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靈曉(四)

三漫因為處三江交彙之地而得名, 這城市居于水道便利之地,消息自然也順暢至極。

謝風飛頭戴一頂笠帽,在路過那布告牌時, 稍稍往那牌上看了一眼, 然後趕緊收回了目光。

果然, 他的畫像早已被貼得到處都是, 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那些人甚至還在“季辭淵”三字之後, 寫上了“靈曉轉世”四字。

此告示一出, 周圍群衆也是議論紛紛。

“我聽聞這季辭淵不是南山的少宗主、玄門年輕一輩第一人嗎?為何突然就成了這靈曉的轉世?這靈曉是誰啊?”

“靈曉你都不知!真是孤陋寡聞至極!那可是三百年前在玄門掀起腥風血雨的極惡之人!”

“三百年前?那靈曉不是早就該死了嗎?他那一輩人不是也應當早就死了嗎?為何有人突然出來指認季辭淵是靈曉轉世?”

“那靈曉生時便修為了得,為早已超脫輪回之人,當時幸得同樣超脫輪回的林霧行林前輩已己身拖他入輪回,這才換來了天下三百年的太平。如今算來,三百年已到, 可不是到了轉世之時?”

“原來如此……只是這些玄門大人物, 到底是如何判斷出那季辭淵就是那靈曉的?”

“那這就不是我們這些平頭百姓能夠知曉的喽~”

謝風飛嘆了口氣,趕緊理了理自己的帽簾,讓自己的臉再被遮得嚴實些。

“季兄,我們現在可如何是好啊, 這一連走了好幾個城, 到處都是你的畫像, 我們根就無處可去啊……”

季辭淵也是郁悶至極,氣得破口大罵:“這些家夥!實在是可惡至極!待得老子恢複後,一定一個個地找上門去,要他們好看!”

“季兄, 冷靜!”謝風飛頭疼極了:“要是等你恢複後,當真找上門去,那可不就坐實了你兇殘暴戾嗎?再者,季兄,我們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暫時先躲一躲……”

一時間,季辭淵也沒了聲音,好半天後,才郁悶道:“他娘的,當日參與論道大會的玄門宗派遍布天下,只要他們一同發了告示,那這天下,就當真沒我能去的地方了……”

聞言,謝風飛也是一陣嘆息,這下可是真的麻煩了……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了聲音。要是他們無處可逃,那麽遲早會被玄門之人捉住,到時候,即便是季辭淵恢複了實力,那也是雙拳難敵四手,遲早會落到季步光手裏,任他宰割,甚至連季清風都救不了他。

一想起季清風,季辭淵心裏也是憋悶至極。他這樣一走了之倒是潇灑,只是那在衆目睽睽之下幫他逃走的季清風,也不知會遭遇何事……

季辭淵打小跟季清風都不算親近,與這個父親相處起來,也是別扭至極。甚至在數日之前,他還懷疑過自己父親是不是跟那季步光勾結在一起,來害自己,然而……現在看來,季清風不但幫助自己逃走,還有可能……并未有對不起他們母子二人……

這老東西真傻!季辭淵想罵人,當年他以為自己找到了林霧行轉世,為了護住這位尚未覺醒的玄宗大前輩,讓他免受有心之人的迫害,竟然騙自己妻子說那季步光是他在外的兒子!對他無微不至!

這下好了,不但他娘跟他置了十多年的氣,還把自己親兒子給搭了進去……

真他娘的蠢!季辭淵越想越難受。

那林霧行是個什麽東西?即便是他修為超脫輪回,但自己又為何不能做到?!至于将他當個寶貝?!

季辭淵也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是個什麽滋味,只覺得悶悶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待得他此次脫險後,一定要回去好好罵罵那個老東西!

謝風飛又嘆了口氣,他只是一縷幽魂,死了便死了,可是季辭淵不同,他可是玄門年輕一輩第一人啊,如若他也死了,跟自己一樣成了幽魂,不但是含冤而死,自己也可就真沒複活的希望了……

複活?!一想到這裏,謝風飛突然一愣,趕緊問道:“季兄,你說當日參與論道大會的所有玄門遍布天下,所以無論我們逃到何處,都沒有我們的容身之地。那麽我想問問,你曾經與我說過的古靈一族遺址……可有玄門中人在?”

聞言,季辭淵突然一頓,恍然大悟,喜道:“謝風飛,你這樣一說,我突然響起,這天下還真有兩個地方,沒有一人在。一是萬鬼窟,另一處便是那古靈族遺址。萬鬼窟我們是去不了了,畢竟我全盛之時,去萬鬼窟都須萬分防備,謝天師你去,無疑是送死。倒是那古靈族遺址……我們倒是真可以去看看!”

“是嗎?”謝風飛也是欣喜萬分,畢竟季辭淵曾說過,那古靈一族之中,或許能找到讓他複活的方法……

很顯然,季辭淵也想到了這一點,笑了笑,道:“去一趟古靈族遺址也好,正好去看看能不能尋到,謝天師你的複活方法。”

“嗯。”謝風飛點頭,心裏那股歡喜雀躍之情是如何都壓不下去:“季兄,那古靈一族……在何處?我們現在就動身吧!”

