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論道大會（三）
次日, 季清風還當真抽出空閑帶謝風飛去找那張醫仙了。
一臉喪氣的謝風飛拖拉着步伐跟在季清風身後，欲哭無淚：“季兄，你說那醫仙能看出我是假的嗎？”
“……不知道。”
說實話, 季辭淵也不知自己是想謝風飛被看出來, 還是不想他被看出來。如謝風飛未被看出, 那于他們自然是好事, 這樣一來能避免許多麻煩。然而若是這醫仙看不出來, 那這古靈一族的秘術當真是太可怕了些。
他的實力在玄門宗派中就是佼佼者, 在受襲之後都無人能察覺，那以後古靈之人豈不是打幾道紅光就能控制住整個玄門？
甚至只要那入身之魂裝得像一些，連醫仙都不能察覺！
所以，一時間，季辭淵也不知自己是個什麽心情。
畢竟他之前答應謝風飛留在自己體內, 可沒把看醫仙這種情況算進去。
謝風飛自然也明白季辭淵不清楚, 他這樣一問，也只是心裏緊張，想找個人說說話罷了。
南醫館在後山山腰處，這一路古木參天, 蟬鳴鳥叫, 間有溪水潺潺之音, 景色秀美至極。
然而謝風飛因心中有事，根無心欣賞四周美景，待得前方季清風突然停下腳步，他擡頭一看時, 才發現不知不覺中，這南醫館竟然已經到了。
謝風飛：“……”
他這是終于要上屠宰場了嗎……
季清風回頭便看到謝風飛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頓時不由得嘴角微揚，“到了。”
他知道季辭淵打小便不愛來醫館，次次病了到此處來，都無精打采的。現在十多年過去，季辭淵已經長大了，可性子卻依然如小孩子一般。
季辭淵約莫是被季清風嘴角的那抹笑給刺激到了，頓時怒道：“謝風飛！你給我精點！看個醫仙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你這麽愁眉苦臉的，還沒到醫館就被人看出端倪了！”
謝風飛被罵得一個激靈，趕緊打起了精來。
他擡頭看了季清風一眼，姿态傲慢地輕“哼”了一聲，又甩了甩袖子，這才率先進了醫館。
或許是因為季清風提前打好了招呼，那張醫仙便一直在裏面等着，謝風飛一進去，便被他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還用銀針紮了好幾個穴位，又問了他許多“有沒有哪裏不适之類的問題”。
謝風飛想回答沒有，然而不知為何，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覺得這是個推掉論道大會的好時機，趕緊道：“我倒是未覺得有哪裏不适，只是我的法力似乎暫時被封住了，甚至有時還覺得……”
“謝風飛！！”季辭淵一聲怒喝，趕緊打斷了他的話：“你別亂說話！我可從來不會如此直接地暴露自己的弱點！”
這廂，謝風飛也無奈了，“可是季兄，這真的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如果趁此說出自己的不适，接下來不參加論道大會什麽的，也會顯得更加合理。”
季辭淵自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但……
“那你也要等到閑雜人等都退去了之後外說啊！讓我在他面前示弱，這像樣嗎？！”
謝風飛：“……”
這季兄，當真是別扭至極，然而他說這話，可不就是想讓季清風聽見嗎？
罷了罷了，反正只要是說出來，到最後季清風一定會知道，也不必糾結當面不當面了。
“有時還覺得什麽？”對面的張醫仙關切地問道。
這時，謝風飛突然裝作一副才想起此處還有他人在的模樣，渾身一震，微微轉頭，偷偷看了季清風一眼，面上微露懊惱之色，悶聲：“沒什麽！”
整個過程，自然極了。
季辭淵：“……謝天師，你！”
季辭淵似乎是找不出什麽貼切的詞形容謝風飛，只好“啧”了一聲，便破罐子破摔，不再說話了。
這廂，季清風自是注意到了謝風飛這些細小的表情，他笑着搖了搖頭，稍稍從屋子裏退了出去。
他這小兒子，當真是還沒長大。
待得季清風退出去後，謝風飛這才對那張醫仙道：“我最近不但感覺法力被封住，有時還覺得渾身無力，沒有精，反應與以往相比，也遲緩了許多。”
………………
謝風飛胡說八道了一堆，饒是那張醫仙熟讀各類醫學典籍，都未能瞧出他這到底是個什麽症狀，只好給他弄了些千年雪參之類的補藥，讓他補補身子。
這時，謝風飛才終于松了口氣，說話的語氣裏都透着開心：“季兄！這醫仙也沒能看出我在你體內！”
“嗯。”季辭淵應了一聲，喜憂參半。這古靈一族的秘術，當真如此厲害嗎？可既然如此厲害，那當初那一族又為何會被族滅？多讓些人身魂分離不就好了？
季辭淵滿肚子的疑惑，只是此時謝風飛又正興奮，他也不好說這些掃興的話，便只能等論道大會時，趙笑白過來了再問他了。
出了醫館，謝風飛便看到季清風背對着醫館的大門，在階梯口，眺望遠方。
他應該是在等自己了。
果然，謝風飛還沒走上幾步，季清風的聲音就傳來了：“如何？可有不舒服？”
謝風飛的演技日益精湛，用力将頭偏向一方不看季清風，輕哼了一聲，用賭氣一般的語氣道：“我好得很！”
