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下)
開學兩周後,傅昭陽和邵聲等幾個研究生同學随導師一同去西南地區實習考察,莫靖言的生活一瞬間變得前所未有的平靜。而情侶之間轶聞的傳播速度,令其他一切消息黯然失色,并且在道聽途說的過程中飛快地演繹出若幹大相徑庭的版本。
同寝室的姑娘們頗為莫莫抱不平,但也覺得她的決定過于突兀,思睿比她還心急:“你小說還是電視看多啦?你累了,到此為止,總有好多人不累,前赴後繼。小心一眨眼,男朋友就變成別人的啦。”她正在電腦上看金城武和梁詠琪主演的《心動》,指着屏幕說,“你看你看,一旦分開,搞不好過幾年他就娶了別人,你再回頭,後悔藥都沒得吃!”
梁雪寧也勸她要再三考慮,說:“怎麽能遇到一點問題就逃避?難道莫莫你心裏就不留戀麽?”
莫靖言語氣平和,“我只是覺得,這已經不是我所期望的感情了。”
“一對佳侶成了怨偶啊……都怪楚羚!” 思睿哀嘆,雙手捧心學着電影裏的臺詞,“如果相識是緣分,那分手是不是也是注定的呢?”
“我倒覺得,如果莫莫有楚羚那份執着勁兒,她和傅隊也不會分開了。”蔣遙一針見血,“莫莫你現在如果不是在怄氣,那就是根本不重視這份感情。”
自己究竟有多重視這段感情,多想念傅昭陽,莫靖言并不想仔細探究。她安于內心的寧靜與放松,似乎那些煩憂都輕煙一般消散了。生活平靜地如同一泓潭水,沒有半點漣漪。偶爾想起大一入學時滿懷憧憬的自己,只覺得那種天真活潑實則來自不谙世事的懵懂。她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老了一點點,再不可能無憂無慮、單純快樂地喜歡一個人。
對于感情的事,她絕口不提。也有出色的男生追求,嘗試着邀她吃飯看電影,無不铩羽而歸。
思睿還在幫她留心着攀岩隊裏的動向。四月份楚羚的班主任去國外開會,她逃了三天課,加上一個周末,坐了三十多個小時的火車去看望傅昭陽,回來時還帶着在當地和他一起攀岩的照片。思睿威逼利誘,讓何仕以向大家普及野外岩壁知識為由,借了幾張照片回來。
經過一番輾轉,分開幾個月後,莫靖言在楚羚的照片上再一次看到了傅昭陽的身影。他有些曬黑了,卷高了袖子,和幾位朋友并肩站在峻峭的石灰岩岩壁下,南方青翠的草木從石縫間頑強茁壯地探伸出來,他的臉上依舊是平和煦暖的笑容,看不到一絲陰霾。
莫靖言無奈地笑笑,心中喟嘆,這才是他真正的快樂吧,放開手,果然兩個人都輕松一點。
思睿看她目不轉睛地盯着照片,心中有些擔憂,輕輕推了推她肩膀,“你沒事吧。我就是想提醒你,再不努力,傅隊可真就晚節不保了。”
“我還好啊。”莫靖言看了看照片中站在傅昭陽身邊的楚羚,她笑得燦爛開懷,“我不打算和她争了,也不想和任何人作比較。不過眼不見心不煩,他們最好一起加入什麽地質考察隊,等到我畢業再回來。只要別讓我親眼看到就好。”
她正要将照片放下,一眼瞥到邵聲,忍不住笑了出來,“你看少爺,還戴着頭盔,他怎麽一臉苦大仇深啊,和被拖欠工資的建築工似的。”
“少爺,啊,可憐的少爺,”思睿攤開雙手,故作凄涼地說道,“少爺背井離鄉去挖礦,少奶奶難守空閨紅杏出牆。我前兩天看到‘地質之花’和籃球隊一個小子一起去食堂,兩個人很親密哦。”
莫靖言想起在食堂曾經遇到邵聲和“地質之花”,不禁又笑了笑,“看來一碗蛋花湯真不足以收買人心。”
隔了幾日,莫靖言就在學生活動中心門前的小廣場上遇到了“地質之花”。那天有食品公司來促銷速溶咖啡,在廣場上擺了兩個攤位,經過的路人可以免費品嘗一小杯熱咖啡。促銷的禮儀小姐穿着紅色的緊身上衣和短裙,戴着同色貝雷帽,配一雙黑色亮皮高筒靴。很多男生領了咖啡,還裝作若無其事,偷偷轉頭去看促銷的姑娘們。
“地質之花”和一個身材高大的男生并肩走過,他也難免低頭瞥了一眼,随即後背被“地質之花”捶得山響。
莫靖言也在排隊領咖啡,等到二人走遠,她和同樣憋了半天的楊思睿面面相觑,一起笑了出來。
“我有些慶幸,少爺沒和她在一起呢。”莫靖言捧着紙杯,輕啜一口。
“哎呀,也沒關系啦,打是親罵是愛麽。”楊思睿揚了揚拳,“如果何仕膽敢亂瞟,我一定打得他變成熊貓眼。”
莫靖言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思睿怕她觸景傷情,連忙蹭着她的胳膊,“唉,別多想了,男生們,雄性生物本能,有時候會貪心一點,也很正常啦。只要他心裏分得清誰最重要就好。”
“都沒什麽關系,我什麽都不想想。”莫靖言深吸一口氣,濃郁的咖啡香氣令人精神振奮。
咖啡促銷點的音響裏播着輕快的樂曲,
is dream。
身邊的紫藤花架飄來若有若無的沁人心脾的芬芳,走在晚春和暖的風裏,莫靖言的心情似乎也輕松起來。
轉眼又到了畢業的季節,校園裏穿着學位服照相留念的身影日益增多。某天莫靖言經過圖書館,恰好看見趙天博和同學在拍照。他招招手,喊着她的名字,“莫莫,正好看到你,一起照張相吧。”
她看了看他的學位服,點了點頭,“好啊 。”
趙天博把相機遞給同學,二人并肩而立,他将手輕輕搭在莫靖言肩膀上,她沒有避開,面對相機大方得體地微笑着。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就要被踢出門外了。”趙天博感慨。
“師兄簽了哪家公司?”
