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南山（二）
南山，竟是南山……
不知過了多久，該已經失去意識的謝風飛，卻突然感到身體慢慢地熱了起來，就像是有火在燒一般！
這是為何？！謝風飛突然清醒了過來，心道不好。按理說，他被一劍刺喉，怎麽都不可能有活命的機會，然而現在，他竟然會有灼熱之感！
謝風飛努力地想睜大眼看看周圍的環境，然而他那雙眼睛就像是被粘住了一般，任他如何努力，就是睜不開！
南山之人，要他一個普通驅鬼人的性命，自然不會是無緣無故的。然而謝風飛發誓，他這輩子行得端坐得正，絕對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根沒理由被殺啊！
不過他的這點意識并未保持多久，還未等他把這些問題想明白，很快就消失不見了。慢慢的，謝風飛又堕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清晨日初上，坊市也開了張。張鐵如同往日那樣，一早到了自己賣燒餅的店鋪，準備開門做生意了。
然而今天，他剛走到鋪子門口，就被眼前的一幕給吓得怔在了原地。
只見他店鋪前的木制攤位被砸了個稀巴爛，甚至是鋪子屋頂上的瓦片都被弄得支離破碎。而在他攤位的不遠處，一個身穿黑衣的人，正一動不動地躺着，周圍沒有血跡，甚至……那人還紮眼地翻了個身。
很顯然，這人是在睡覺。
顯而易見，他的鋪子之所以會是這樣的一個情況，全就是因為這個躺在地上的人。
張鐵頓時怒不可遏，一張臉氣得通紅，目眦欲裂。他扔下手裏的面和菜，幾步跑到那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跟前，想要讨個說法。
“你這家夥……”張鐵挽起袖子想要把那人從地上揪起來一頓胖揍，然而等他一走近，看清楚了那人身上的衣服時，怒氣頓時洩了一大半。
黑衣金邊，袖口有龍形圖案，這人……是南山的……
南山，那可是如今三大仙山之首，上面住的都是他惹不起的仙！
張鐵只是一個賣燒餅的，自然不敢跟這種仙宗之人起争執，只好強壓下心中的怒氣，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那人的手臂，喚道：“公子？公子？你快醒醒，睡在這種地方，容易着涼。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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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風飛來已經沒了意識，然而突然間，一道聲音由遠及近，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等他再一回，竟覺得那聲音就在他耳邊了！
“公子，快醒醒……”
是在叫他嗎？
不知為何，謝風飛的心突然跳得很快，然後驀地睜開眼，藍天白雲，鳥鳴犬吠，好一副人間清晨圖。
所以，他這是……沒死成？
謝風飛突然睜眼，把張鐵給吓了一跳，他趕緊往後退了幾步，糾結着不知該如何是好。然而他等了許久，也沒見謝風飛有何動作，依舊只是睜大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天空。
張鐵下意識地跟着謝風飛往天上看了一眼，嗯，除了偶有飛鳥掠過，并無其他異常……
或許是他們修道之人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張鐵不太确定。
張鐵等了好半天，依舊沒見謝風飛有要起來的意思，他到底還是大着膽子，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又喚了謝風飛一聲：“公子？”
謝風飛以為自己沒了性命，卻不曾想自己竟然沒死，頓時感慨萬千，對性命又有了新的感想，不由得躺在地上，思考了許久的人生。此時他突然聽到張鐵的聲音，這才終于回過來，慢慢轉頭看向了張鐵，差點沒眼淚汪汪地哭出來！
這不是東坊市裏賣燒餅的張鐵哥嗎？謝風飛不止一次的在他這買過韭菜豬肉餅，還一買就是好幾個。他家餅味道還不錯，皮薄餡多，最重要的是便宜，他吃起來毫不心疼。
沒想到，他竟然被那南山之人一劍從家裏刺到了這裏！
當真是功力了得！
謝風飛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握住張鐵的手，眼熱切地問道：“張哥，你這燒餅店何時開張？我要兩個韭菜豬肉陷的！”
此時的謝風飛跟得了新生沒兩樣，恨不得立刻嘗嘗這些人間炊煙味，重新感受生活的美好。雖然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但他也沒放在心上，全當是在地上躺了一宿，染了點小風寒。
張鐵就覺得這南山之人不對勁，現在一被拉住手，心裏更加慌張了！他是真覺得慎得慌，想把手抽出來，卻又害怕這南山之人惱羞成怒，只好僵硬地着，一動不動，道：“公子，你看我這攤位，亂七八糟的，恐怕是做不了燒餅了……”
經他這一提醒，這時，謝風飛才發現張鐵這燒餅鋪的慘狀，頓時奇怪道：“這是……為何？”
然而張鐵卻沒有回話，只是看着謝風飛，看得他心裏毛毛的。
這……該不會是他弄的吧？！
謝風飛再次看了看這些破碎的瓦片木板，又看了看周圍，發現并無他人。難道……這真是自己弄的？
霎時，謝風飛就尴尬了。他昨晚才給家裏那群家夥買了東西，現在正是兩袖清風的時候，哪有錢來賠啊！