季辭淵：“……”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謝風飛的表現有些不妥，怎麽把他演得奇奇怪怪的！雖說這不屑一顧的氣勢很足，但季辭淵就是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這廂，季清風倒未覺有他，看了一眼謝風飛手裏那裝着千年雪參的盒子笑了笑，道：“無事便好，你最近好好歇息，那論道大會不參加就罷了。有的時候做一點适當的退步，反而是一種進步。”
嗯？有個進步？
不僅是謝風飛，連季辭淵也沒聽明白。
只聽季清風繼續道：“你的實力早已超過其他小輩太多，不參加這論道大會，我便将你安排在那長老席上，我相信也沒有人會反對。”
這一下，謝風飛和季辭淵都懂了！說白了，季清風是想接着季辭淵此次不參與論道大會之由，将他的地位由與會弟子變成觀會之長老，生生提高了一個臺階！
再加上季辭淵以往輝煌的戰績，就無人能從他手裏奪得第一，他又剛好給了他人往前一步的機會，還能博個美名，何樂而不為？
謝風飛是因苦衷而不得不退賽，卻讓季清風一番操作後，一石二鳥！這手腕，季辭淵怕是連點皮毛都沒學到！
季辭淵此時也反應了過來，愣了好一會兒。只是他萬萬不能承認季清風這計劃一箭雙雕的漂亮至極，只好悶聲道：“老奸巨猾！”
謝風飛：“……”
到現在為止，謝風飛算是将季辭淵那別扭的性子摸了個通透，自然知道現在他該作何反應。
于是他便什麽也沒說，只是在原地哼哼唧唧了一陣，沒點頭也沒拒絕。
季清風對自己這小兒子還是了解的，只是笑了笑，便未再說什麽。
此事便這樣定了下來。
………………
與季清風分開後，謝風飛便回到了季辭淵的小院子，他一手托着那裝着千年雪參的盒子，一邊感嘆：“季兄，你爹也不是全不管你啊，還想着把你往上提呢。”
“哼。”季辭淵不服氣極了，“我去長老席那是遲早的事！”
“嗯。”謝風飛也不與他争辯。季辭淵說得沒錯，以他的實力和身份，确實遲早都會去長老席。更何況這麽多年來，季清風給這個家帶來的傷害，根就不是這偶爾的一點讨好彌補得了的。
謝風飛也不再糾結于此，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他手裏的那盒千年雪參。
“季兄，你這少宗主當真做得值，千年雪參說吃就吃，要知道我從小到大，連見都未曾見過如此好的雪參呢！不愧是南山這種大宗派的手筆啊！”謝風飛心裏酸溜溜的，人比人當真能氣死人。
可巧季辭淵就愛聽這種被迫奉承的話，頓時又将尾巴翹上了天：“小小千年雪參而已，也值得你如此感嘆？我都不愛吃！”
謝風飛：“……”
這季兄真是，也不知是否故意在捅刀子……
其實千年雪參謝風飛倒是在一個小城官爺那裏見過一次。那官爺不知從何處得到了一支據說上了千年的雪參，高興至極，便專門開了宴席，邀請了城中的名流一道來觀賞這千年雪參。
謝風飛因曾幫這官爺收過一只小鬼，有幸也被邀請去了。
只是那一次他與那雪參隔了老遠，看得不甚清楚，更別說拿在手裏撫摸了。
而且即便是隔着如此遠的距離，謝風飛也能感覺到，那官爺視若珍寶的雪參，與他現在手裏的這只，不知差了多少個十萬八千裏……
季辭淵就大方，不吝于這些身外之物，又見謝風飛确實想要，便豪氣道：“謝天師，既然你想要，那我就送給你了！”
聞言，謝風飛頓時大喜，但下一刻，他就慢慢地恢複了平靜：“罷了罷了，我要他也無用。”
“怎麽？”季辭淵一聽就不幹了，“謝天師用我銀子時都臉不紅心不跳的，現在送你一株千年雪參，你還要假裝跟我客氣一下？”
“那倒不是。”謝風飛嘆了口氣，他臉皮可厚了，巴不得有人天天送他雪參呢，只是……
“季兄，我現在連個軀殼都沒有，你送我不就相當于送自己嗎？我又帶不走……”
季辭淵：“……”
他倒是把這一點給忘了。
沉默許久後，這時，謝風飛的聲音又響起：“季兄，雪參乃是補物，你可需要補身子？”
季辭淵未聽明白，老實答道：“我身體挺好的，應該不需要。”
“哦，”謝風飛頗為失望。
又是一陣沉默。
然而未多時，謝風飛又開了口：“季兄，你吃過千年雪參嗎？味道如何？”
季辭淵：“……”
好了，他明白了。
“……謝天師，你要是想嘗嘗，可以取一小片含在嘴裏嘗嘗。不過我提前告訴你，這千年雪參味道不如何。”
“好嘞！”一聽得季辭淵同意讓他試試這雪參，謝風飛頓時喜笑顏開，趕緊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把小刀，輕輕刮了一小片下來，含到了嘴裏。
“季兄，你們南山的醫館可還有什麽好物，趁現在無事，我可以去看看。”之前謝風飛心裏一直被論道大會這塊大石壓着，現在這塊大石沒了，其他事又還沒到來，他一下子就放松了下來，打算劫季辭淵這個富，來濟自己的貧了。
季辭淵：“……随你。”
見季辭淵同意，謝風飛頓時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只是謝風飛吃的開心，到了這天晚上，他就笑不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這幾章寫小季的家裏情況比較多，相對來說比較平淡，但是又不得不寫，因為都是以後的伏筆(?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