季辭淵:“……”

“季兄?”不知為何,感受着季辭淵的沉默,謝風飛心裏突然升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應該在南方吧。”季辭淵努力地想要理直氣壯一些,然而不知為何,這話說出來,總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謝風飛:“……”南方,這說了,跟沒說,有何區別啊!

“那地方乃是玄宗禁地,又無異事發生,我又不是趙笑白,平白無故的,跑哪裏去做甚?!我很忙的!不知道也不足為奇啊!”季辭淵努力地想讓自己的理由聽上去合理一些。只是……

謝風飛:“……”

不知為何,他有些想笑白兄了……

………………

南山待客別院。

趙英抿了一口杯中的熱茶,然後放下了茶杯:“笑白,季辭淵之事,你如何看?”

趙笑白思忖良久,才道:“季辭淵之事,疑點頗多,按季清風的說法,季辭淵确實應當是早就試過劍,否則那日他不會如此篤定地将江月劍遞給季辭淵,讓他再試一次。所以……我并不認為季兄就是那靈曉,靈曉的話……應當另有其人。”

“哦?”趙英挑眉道:“那你認為的另有其人,是誰?”

“有兩個可能,最大的可能,便是那季步光賊喊抓賊。以江月劍試出靈曉一事,全是季步光一手策劃,甚至在他表明自己是林霧行轉世之後,更是将主動權全部掌控到了自己手裏。如若他能在那江月劍上做點手腳,很容易就能嫁禍給季辭淵。”

說到這裏,趙笑白頓了頓,道:“其實其他宗門長老宗主并不是想不到這一點,只是他們正好想趁此機會,打擊一下南山的勢力罷了。畢竟南山就是大宗派,季辭淵又在論道大會上接連奪魁,早有一家獨大之勢。此次所能廢掉季辭淵,于他們而言,自是好事。”

趙英用手指輕輕地擊打着桌沿,思忖良久後,才道:“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認為做兩手打算較好。畢竟如若那季步光當真是靈曉,他要害季辭淵,必當是有原因的,無論是因為季辭淵是林霧行轉世,還是因為他是當今玄門第一人而被盯上,無論是因為哪一點,捉住季辭淵對玄門都不是好事。”

說道此處,趙笑白頓了頓,才又道:“所以,我認為我們扶英山,可以派人去尋季辭淵,但只要做出一副在盡力追捕的樣子便好,不必真的盡力。而且,我們最好……最好不要讓別的門派也捉住他,所以,我們須率先尋得季辭淵。”

趙英沉思許久,方才道:“如此這般,那此事便按你的意思來辦。只是你說的第二個可能是靈曉的人……是誰?”

聞言,趙笑白眉頭皺得更深了,沉默良久後,才嘆了口氣,道:“父親,關于季辭淵前段時間遇襲一事,其實我并未與你道詳盡,而且此事太過複雜,我之後再與你詳說,你只須知道,此時季辭淵的身體裏,并不是只有他一個魂魄。”

“什麽?!”聞言,趙英大驚,一下子起身來,雙目圓瞪!

“你此話何意?!”

“季辭淵在山下遭遇那疑似古靈一族之人的襲擊後,便魂身分離,他的魂魄雖在體內,卻控制不了身體,其身便宛如一具無主之軀。而那魂魄,便是在此時進入季辭淵身體的。”

“按季清風的說法,季辭淵在十六歲試劍之時,那江月劍并未有何異樣,而他此次試劍,那江月劍卻突然恢複,我大膽猜測,之所以會如此,便是那魂魄的原因。所以,我所說的第二個可能,便是那人。”

趙英聽聞後,又緩緩地坐了下來,只是再次開口時,語氣裏卻多了一絲責怪:“笑白,如此重要之事,你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

聞言,趙笑白趕緊朝趙英拱手配了個不是:“爹,此時并非我刻意隐瞞,而是我想等此次論道大會結束後,與季辭淵和那魂魄再多談論些事,卻不想發生了這事……”

“好了。”趙英擺了擺手:“此事我們先暫且不談,找到季辭淵最為要緊。畢竟目前來看,他極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我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我玄門年輕一輩第一人就此隕落不是?”

“如今這天下玄門,一個個對這玄門首領之事談之變色,另一方面卻又對一點點權勢與臉面斤斤計較。我想那挑事之人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設下了如此大局。笑白,你認為季辭淵會逃到何處去?”

“古靈族遺址。”趙笑白未經思索,便說出了這個名字。

聞言,趙英臉色大變:“為何要去那處?!他就被誣作靈曉,此時去古靈族遺址,是想坐實此事嗎?!”

“不是他想去這裏,”趙笑白依舊是冷靜至極:“而是……除了此處,他已無路可去了。”

趙英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其中的彎彎繞繞,心裏頓時感慨萬千。

那設局之人,當真是算得巧妙至極,此時偌大的天下,除了古靈族遺址與萬鬼窟,只怕到處都是季辭淵的畫像了,萬鬼窟太過危險,可不就只能去那古靈族遺址?

等到季辭淵真到了那裏,恐怕不知道還有什麽等着他呢……

趙英想了想,再次起身來:“笑白,你與我一同前往古靈族遺址!即刻動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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