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就是天機妙手龍飛飛。不過這個冗長的名字,并不象沐天風
的名字那樣讓人尊敬,所以江湖上提到他時,通常只是簡潔地說,龍妙。可能也
是因為,龍飛飛的妙手空空技術,也只能讓人想到這個字了吧,妙得,只能說他
是妙。
但是龍妙作案,雖然每一案都那麽高明,卻從來沒有過那樣一種心情,對着
作案現場,仿佛作者之于文章,必要揮毫潑墨,以使千秋萬代,傳下自己的大名。
龍妙作案,是從來不留痕跡的。也許,這也正是許多擁有著名标記的名家妙手都
一一先後失手,而龍妙,依舊能夠掙紮圖存的原因所在。只可惜,這一次,吳王
的網,拉得實在是太大了。
然而這個優良的傳統,到了他這個有志于掀翻江湖的兒子這裏,卻率先被颠
覆了。龍在天每做一案,必要留下标記。
他的标記是一條龍。當然,最早的時候,要把這樣的标記稱為是龍,也頗需
要慧眼。那是一個彎彎曲曲的蚯蚓狀的東西,長着兩只蝸牛角,以及四只雞爪。
這種标記在當時,自然很讓捕快們開心了一陣。根據标記的高度、刻劃腕力以及
現場的腳印,他們不難猜測這是一個孩子。案件的重要性由此直線下降。說起來
真是非常可惜,這些捕快的慧眼竟不能往前再多看那麽一點點,孩子會長大,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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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标記,也會日漸成熟起來,最終,由一條蚯蚓,變成幾要破牆飛去的入雲龍。
而在由蚯蚓至入雲龍的變化過程中,這個标記漫天飛舞,飛入富家宅院的藏
寶室,飛入武林重地的藏經閣,也時而飛入姑娘們的閨閣繡樓。飛來飛去,飛出
了一屁股的麻煩。麻煩大小不等,小的有一頓拳腳,大的是一串追殺。然而龍在
天也真是天降大命,麻煩于他,竟似乎是春雨之于竹筍,眼見着那種鋒芒竟一日
日地,破土而出了。
他躲過六合門的追殺,粉碎過清風寨的攔截,從鹽幫的毒鹽霧中逃脫,又自
銀槍會的爛銀陣中全身而退,最後,終于把那個标記,留在了少室山的藏經閣。
也從此,掀起了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壯闊波瀾,并且再也無法平複下來。
少林派發動了追擊。九大門派的其餘八派也一起加入進來,畢竟,誰不願意
一睹少林藏經閣中,那七十二般絕技的風采?龍在天躲了一陣,最後,在北去路
上,于黃河大拐彎處,被九大派截住了。
就是這一戰,才讓大家徹底醒悟過來。原來龍在天在一屁股麻煩的拖累中,
已經不知不覺成長為一柄利劍,一柄剛剛發過硎的、無堅不摧的利劍。
然而就是如此重要的一戰,後來很少有人提起。也許是因為死了很多的人。
也許是對于還活着的人來說,那一戰永遠都是一個無法愈合的創傷。當人類在那
個荒涼的地方,露出最原始的血腥面目,在生與死之間,作那無需解釋的選擇;
當黃河水開始變得桔紅、赤紅、最後發了紫;當天地不言,無動于衷地俯視着這
一場血肉橫飛的厮殺……
應該說,那一戰龍在天是敗了。但是在他逃逸之後重出江湖,江湖道上卻驚
異的發現,他的劍鋒磨得更快了。甚至不到半年,又在蒼鷹嶺重演了黃河大拐彎
的一幕。只不過這一回,他的對手變成了黑道上的三教九會十八幫。
這一戰過後,龍在天的标記依然四處亂飛。當他的第一個标記重現江湖的時
候,那三教教主中還剩下來的最後一個重傷在床,一驚之下,吐血身亡。只是身
亡了以後雙眼圓睜,那眼皮無論怎麽抹,都抹不下去。可憐這人就是死了也想象
不出,為什麽龍在天心口上中了他兩記霸道十足的陰風掌,還沒有翹了辮子?
事實上龍在天不只在心口中了必殺之掌,全身上下,又何處沒有掌擊劍傷?
