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舊雨重逢

可是……她的命最重要啊!!

聞人遠思定,雇了一輛馬車,将顏青安置在車內,那張文離給的救命面皮已經貼在了她的臉上,她躺在馬車裏,眼睛緊閉眉頭緊鎖,蓋着厚被子還冷得打顫,疼痛難忍之時要咬着嘴唇,咬出血也不會哼一聲,額頭上全是汗,聞人遠拿出帕子幫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又蓋了蓋被子,“不要咬嘴唇,疼了就喊出來沒關系,我帶你找個地方解毒。”顏青沒有睜眼,很艱難地點頭,聞人遠快馬加鞭,往無詭那趕去。

盡管有幾次出入城被攔截,因兩個人是夫妻打扮,又易了容,都僥幸過了關。

這下如何見無詭,就成了一個難題。

不能找曾是顏家人的顏巴等人,若找到他們,他們倒是可以幫忙,但勢必會給他們帶來麻煩,若無詭因此不信任了這些人,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那要如何呢?夜探司寇衙嗎?

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到了夜裏,聞人遠不敢把顏青藏在任何地方,見她抖的更厲害,臉也更白,怕她哼叫出聲,壓低聲音說道,“顏青,我要點你睡穴了,你睡一下,好嗎?”

顏青說不出話來,只能動一動嘴唇,看着唇形,是“不要冒險”四個字,聞人遠點了她的睡穴,背她在後背上,從司寇衙的後牆一躍而上。

看得出司寇衙的布防和暗樁都很緊密,看似無人防守,實則密不透風,與顏家又相似又不同,可見是做過一些調整的,一般人闖入,怕是進得容易出去難,但他在顏家待了這麽多年,又替顏回做事,無論是顏家的防衛還是刺探,都是他一手操控,若連這都躲不過,顏回早殺他了。聞人遠暗想着,屏息背着顏青左躲右閃,就上了一棵樹,縱覽整個司寇衙。

“看來,我不能把你帶在身上了,不然我沒等找到他,就被發現了,我也不能背着你直接找他,我不确定他是否會照顧你,你在這等等,我去去就來。”雖然知道顏青在昏睡,但他像對她交待一樣,低語了一番,然後把她安置在樹上,翻身下樹,如一陣輕風掃過。

聞人遠謹小慎微,悄悄閃過一個又一個暗樁,來到一個燈火明亮的房間,是書房,門口三個守衛,看其中之一,那握劍的姿勢和身形,應該是顏顧。

聞人遠仔細觀察書房四周的每一處,有可能被安排暗樁的地方,悄然接近其身後,一道寒光直抹那人的喉嚨,輕放下他。又連找出三個暗樁,沒有任何遲疑,全部殺掉。

顏顧沒有發現他。他慶幸的同時又覺得失落,是他的功夫高了,還是官衙是個養尊處優的地方?顏顧已經很久沒有殺人了吧,連這些動靜都沒有發現!若是在顏家,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聞人遠掏出兩個珠子,指甲大小,黑色鐵制,用中指一彈,只見門口兩個人當場就被定住,鐵珠落在土地上,聲音輕微,但顏顧還是發現了,轉身的功夫,一把匕首已經抵在了他的咽喉上。“好久不見。”聞人遠說道。

顏顧認出這個聲音,哼笑一聲,“這一見,卻是要我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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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遠道,“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我什麽功夫你是知道的。”

“不管你為什麽而來,我都不會讓你得逞的。”顏顧冷冷道,他雖然被控制,卻絲毫沒有軟弱。

“事出突然,情非得已,多有得罪,冒犯了。”聞人遠還沒說完,已經拿出一個瓷瓶,在他鼻前一晃,他便暈眩了,聞人遠把他輕放在地上,推門而入。

無詭擡頭一看來人,看着面熟,再看他一身戾氣,和其他幾個顏家人倒是有幾分相像。這世上能有幾個人過得了顏家人布的暗樁進到屋裏來?“你是顏家人?”無詭問道。

“曾經是。”上次見無詭是陪着顏青,恐怕他已經忘記了。

“如此大動幹戈,有事嗎?”他倒想起來第一次見顏青,也是這般情形,顏家人都喜歡這麽闖着?

“我來是想求證一件事,你是不是對一個姑娘曾經說過,有一天她逃無可逃退無可退的時候,你至少會保她性命,是嗎?”聞人遠眼睛都不眨,看着他。

無詭頓時後背僵硬,他怎麽會知道?“你如何得知的?”

“你甭管我如何得知,我就想問是不是,是不是?”聞人遠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

話語本有大不敬的意思,但無詭沒有生氣,回道,“是對一個人說過,而且只對一個人說過。這又如何?”

“現在還算數嗎?”聞人遠接着問道。

無詭緊握拳,哼笑了一聲,緩緩道,“算,當然算,現在就算你抱來的是她的屍體,我也一樣會護她周全。”

“算就可以了,我曾陪她來過這裏,殿下該見過我。信我,就暫且命他們都別動,我去去就來。”這關乎他和她的性命,他說的每一字都無比誠懇,“此事,只有你知我知。”

無詭沒說什麽,只是點頭,吩咐都別動,靜觀其變。

聞人遠出門便用了輕功,一會兒的功夫,橫抱着一個女人,身上裹着厚厚的披風,淩亂的發絲。

無詭覺得他的手止不住地顫抖,他兩側的拳頭緊握,走了過去,泛黃的發絲汗濕在臉上,但卻是一張陌生的臉,“你……诓我?”

