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褚恒之冷冷地看着她面如桃花的笑顏,明明是不請自來,卻說得好似兩人有約似的,且她還親熱地喊他的名。
他面上雖然冷漠,卻在她親昵地喚他“恒之”時,,心頭不受控地漏跳一拍。
“你來做什麽?”他冷問。
“來找你月下對酌呀!”
關雲希笑嘻嘻地道,絲毫未見白日的不愉快,也無被質問的尴尬,美眸笑得眯成一條線,上揚的嘴角好似天邊的月鈎。
“我的酒還放在你這裏呢!”嗓音更是清甜嬌軟。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随着她的走近,他眼底的幽暗也隐隐閃着跳躍的火苗。
她臉上的陽光絲毫不因他的漠而有絲毫減弱,反倒熱情得似要融化他的霜雪。
褚恒之冷漠地盯着她多久,她就對他笑多久。她既然敢厚着臉皮來,就不怕褚恒之不給她好臉色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若真要趕她,她相信自己連他的門都進不來,而且他還派人給她等門呢!
尚書府的貴公子嘛,氣性大點是正常的,這個臺階定是要給他的。
不等褚恒之開口,關雲希就擺出低姿态,至于怎麽擺,她在來之前已經盤算過了。
“以後我會多注意,不随便去壓男人了,好歹也得給你個面子,傳出去的确不好聽,不過你也替我想想,我當時只身一人忙着逮他,外面又有他的人,我得速戰速決不能讓他跑了,我還想從他身上打探消息呢。”
褚恒之盯着她,板着面孔,聲冷如霜。“打探什麽消息?”
“那人叫楚應嘯,是巫江寨和官府之間的接線人。”
褚恒之眸中閃着異樣的光芒,直直地看着她,良久吐了一字。“說。”
“酒呢?你把我的酒放哪兒去了?”關雲希一邊說,一邊越過他,自行坐下,埋怨道:“在家裏真麻煩,連壺酒都不能喝,,時刻都有人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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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恒之見她自來熟地坐下,擺明了要先喝酒才肯對他說。
這女人……也只有她敢這麽放肆。
他冷峻地盯了她一會兒,開口卻是朝門外命令。
“褚然,去拿酒來。”
門外的褚然聽了,即刻應聲而去,心想褚善說得沒錯,公子的怒火果然跟關姑娘有關,人家一來,公子的氣就消了大半,還給人家酒喝。
褚恒之回頭,便見關雲希一雙眼閃爍着期盼的亮光,那完全就是饞鬼的眼神。他心想,若不是自己事先把她的酒扣着,這女人恐怕不會那麽識相地來找他。
不一會兒,褚然送了一壺酒過來,而不是一壇酒。
關雲希瞪大眼,語氣充滿了抗議。“怎麽只有一壺?我的是一壇呢!”
褚恒之冷冷地丢了句。“把酒拿走。”
關雲希聽了,立即跳起來,飛奔上前,把将酒壺搶過來,對他露出讨好的笑容。
“一壺就一壺!”心下卻将他罵了遍,居然把她的酒扣着,真是可惡!