不過謝風飛雖然忐忑，但還是下意識地伸手在胸前的暗袋裏摸了摸，然而他這一摸，立刻就愣住了。
他慢慢把自己摸到的東西從懷裏掏了出來，嗯，厚厚的一疊銀票，每一張的面額還不小，加起來恐怕比謝風飛起早摸黑十幾年都多。
謝風飛不知所措，他何時變得如此富有了？也就是這時，謝風飛才終于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了。
作為這個小城裏成績斐然的收鬼天師，謝風飛其實挺出名的，有相當一部分人都認識他。而這一部分人中，就包括眼前這位張鐵。
每次謝風飛到他的燒餅鋪買餅時，張鐵都會很熱情地跟他打招呼。然而今天，張鐵看他的眼，卻全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而且，看着眼前的張鐵，謝風飛突然害怕了起來。如果他沒記錯，他和張鐵的身長差不多，然而今天，張鐵跟他比起來，似乎矮了好一截……
謝風飛趕緊低頭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待看到袖口那條威風凜凜的龍形圖案時，他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公子，你這是怎麽了？”張鐵見謝風飛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趕緊關切地問了一句。
“無事。”謝風飛擺了擺手，勉強對着他笑了笑，之後便從那疊銀票裏抽了一張給了他：“實在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
張鐵一看謝風飛遞過來的那張銀票，眼睛都瞪圓了：“公子，我這鋪子才多少錢啊？使不得使不得！”
謝風飛此時哪有心情去跟他争這些，把銀票塞給張鐵後，就色複雜地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了。
如果他沒猜錯，現在的他，恐怕不是以前的他。他并不是沒有死，而是他的魂魄，不知為何，進了這南山弟子的身體……
南山，南山……
謝風飛頭疼極了，如果他沒記錯，殺他的那人，也是南山的。而這種宗門的弟子，是很少出現在他們這種小城裏的，難道……他現在用的身體，正是殺他那人的？！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謝風飛就趕緊搖頭否認了，這實在太荒謬了，殺人然後讓人占了自己的身體，話裏都不敢這麽寫。
但不知為何，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在了謝風飛的腦海中，卻再也甩不出去了。萬一……萬一真是如此……
謝風飛想來想去，也沒理出個頭緒，不過他還是明白，既然他沒死透，那麽就還是得活下去的。
只是他是萬萬不能以南山弟子的身份在這世上存活的。畢竟南山十分秘，他連這山在何處都不清楚，如何假扮？更何況那山上必然有諸多實力超群之輩，他這掉了包的贗品，遲早都會被看出來。
後果如何，誰都不知道。
糾結了許久，謝風飛還是決定去自己家看一眼，畢竟他不見了，家裏的那些家夥肯定很慌亂，到時候吓到普通人就不好了。而且……他現在回去，說不定還能給自己收個屍……
從東坊市到謝風飛家，還要路過西坊市，天、衣坊就在這裏。
謝風飛進去給自己挑了件衣裳換上，然後将那套南山弟子服小心收好，又掙紮了許久，才終于忐忑地走到了鏡子前，查看起自己的新身體來。
只見這人身材修長，比旁人都高出了一截，頗有鶴立雞群之感。他生的劍眉星目，挺鼻薄唇，竟是十二分的潇灑英俊。此時配上謝風飛換的一身素色白衣，更顯出了幾分超塵脫俗。
這副身子有如此好樣貌，倒是謝風飛未曾想到的，這讓他終于松了口氣，還好還好，總算沒進了一個奇奇怪怪的身體。反正他已經死了，有個如此不錯的新身體，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只是謝風飛有一處想不通。
方才他在換衣時，仔細檢查了這具身體，并未發現有受過傷的痕跡。那這人是如何死去的？畢竟活人可不是他這種死魂能上身的。
謝風飛不敢細想。
有的時候，活的糊塗一點，或許不是什麽壞事。
出了天、衣坊，謝風飛繼續往自家的方向走去，然而還沒等他走出去幾步，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他扭頭一看，發現竟是好幾個衙門捕快。他們急匆匆地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面色也是少有的凝重。
在那些捕快身後，還有好些個看熱鬧的平頭百姓跟着，一齊往城門外跑去。
謝風飛眼疾手快地攔住了一個路人甲，笑了笑，問道：“這位大哥，這是發生了何事？”
那大哥色匆匆地被謝風飛攔下，一愣，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大聲道：“出事了！住在城外的謝天師謝風飛昨晚死了！連帶着房子都燒沒了！”
霎時，謝風飛臉上的血色就褪得幹幹淨淨。他死了的事他比誰都清楚，只是房子燒沒了？他那一屋子鬼去哪了？那把火就像放在了謝風飛心上一樣，讓他慌亂極了！
這時他才想起，既然殺他的是南山之人，那他一屋子的鬼哪裏還能留下來？！
不等聽那人說更多的事，謝風飛便撒開腿飛快地往城門的方向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