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諒。”
趙無常道:“既然如此,回去告訴你家姑娘,那就算了。”
那婢子接了這句話,并不忙走,道:“姑娘還說了,上次豔紅樓中,趙爺說
的那最後一句話,确實是對的,她現在終于明白過來了。”
趙無常茫然。豔紅樓中他說的最後一句話?那天說了那麽多的話,到現在,
沒忘幹淨就算不錯,哪還記得什麽是最後一句話?正要問那丫頭,卻見她匆匆又
是一福,顧自走了。趙無常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上,努力思索着,最後一句
話說得是什麽?雖說他跟一個初次見面的青樓女子,也不至于就說什麽要緊話,
不過,偏是這一句話,小翠還巴巴地差人來說明一下,就有點特別了。
左右無聊,趙無常便索性将那晚的事再想一遍。那天晚上,小翠說的最後一
句話,倒還有些印象,好象是問“他是誰?”。自己怕龍在天這個答案吓着了她,
卻沒回答,然後不多久就走了。所以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應該還在前面。前面,
他們說什麽來着?嗯,好象就是請酒的問題。小翠要請他,他自然不會打一個苦
哈哈孩子的秋風,所以反過來請她。小翠說,那怎麽成?你救了我的命呵。他怎
麽說的?你錯了。除了職責所在,我從來不救任何人的命。
就是這句話!你錯了。除了職責所在,我從來不救任何人的命。小翠說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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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對的,那就是說,她承認自己的前一句話是錯的了。她前一句話是什麽?你
救了我的命呵。
趙無常倒抽一口涼氣。簡直不敢相信,小翠這麽點大的毛丫頭,也會有這種
機心,竟特地叫人來提醒他,她的命不是他救的。不是他救的,自然是靠着她自
己的智勇周旋才得以保全了。所以他倆之間,是沒有任何關系的。自然也就不必
如此這般,你請我吃酒,我再來請你吃酒了。
這是什麽樣的人心?
趙無常的這一頓酒,吃得很冷。吃着吃着,竟禁不住發起笑來。這是什麽樣
的人心?這是什麽樣的人心?帶着一點薄醉打馬出城,天地蒼茫中竟仿佛與沐天
風走出故事的身影合二為一。馬蹄聲答答地踏在地上,冒着風雪一路向北行去。
朔風如刀,一刀一刀割在臉上,一刀一刀割在身上。如果人的軀體真是血肉做的,
又怎麽禁得起這樣的解剖?
趙無常騎在馬上,被風吹得左右亂晃。模模糊糊地想着,他是醉了,醉了…
…但願長醉不複醒。
過年了。一進京城,便從四處透出這種味道來。街邊攤販處處賣的是春聯兒、
煙花爆竹、兔子燈籠這類商品。時不時有一群頑皮的小子躲在街角,朝行人腳底
惡作劇地扔一兩個爆竹。胡同裏面,彌漫着一股硫磺的氣息,爆竹炸過後的青煙
經久不散。趙無常穿過這種種過年的味道,走到家門前,疲憊得幾乎挪不動半步,
卻還是努力着,擠出來一個微笑,推開了院門。
豆豆照例撲過來挂在他脖子上。文氏聽見聲音,從屋裏出來,只走到門口,
便走不動似的,緊抓着門框,朝他笑了一下。很蒼白很蒼白的一個笑容。
趙無常笑得倒很燦爛,抱着豆豆走過去。那孩子正當調皮年齡,在他懷中呆
不了一會兒,使勁掙紮着下來,一眨眼,跑沒影兒了。剩下文氏默默然走入卧室,
趙無常跟着進去,夫妻倆心有靈犀,才一反手掩上門,都迅速撲向對方,一霎時
緊緊抱成一團,恨不能把那人兒給擁進胸膛裏去了。
趙無常緊擁着文氏,嗅着她熟悉的體香,腦子裏一片軟洋洋的空白,一身的
風塵,這時候,才從肩膀上緩緩地卸落了下來。良久,文氏抑着嗓子道:“天哪,
我真怕你……我真傻,我為什麽……”趙無常依舊合着眼睛,微微一笑,又緊了
緊她。文氏終于感覺到胸口被一個東西硌了,道:“你帶了什麽?”
趙無常這才想起懷裏還有個東西。松開文氏,往內一摸,摸出一個光閃閃的
嵌珠項鏈來。可要說是嵌珠項鏈吧,那珍珠未免也太大了點,象個小雞蛋,看上
去怪恐怖的。趙無常拿着這個項鏈,将文氏擁到鏡前,把那項鏈細細地戴在她脖
子上,道:“好看麽?”文氏朝鏡子裏打量了一會,笑道:“好看。”只說了這
一聲,後面卻沒話了。
趙無常想,接下去,只怕就要問他買了如許一顆大珠子,該得花多少錢?他
該怎麽說呢?文氏果然仰起頭來,表情怪異地看了他半晌,忽而嗤地一笑,道:
“傻子,象咱們這樣的人家,戴這樣大的珠子,人家都會知道是假的!”
趙無常一怔,驀地裏一陣疼痛悲辛,也不知從心底哪個角落直竄上來,将文
氏緊緊一擁,便有一滴眼淚,亮晶晶地,滴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