然而死的永遠都是別人。這個硬道理,在兩戰之後,已經無人置疑。龍在天也從
此得了“九命妖龍”的綽號。并從而使整個江湖,逢之辟易。本來,他就這樣挾
着兩戰餘威,橫行霸道終老于世,也就足以保住這一世英名了。但是,他是龍妙
的兒子龍在天,他一直清楚地知道,他所以要磨砺他的寶劍,究竟是為了什麽。
所以幾個月前,順天府就發生了一件石破天驚的大案。年過花甲的吳王被人
枭去了腦袋。連帶着,半座吳王府遭到屠滅。吳王的卧室裏,整面牆上,鮮血淋
漓,飛舞着的,是一條豔煞的五爪雲龍。
雖然墨龍第一次變成了血龍,卻沒有人把懷疑的對象指向龍在天以外。朝廷
終于震怒了。雖說一朝天子一朝臣,吳王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風頭火勢,
可他仍舊是皇家的一員,是今上的皇叔。如果說這樣一個尊貴的龍種,也居然可
以莫名其妙的葬送在一個江湖草莽手中,那紫禁城中,還能夠呆得安穩麽?
所以龍在天竟因為這件事,又重新跟他所痛恨的沐天風扯上了關聯,至少,
是跟沐天風的徒弟扯上了關聯。那天晚上,順天府尹張浩然就趁着夜色,悄悄地
過來拜訪趙無常。不用說,能夠讓他們這種高官屈尊俯就的,當然沒什麽好事。
雖然輕言細語,無外乎是請求趙無常能夠為朝廷剿捕龍在天出一把力,也就是說,
供獻出武功,當然也極有可能是腦袋。
讓趙無常哭笑不得的是,張浩然說詞居然是:“想當年,尊師沐大俠那是何
等的英風俠氣?為了一群偷兒的公道,竟然獨戰兩百名大內高手,身中一十二掌、
一十八刀,二十三劍,猶自兀立不倒。終于感動吳王,讨得一個說法。前輩風範,
至今思之,猶在目前。趙镖頭親承教誨,想如今雖然高蹈世外,其實骨子裏面,
必是有浩氣勃勃,飒然流動的。”
由于他的說詞下得差勁,所以趙無常的骨子裏面,到底有沒有這種東西在流
動,張浩然最終竟然沒能看到。不過趙無常雖然打定主意置身事外,那朝廷上,
卻已經緊鑼密鼓地布置好了,嚴絲密縫地張開了大內高手與京師名捕合力織就的
口袋。只是口袋雖已織就,卻還欠了一陣東風。如何讓龍在天這種幾乎打不死的
精明人、這顆蒸不熟捶不爛的銅豌豆無怨無悔地進入袋口,就成了一件很令人煩
心的事。
好在天朝德化,果然非同凡響。偏好就是在這個關口,西域使節進貢來了。
這一陣東風麽,結果硬是從西邊給吹了過來。張浩然靈機一動,想到龍在天乃是
盜竊出身,這個麽,自然還是要用寶物來進行引誘。說到寶物,這世上,又有哪
一種能比得上随侯珠?雖說這珠子三十多年前就已失落。可是能失落,就自然能
重新找到。如今西域使節既然來了,只要借着這個由頭,說那随侯珠卻是流落了
西域,而今西域小國感于天朝聖恩,重又物歸原主,又有何不可?
局就這麽布好了,只等着龍在天來鑽。那龍在天也真有那個膽子,毅然赴網。
于是半個月前的月圓時分,京師內那一場好鬥。幾乎踩破了半個京城的屋頂,包
括趙無常家的在內。只是龍在天這一次,面對着的是京師名捕以及大內高手這樣
的精嚴組合,卻沒有上兩次的好運,激戰一夜之後,終于在淩晨時分重傷被擒,
被兩根手臂粗的鐵鏈貫穿肩骨,打入刑部大牢。
誰知道就這樣,還是讓他給逃出來了。
十來天前,趙無常這一镖從京城起走的時候,龍在天才剛剛陷入天牢。而今
趙無常镖到滄州交付了,他居然也如影附形地跟到了這裏,還滋滋潤潤地喝起了
花酒!這究竟是什麽樣的一個人!?僅僅是半個月的時間,尋常人一場小病還緩
不過來,他就能帶着大內雙鷹的黑砂掌傷,以及琵琶骨上的重創,以及其他五花
八門的拳劍刀傷,掙開兩根鐵鏈,沖破天牢?并且還在這裏,跟人打個不停?他
是鐵打的?鋼鑄的?真金不怕火的?
趙無常實在覺得難以理解。當年沐天風何等了得,還養了一年的傷,後來也
時時複發不已。象龍在天這樣的武功,大約,也只能用恐怖兩個字來形容了。
燭光下,小翠仰着臉,蒼白的臉蛋上,兩粒黑洞洞的眼珠還在帶着詢問的眼
神看過來。趙無常在心裏嘆了口氣,忽然想,也許他真該找個時間,請這位姑娘
喝一杯酒,好好地喝上一杯。她知道她是從什麽人手底,逃得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