智,口不擇言。其實她對章淩碩根本就是一種感情寄托的情緒,她相信章淩碩也知道。可她無法跟莫回解釋這種感覺。
“你”莫回怔忡着,像晴天霹靂,一個閃電劈開了她所有的認知,讓她眼前黑了一黑。
原來這一切不是流言,而是真實發生。
她不看跪地急切找東西的張青,幽幽轉身走出店外。
男未婚,女未嫁,在一起有什麽不可以?
兩情相悅?!
呵,好一個兩情相悅!
是啊,有什麽不可以!
她為什麽這麽心痛,為什麽?
他不愛她,一直不愛她,他以前有別的女人,她知道,只是她習慣了掩耳盜鈴;現在,他不認識她,也不愛她,他喜歡別的女人有什麽不對?
張青,那麽值得人愛的女孩兒,爽朗、活潑、熱情、會照顧人,有什麽不好?
很好,一切都很好。
莫回昏昏沉沉地走着,沿着小路漸漸走出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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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漸漸暗了。
竹溪鎮外的回音崖下,荒草叢生,荊棘遍布,被風吹得搖曳不定。
時弱時強的風聲在耳邊呼呼回嘯,有細細的雨絲,一點點飄到莫回的臉頰、身上,冷成一遍。
眼前是一片荒芫的景象,到處枝藤遍地,枯草漫野。借着黯淡的天色,莫回緩步走上石階砌成的小道,穿過雜亂荒草,撥開荊棘,一步步向前走。
莫回定睛看着周圍的景致。
到底為什麽要到這兒來呢?
一不留神,手背便被荊棘刮出道道傷痕,光裸的腳踝也不能幸免,勾出一道道醒目的血痕。她開始疾步地走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燃起一抹期待,她望着前方,直至目光觸及半山腰的涼亭,她整個人便像發了瘋一般跑過去。
她只來過這裏一次。
那是在一年前,她百無聊賴就一個人沿着小道上走着,在半山腰有個古樸的涼亭,在亭內可以看到小鎮的全貌,美麗而寧靜,卻也有條小溪,讓她只看一眼就會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