雖然只有一小壺,但有總比沒有好,她在鼻下聞了聞,舒服得嘆了口氣,小啜一口後,一股熱流從喉頭流到胃,暖得她整個人都覺得輕飄飄的。
其實她也不敢多喝,這個身體沒經過飲酒的訓練,幾杯就醉了。
褚恒之把她一臉珍惜着喝的模樣看在眼中,勾了勾唇,轉頭吩咐褚然。
“去廚房拿盤下酒菜來。”
“是,公子。”
褚恒之吩咐完,一回頭,便見到一張如胭脂紅的臉蛋,靈動的美眸比平日增了抹微醺的朦胧,未醉卻已有迷醉的媚态,她雙手捧着小酒壺,一口又一口地啜飲,那模樣煞是惹人憐愛。
褚恒之盯着,不禁心頭意動。她這不經意的媚态勾得他心頭發癢,眼神也暗了不少。
這女人為了酒,連夜闖男人的屋子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幸虧他先前交代過褚善和褚然,就是怕萬一她來了,不小心驚動府裏的暗衛當成刺客傷了,又或是萬一被逮着,讓人認出她是關家姑娘,把這事給捅出去。
褚府雖然規矩嚴謹,但是府中下人衆多,他不可能封住每個人的嘴,只能事先做好防範。
褚恒之走到門邊,對褚善低聲吩咐。“別讓任何人靠近。”
褚善心中一驚,這是要他将屋子周遭清場,不準任何人發現他屋中有女人。公子向來光明正大,不會做出暗室欺人之事,但今晚公子顯然有意為之。
“遵命。”
褚善面不改色地領命退下,他們兩兄弟之所以能成為公子的心腹,能夠近身伺候,靠的便是嘴牢,并且只聽命行事,從不多嘴。
褚然送了下酒菜來後,便被褚善拉着退出去,兩人分頭行事,将屋子周遭全部淨空,不準任何人進入院門。
褚恒之關上門,回身走向關雲希。他本是坐在她對面,現在則坐在她身邊,把下酒菜擱在她面前的桌上。
關雲希見狀,一臉欣喜,也不跟他客氣,拿起筷子挾了就吃。
上回褚恒之見識過她的酒量,知曉她容易醉,因此先給她一壺,免得她喝醉了,什麽話都問不到。
關雲希吃了下酒菜,又喝到日思夜想的湖中仙,心裏喜孜孜的,早把白天的不愉快都抛到腦後。
她看向褚恒之,見他只是盯着她瞧,面上淡淡的,沒有太多表情。
“吃完了?”他淡道。
她笑着點頭。“吃完了,不過……”她晃晃酒壺。“就是酒不夠。”
他看着她,沉默不語,這樣的他冷冷淡淡的,反倒讓人不好拿捏。
她該說的都說了,他給她酒喝,菜也給她吃了,這事應該就這樣揭過了才對吧?
她抿抿嘴。“好吧!我知道了,就喝一壺,多謝,不打擾了啊!告辭。”
邊說邊站起來,竟是吃飽喝足,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褚恒之也不阻攔她,只是淡淡地丢了句話。
“巫江寨的案子,疑點甚多。”
原本走到門口的人腳步沒停,一拐彎又轉了回來,坐回椅子上,睜着認真的眼睛盯着他,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
他冷笑。“怎麽又回來了?”
她一臉真誠地說:“難得來一趟,想多和你聊聊,請教、請教。”
她如此識相,真是令他又愛又恨。愛她的爽朗逗人,氣她無事就不留下,還得讓他抛出這個誘餌,才讓她回來,況且剛才是誰把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
關雲希不是笨蛋,察言觀色還是會的,見他眼中似有餘怒,心想,貴公子有貴公子的脾氣,心高氣傲在所難免,也罷,她今夜來的目的本就是來把對方的毛摸順,好繼續任她搓圓捏扁。
“白日跟你不歡而敢之後,我這顆心就一直忐忑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晚上輾轉反側,想來見你嘛,又怕你不肯見我,就算見了,又怕你嫌我煩,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心慌無措着呢!”
不知如何是好?吃菜、喝酒時,一臉的滿足相,實在看不出來她哪裏心慌無措了?
“把楚應嘯的事情說清楚。”褚恒之冷冷命令。
關雲希知道不能再逗他了,再逗下去就會把貴公子的耐性給弄沒了,她還是懂得适可而止的。
于是,她将當年楚應嘯如何從中協調、如何為巫江寨和官府之間牽線的經過告訴褚恒之。巫江塞當初要歸順朝廷,走的就是銀狐楚應嘯這條線。
這也是為何在發現那是一個陷阱後,她必須找到楚應嘯,清楚這件事到底是誰在從中搞鬼?
褚恒之這才明白,難怪她當時怒不可遏,原來她要查的便是這件事。
巫江寨因為剿匪而死傷無數,這筆帳确實必須查,如此說來,那個男人便是巫江寨這件案子的關鍵人了。
他一擡眼,便對上關雲希一雙埋怨的眼,他挑眉,“你在怪我?”
“我是這麽小氣、愛計較的人嗎?”
言下之意,就是說他才是那個小氣愛計較的人,這女人一逮到機會就不忘拐個彎損他。
也罷,他可不想因為這事再得兩人不愉快。
“你今日是如何抓到他的?”
