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下)

在暮秋時分難得天氣回暖,中午時風和日麗,一些同學脫下大衣挎在手臂上,還有一些在操場飛奔踢球的男生更是索性穿了短衣短褲。然而傅昭陽出現在教學樓前時,仍然圍着莫靖言送的圍巾。她走出樓門時眼前一亮,輕快地跑過來,撲到他懷裏,臉頰在圍巾上蹭了蹭。

“怎麽了,和小貓似的?”他低聲笑道。

莫莫笑着揉着圍巾下角,“真柔軟,和我想象的一樣。”

“你是買給我戴的,還是打算自己用來蹭臉的?”傅昭陽笑着牽起她的手,“去食堂吃小炒好不好?我下午還得去實驗室,咱們周末再出去吃大餐。”

食堂的小炒窗口向來有許多人在排隊,負責點菜的窗口師傅利落地收款發號牌,傅昭陽刷了飯卡,莫靖言在窗邊不遠找好位置,暖暖的陽光打在身上。

“這天氣還有點熱呢。”傅昭陽脫下大衣,又指指圍巾,“吃飯時可以摘下來吧?”

“當然要啦。”她喜滋滋地伸手接過,“我疊好吧,千萬不要蹭到菜湯啊。”

“你帶了紙巾的話就把桌面也擦一下吧,”傅昭陽指了指窗口,“我去端菜。”

莫靖言點了點頭,疊好圍巾和大衣後,将自己的口袋和書包裏翻了個遍,發現出門時沒有帶紙巾。她把傅昭陽的大衣拿過來,摸了摸他的衣兜,只摸到一個空的紙手帕包裝袋。掏出來時勾到了鑰匙扣,一小串嘩啦啦掉在地上。

莫靖言彎腰拾起,見鑰匙扣上多了一枚從未見過的吊飾,是一塊小小的墨綠色水晶方牌,邊角打磨得十分精致,光線透過繁複細膩的棱面射進來,顯得方牌晶瑩剔透。牌子中心刻着飄逸的行書:謙謙君子。手指撫過方牌,正面是弧度細微的曲面,入手十分溫潤。看材質似乎只是普通的玻璃或水晶,然而做工細致精巧,和小攤上甩賣的挂件有天壤之別。

傅昭陽端了餐盤回來時,她仍在低頭把玩。

“擺弄什麽呢?先吃飯吧。”他放下托盤,坐在對面。

莫靖言把鑰匙串遞過去,“這是生日禮物吧,前兩天還沒見過呢。”

“嗯。”他點了點頭,接過來放在一旁,遞過一雙筷子,“要喝飲料麽?”

“很好看呢。”

傅昭陽沒做答,只是将炒菜和米飯在桌上擺好。

莫靖言心中疑惑,略帶不安地問:“這,是誰送的啊?”

“是楚羚。”他語氣平淡地答道。

“哦……是水晶?”

“人造的,”傅昭陽答道,“應該是她制作課上的作業。”

“我說的麽……比外面的精致。”莫靖言忽然意興闌珊。

“昨天她給我時就順手挂上了,回頭我就摘了。”傅昭陽拍拍她的手背,“我也不想在鑰匙扣上挂零七碎八的小東西。”

莫靖言點了點頭,但還是提不起興致來。她想到自己的禮物還有失敗的氣球實驗,此時都顯得過于孩子氣;相比之下,楚羚的禮物才是精心準備,情深意重。想到這兒,她難免有些沮喪。

吃過飯莫靖言也是恹恹的,傅昭陽問她晚上打算去哪兒自習,說從實驗室回來之後便去找她。莫莫搖了搖頭,“不一定,也可能去圖書館,也可能在寝室,或者去跑步。”

傅昭陽輕輕拉住她的胳膊,柔聲問道:“莫莫,你又不開心啦?”