“別急,”聞人遠把她放到椅子上,拿掉她臉上的面皮,一張熟悉的臉呈現在他的眼前,他幾度夢到的女人的臉,他以為是她托夢給他的臉,“顏青還活着?她還活着?”

聞人遠為她解了穴道,試了試她的鼻息,“這一刻還活着,下一刻就不知道了,準備好一個偏僻一點的院落安靜的房間,好嗎?等她醒了,如果她願意,你再問她,還有,別讓任何人知道她還活着。”面皮重新貼在她的臉上,“她叫蘭筱,不管以後何時何地,她都叫葉蘭筱,別叫錯了。”

“好!”無詭給安排了司寇衙旁邊的一個空院落,是他常去安靜的地方,鮮為人知。

現在想來,那一夜還真是令人膽戰心驚,顏青幾次險險死去。

聞人遠把一身薄衣的顏青置于雪上,她嘴角的血止不住地流下來,她頭下身下的雪被染得通紅,生命體征險些丢失。

因為聞人遠把她置于雪上,無詭幾次發怒,聞人遠才不管他怎麽想,救人要緊。直到天明,顏青的命才算保住。

見顏青穩妥,無詭才放下心,悄然回府。

這些年他很少回到父親那裏,他或者在司寇衙待到天明,或者一個人到這個院落安靜地待着,能不見父親就不見父親。

旁人眼中的父子情深他沒感受到,他可以理解父親,那個皇位曾經是他的父親的,卻被現在的齊王奪了下去,并且使他攜妻兒逃亡了十五年。

父子親情的單薄是因為父親幾次險些死在自家兄弟的手裏嗎?他協助父親并不是為了父子親情,只是盡孝道而已。他對那個高高在上的冰冷的座位,一點都不向往。這些年颠沛流離,成王和敗寇哪個下場又是好的?

他反而懷念又慶幸曾經一個人放蕩不羁闖江湖的日子,如果……如果他現在是個江湖人,是不是可以和她一起,浪跡天涯呢?

但,他沒有選擇,他的父親只有走到那個位置才能活下來,那麽他為了他的父親能活下來,也只好走下去。

為別人而活的這一點,倒是和顏青拼死走的路極像。

為了她的安全,那天早上離開以後,他再也沒去過,他怕他常出入那裏,與平時的頻率不同,反而會使別人注意到那裏。

幾日後,顏青才轉醒。

“你終于醒了。”聞人遠一臉疲倦,卻是喜出望外的表情,笑道。“等你恢複,我們一起研究如何配毒,控制毒蟲,好在這次有驚無險。簡直是在和閻王搶命,我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了。”

顏青微張的眼睛還看不清楚,但這聲音令她無比安心和熟悉,點點頭,“謝謝你照顧我。”

她漸漸睜開眼睛環看一周,陌生的地方,皺眉道,“這是哪裏?”

“這是公子無詭安排的地方,我們前面被人攔截後面被人追殺,你若安好還好,但你毒發,我帶你無處可去,只好回來找他了。”

顏青微惱地緊皺眉,“找他做什麽?”

這時小屋的門被推開,一個身穿白衣面容俊朗的男人走了進來,“為什麽不能找我,我會害你不成?”

見是公子無詭,顏青臉色微變,“公子……我是怕給您帶來麻煩,公子是做大事的人。”

無詭淡笑,“如果你這麽堅持,那等你養好傷,配好解藥,再走也不遲,在此期間,我至少會給姑娘一個安身的地方,不會妨礙我做事。”無詭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這些話說得好誠懇啊,這個眼神也好誠懇啊!

正因為誠懇,正因為看出顏青的猶豫,聞人遠心裏一陣痛,起身離開了,“你們說說話,我出去走走。”

顏青欲言又止,她想起聞人遠曾說過,要學會相信別人,至少要學會相信對她好的人,想到這裏,她對無詭一笑,只答道,“好。”笑容燦爛,令無詭的心裏也是一暖,眼色溫柔。

是因為要學會相信人,還是不舍得離開?她自己都分辨不清了。

屋子裏很安靜,但并不尴尬,他對于她為什麽離開顏家,為什麽不與他講,他是有疑問,但卻不想問。他不問,是不願打破這點溫暖的安靜,只是照顧她。

顏青知道她還欠他一個解釋,于是開口道,“我……我不告訴你,是因為……”

無詭突然打斷她的話,溫暖地笑道,“我理解,站在你的立場,你做的這些無可厚非,不要多想,好好養着,快些好起來。然後,你願意離開還是留下,都随你心意。”

顏青滿心感激,倒不知說什麽了。

三天後,顏青就像從沒中過毒一樣,可以下床自由活動,從醒來那一次見過公子無詭以後,就再沒見過,他……為什麽再沒有出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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