關雲希本來正要說出口,但是話到嘴邊,她立即生出警戒,想起他的忌諱,便把話掐頭去尾,東減一段、西删一行地述說出來。
她說當時她趕着出城,楚應嘯好心要護送她,她便乘機上了馬車,然後接下來的發展,就是褚恒之看到的。
她絕對不會說自己是如何與楚應嘯打情罵俏、如何用美人計降低對方的心防,以及對方又是如何想輕薄她,因為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褚恒之知道楚應嘯這個人很重要就行了。
“只有這樣?”他問,總覺得她跟那姓楚的之間沒這麽簡單。
關雲希故作輕松道:“就這樣,我都說完了,接下來是不是該你說了?”
褚恒之見她一臉期昐,那微醺的美眸盯着他瞧,微張的唇還帶有淡淡的酒氣,眼底卻閃着意味不明的狡黠。
他突然轉身開口。“來人,再拿兩壺酒來。”
關雲希一愣,繼而心喜,心想這個褚恒之實在太上道了,又讓人拿酒來治她的饞蟲。
褚然把兩個酒壺送進來,瞄了他家公子一眼後,便低頭退出,把門帶上,心想公子這是打算把人灌醉再下手了。
基于上回的經驗,褚恒之知道,她只要多喝幾杯,便會把不該說的也說了,而關雲希卻不知道,自己重生在這個身體上,不只武功退步,警覺性也縮水不少。
褚恒之把酒壺遞給她,自己卻只拿茶水喝,與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話,待她喝得差不多時,他便問她。
“那個楚應嘯,你打算如何抓他?”
說到楚應嘯,關雲希便皺起眉頭。
“銀狐很狡猾,這回打草驚蛇,要再抓他不容易。”說完瞪了他一眼。“都是你誤事!”
開始罵他,果然喝醉了。
褚恒之不動聲色,又問:“既然他出現在城中,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要再查到他不難。”事實上,他白日就已經布下眼線,派人去找了。
“要抓他,得用美人計。”她說。
褚恒之怔住,繼而淡然地問:“美人計?”
“那家夥綽號銀狐,像狐貍一樣狡猾,唯一的弱點就是好美色,想釣他出來,得用美人。”
“原來如此……”褚恒之恍然大悟,心想得派女手下去暗中進行這事,誰知她又補了一句。
“我就是這樣釣上他的。”
褚恒之愣住,黑眸緩緩轉為銳利。“你釣他?”
關雲希說到這個,禁不住哈哈一笑。“那家夥色性不改,居然來調戲我,簡直是自投羅網。”
褚恒之眸光轉成了冷峻,聲音也低沉許多。“哦?他如何調戲你?”
“他抱我。”
“他抱了你?”聲音更冷了。
“他還想親我。”
“他親了你?”危險的氣息瞬間彌漫整屋子。
可惜此刻的關雲希因為醉意,平日靈敏的神經已經大條得令人發指,卻還一無所覺。
她一臉鬼祟地告訴他。“我當然沒給他親嘴。”
他陰冷的臉色稍緩,誰知她又加了一句,“只讓他親到臉而已。”
褚恒之閉了閉眼,睜開時,眸光看似平靜,但若是深知他脾性的人,便會知曉這是他發怒的前兆。
他一手摟上她的腰,将她的人圈進懷裏,另一手擡起她的下巴,讓她的臉蛋面對他。
“他親哪一邊?”
“這邊。”她指着右側臉頰。
他低下頭,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吻,然後道:“像這樣嗎?”
她點頭。“是啊!”接着皺眉,摸着自己的臉頰。“你幹麽親我?”
“我在查案,得了解過程。”
雲希“哦”了一聲,接着發現自己必須仰着頭看他,好像離他太近了,想退開,又發現不能動。
“你幹麽抱我?”
“因為我想知道,姓楚的是不是也這樣抱着你。”
她切了聲。“他哪是抱?他根本就是直接壓上來。”
他閉了閉眼,平複額角的青筋,睜開時,眸中一片漆黑,似要把人吞噬進黑洞裏。
他打橫抱起她,腳步平穩地走向床榻,放下她,人也壓了上去。
她皺眉。“幹麽?”