“我……沒有啊。”

“沒有?”他笑着用拇指和食指向上推了推她的嘴角。

“是啊是啊,我又小心眼了。”莫靖言抿了抿嘴。

傅昭陽将她環在懷裏,“你啊,這個小氣鬼。”

莫靖言有些委屈,埋在他懷裏,悶悶地問:“難道你不知道,楚師姐……她喜歡你?”

傅昭陽默不作聲。

她忍不住又問:“那你會不會和她說清楚?告訴她你對她沒想法?”

傅昭陽嘆了口氣,有些無奈,“我怎麽說?人家從沒表白過,我就大大咧咧說我不喜歡你?也顯得太自作多情了吧。”

“還用表白,多明顯啊!”莫靖言低聲嘟囔,“難道非得說出‘我喜歡你’幾個字才算表白麽?”

“好吧好吧,你說得對。”傅昭陽抱緊了她,“的确,當初有人表白時也沒說那四個字。”

莫靖言羞赧,隔着衣服掐他的腰,“你說你自己,還是說我呢?”

“我們天天這樣在一起,你覺得,還需要直接告訴別人,‘我對你沒想法’麽?”傅昭陽拍拍她,“來,乖乖回寝室休息一會兒,下午好好上課,不要胡思亂想。”

莫靖言點頭,幫他把圍巾理好,在他胸前輕輕拍了拍,心想,早知道自己應該學學織圍巾。

她回到寝室,推門時正好聽到思睿說“楚羚和傅隊是不是一對兒”,不禁愣了一下。衆人見她進來立刻噤聲,思睿支支吾吾,有些尴尬。

“什麽和什麽,有什麽還得瞞着我麽?”莫靖言推上門,“你們知道的事情,還得瞞着我啊?”

“不是啦,怕你多想麽。”思睿挽着她的胳膊,“昨天有新隊員問了這麽一句,傅隊當時就反駁說‘當然不是’。所以我也沒和你說,剛才你不在,我說着玩呢。是我多話……你別撅嘴啊。”

“我沒……”莫靖言神色黯然,想,好吧好吧,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歡你,只有你不知道如何拒絕。

寝室裏的姐妹們雖然和她站在同一陣線,說起來肯定一副同仇敵忾的架勢,但也很難真正說出讓她豁然開朗的開解之語;而連日來既不能去找左君,也見不到少爺,莫靖言一肚子委屈不知要和誰說,只能選擇沉默。在舞蹈團練習時,她甩袖回眸之間,都帶了一些別有幽愁暗恨生的哀怨。指導教師幾次指出,她跳得太沉重,缺少了應有的輕快歡欣。

隔了幾天莫靖言去食堂打飯,不經意間看到邵聲捧着托盤走過,她顧不得排隊排了一半,小跑着追過去,在他肩頭輕輕拍了一下。

“喂,小心。”他叫了一聲,回頭看到時莫靖言,呵地笑出來,“我這兒端着湯呢,差點都灑了。”

“哦,對不起。好長時間沒看到你了嘛。”她解釋着,目光落在他面前的托盤上,兩碗海帶蛋花湯,兩雙筷子。

“師兄,要我幫忙嗎?”一個高挑漂亮的女生走過來。

“沒事,我拿得了。”邵聲笑了笑,“剛才買的菜你放哪兒了?”

女生指了一個方向,“那邊柱子旁。”她又看了看莫靖言,向她微微一笑。

莫靖言看了看邵聲,又看了看面前的女生,覺得她有些眼熟,本想揶揄邵聲兩句,在陌生同學面前也沒好意思開口,于是揚了揚飯卡,“你都買完啦?我趕緊排隊去了。回頭見!”

站在隊伍裏,莫靖言順着剛剛女生指的方向看過去,二人并肩走着,女生偶爾側過臉來,滿是甜甜的笑意。忽然邵聲回過頭,向莫靖言的方向掃了一眼,和她目光相接,兩人同時一怔,邵聲友善地笑了笑。莫靖言扯扯嘴角,輕哼了一聲,轉過身去,心想,不知道哪天回來的,連個招呼都不打,這算哪門子朋友啊,重色輕友!