“就是原來的電信科學研究院,現在改成公司了。和其他幾家并稱‘巨大中華’,聽說過麽?”
莫靖言搖搖頭。
“是啊,你離畢業還很遙遠呢。”趙天博笑了笑,“我争取工作幾年後,回到學校來讀書,從技術轉成管理。如果你還在讀研,那就好了。保持聯系,好麽?”
“再說吧,”莫靖言客氣地笑了笑,“畢業了去哪裏都不知道呢。”
“好吧,”趙天博看出她的躲閃,自嘲道,“就算是單方面的,我也會默默關注你的。”
莫靖言輕笑一聲,“師兄,關注一個人就夠了。”
“看來,你對我還有點誤會,我現在又是個單身漢了。”趙天博有些感慨,“算了,都要畢業了,多說也沒什麽用。可是我真覺得,你是一個特別好的姑娘,不錯,我最初留心你是因為你漂亮,但哪個男生不是呢?但和你在一起很舒服,你不會咄咄逼人……”
“那大概只是你想象中的我,而不是真正的我。”莫靖言打斷他的話,伸出手去,“師兄,祝你前程似錦。”
“那你,願意給我了解你的機會麽?”他握着莫靖言的手,探詢地望着她。
莫靖言抽出手來,“我現在不想談這些事情。”
“那以後呢?”他锲而不舍,“我有機會麽?”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簾,微微搖了搖頭。
“我明白了。”趙天博輕聲哂笑,“我又不自量力了一把。”
大四男生寝室樓前常常堆滿雜物,窗戶大開着,有時有人會大叫一聲,扔下啤酒瓶或暖壺來。窗臺上也擺着幾只音響,播着讓人感傷的校園民謠,回蕩在被樹木華蓋遮掩的街道上。
莫靖言剛剛大二,但她忽然意識到,傅昭陽、邵聲、左君,甚至包括楚羚,在明年的這個時候就要離開校園了。那些自己青春歲月的見證人,竟然這樣快就要各奔東西。
伴随着一批批學生的離校,行李箱劃過馬路的辚辚聲讓她心中也泛起許多離愁別緒來。周末莫靖言洗了兩盆衣服,晾在窗外的衣架上,然後就托着下巴趴在窗臺上,聽校園裏隐隐約約的離歌聲,《睡在我上鋪的兄弟》、《青春無悔》、《那些花兒》……偶爾飄來一兩句,都像是風中的嘆息。她也跟着嘆了口氣。槐樹細密的葉子在眼前晃了晃,她透過那一片濃郁的綠色,瞥到樓下一個熟悉的身影。
傅昭陽安靜地站在以前的老地方,擡頭望着她的方向。莫靖言心中說不清是感慨還是喜悅,三步并作兩步奔到樓下。快到他面前時,她放緩了腳步,遲疑着,有些手足無措。傅昭陽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帶到懷裏。莫靖言垂下雙手,被他緊緊地抱着。
“我中間回來一次,他們說你去上海交流演出了。”依舊是令人安心的聲音,溫和地在她耳邊響起。
莫靖言點了點頭,“什麽時候回來的,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嗯,還好。剛剛回到學校,我就想來看看,還怕你已經放假回去了。”傅昭陽有片刻的沉默,緩緩說道,“離開這段時間,我才發現,自己真的是很想你。”
聽着他的聲音,感覺到他身體的溫暖,莫靖言百感交集,這一切依舊讓她心神安寧,不禁擡起胳膊,雙手環在他背後。
傅昭陽感覺到懷中的女生将頭埋在自己胸前,撫着她的長發,忍不住低下頭來。莫靖言身體一僵,倏地扭頭,那一吻便輕輕落在她的鬓角。
“莫莫,”傅昭陽牽着她的手,“我們不能重新開始麽?”
莫靖言擡起頭,神色茫然。眼前的他,還是自己見到了會喜悅心安的人,想要在他身邊躲風避雨的人,可是那些甜蜜酸澀、怦然心動的小情緒,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可以和他牽手擁抱,但是想到那種十指交握、唇舌相接的親昵,內心竟然有隐隐地排斥感。
是已經分開太久,所以感到陌生麽?
“我不知道。”她低下頭來,輕聲說。
“我們給彼此一段時間,好好想一想,再作決定。好不好?”
莫靖言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應答。
傅昭陽微笑着晃了晃她的手,“那,我就當你同意了?”
作者有話要說:争取隔日一更還有,親愛的們,是傅 昭陽, 昭陽昭陽昭陽昭陽……zhao1不是 邵陽,shao4……就算人家是男二吧,也有署名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