果然不久後思睿就從攀岩隊帶回了新鮮出爐的小道消息,說邵聲在帶野外作業時頗受小師妹們的歡迎,小系花對他也格外青睐,總是借故去參加研究生的活動,也偶爾去岩壁閑晃,大家都覺得少爺光杆司令的生涯要結束了,還有人給小系花起了外號叫“少奶奶”,沒事便用“今天還要不要陪少奶奶去吃飯啊”一類的問題揶揄他。

莫靖言忍不住問:“那少爺怎麽說?”

“沒說,就是笑笑。”思睿聳肩,“我和他又不熟,他那個脾氣,我哪敢多問?”

“脾氣……還好吧。”莫靖言想了想,“就是愛打趣別人,你怎麽總覺得他難相處?”

“少爺倒不是話少,但他很少和別人說自己的好惡啊。”思睿評價道,“你知道他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嗎?他很少對別人說自己的事情呢。”

莫靖言點了點頭,但心中暗想,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呀。

“而且他要真發火,脾氣也很大。”思睿吐吐舌頭,“前一段時間何仕帶新人,忽略了一個技術環節,被他罵得狗血淋頭,很兇的!過兩天倆人又好哥們,沒事兒似的勾肩搭背喝酒去了。不過何仕大周他們幾個,都滿聽他的。”

莫靖言想象了一下,不知平時一副玩世不恭、事不關己的樣子的少爺,發起火來是什麽樣子。

思睿嘆氣:“還是給他找個女人吧,平衡一下他失調的荷爾蒙。”

莫靖言蹙眉,“你小聲點,亂說什麽呢?”

思睿聳肩,“本來就是啊,他旺盛的青春無處發洩,都發洩在我家何仕身上了。”她推了推莫靖言,“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哦!”

“關我什麽事兒?”莫莫無端臉紅。

“本來,人家少爺和傅隊是一對兒的!”

莫靖言啐她,“好好,我明天就把傅隊還給他!”

思睿笑着問:“說起來,你知道少爺喜歡什麽樣的女生麽?”

“呃,這個……”莫靖言搜索二人此前的對話,“他好像說過,要找個身強力壯能攀岩的,兩個人能一起周游世界,四處去玩。”

“那我得趕緊告訴‘地質之花’,讓她也加入我們攀岩隊。”思睿笑,“這也不算虧待少爺吧!說起來軍訓時她就在咱們隔壁連隊啊,當時男生們還讨論過她和莫莫誰穿軍裝比較好看。”

“我就說,有男朋友的女生就巴不得所有人都成雙成對,喜歡拉郎配。”蔣遙笑出來,“之前是莫莫要把少爺介紹給你,現在是你要撮合少爺和‘地質之花’。我怎麽覺得他這麽命苦,大家都說好,但就是沒人要啊?”

“我就是說說玩,你看我沒事兒和少爺套過近乎嗎?”思睿斷言,“‘地質之花’可絕對是認真的,她前幾天還來過攀岩隊,打聽少爺一般去哪兒上課,有什麽愛好。”

他愛好夜裏一個人繞着學校跑步,然後去岩壁下練習,躺着望天,聽鄉村音樂;最喜歡的事兒莫過于取笑別人,說到你啞口無言為止。莫靖言翕了翕嘴,并沒開口。她想,為什麽我要告訴別人呢?也許只是我無意發現的,少爺并不想每個人都知道呢?千萬別多嘴。她又想,現在的男生都怎麽了?面對女生的示好要不然就勇敢接受,要不就果斷拒絕,何必這麽拉扯不清?想着想着,有些氣惱地哼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不更那麽多,只更一點點===再更一小段,完成本章。下次更新,周三吧。下一章郁悶,要慢慢寫莫莫想到少爺就總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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