“吻你。”他淡道,薄唇毫不猶豫地吻上她的唇。
關雲希沒有掙紮,她只是睜着眼,奇怪地盯着他,感到一股火熱的柔軟侵入她唇瓣,卷住她的小舌糾纏。
褚恒之嘗了她的滋味後,放過她的唇,冷漠的面孔上多了一抹因欲望泛起的紅,低啞地命令。
“把眼睛閉上。”
“不要,我若是閉上眼,還怎麽察言觀色啊?”
“你對我察言觀色?”
“是。”
“你觀察到什麽?”
“我覺得你這人好面子,愛記仇,小氣得很。”
早知他就不問了,問了更生氣,而他發洩怒氣的方式,便是再貼上她的唇,狠狠地吻她。
關雲希是在褚恒之的床上醒來的。
正确地說,是在他身上醒來的,因為她正壓在他身上,而他的衣襟被扒開,露出的胸膛上還有她流出的口水。
當時她整個人都懵了,呆呆地看着他,而他則是好整以暇地躺着,慵懶地看着她的反應。
褚恒之本以為她會驚慌失措,或羞憤得不知如何是好,甚至她若是大發雷霆地指責他,他都不會覺得奇怪,但他絕對猜不到,這個女人在他身上醒來後,會是這種反應。
“你應該開過葷了吧?男人的貞操不像女人那般寶貴,不管有沒有做過,其實都看不出來,趁着沒人發現,你先把衣服穿好,莫讓人察覺異狀。”
在他危險的注視下,關雲希一邊安撫他,一邊從他身上爬下床。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但是你那兩個看門的我就沒把握了,你最好想個辦法管住他們的嘴,莫說漏了,若是要滅口,我會裝作不知道,你盡管處理。”
她一邊整理自己的衣裳,一邊提醒他防患于未然。
在他臉色沉得吓人時,她卻對他保證,她打死都不會說兩人昨夜有茍合,然後趁天未亮前,趕緊爬窗出去,離開時還東看西瞧,以防被人窺見。
關雲希回到關家後,大家都還在睡,被她點了睡穴的錦香也一樣在打呼。
她趕緊換下衣物,本想毀屍滅跡地把衣服燒了,但又想到這時候燒衣服不等于昭告世人嗎?
她呿了一聲,因為貪杯,人都變笨了。
她把衣物藏在床底,爬上床躲進棉被裏,這時候才感到後怕,想到褚恒之當時氣怒的臉色,心想這也不能怪她,誰叫他扣着她的酒,她若是在自家屋頂上喝,頂多就是睡在屋瓦上,哪會睡到他身上去?
她搖搖頭,心想下回飲酒,身邊千萬不能有男人,這個身體需要時間磨煉酒量啊!
等等,不對!
關雲希猛地坐起身,皺起眉,終于察覺到哪兒不對了。
她若是喝酒誤事,真對他強來,他怎麽可能被她壓倒?憑他的武功,用根腳趾把她踢出去都沒問題,哪可能讓她得逞?
除非……是他自己允許的。
他允許?關雲希被這個想法給驚到了,她坐在床上發呆,有點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褚恒之該不會真的喜歡上她了吧?
他們褚家不是想退婚嗎?
他與她……不是合作夥伴的關系嗎?
她越想越糊塗,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最後想到他袒露的胸膛看起來十分結實,趴在上面就像趴在石頭上……等等,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都流口水在上面了,他怎麽還不推開她?
關雲希想着、想着,心頭莫名有些躁動,好似有一頭小鹿在裏面亂跳。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心想這不太可能,那家夥老是給她一張冷臉,一點也看不出哪裏有熱情呀?
她感到口幹舌燥,下了床,連鞋子都懶得穿,直接赤足去拿桌上的水。
她灌了一口水,不小心弄濕了衣襟,只好把衣裳脫了,卻不經意瞄見胸前可疑的紅點。
她驚訝,忙走到窗前,藉着月光再看個仔細,發現胸前的紅點不止一處,她越看越疑惑,索性走回妝臺前,點了盞燈,看個清楚。
這一瞧不得了,她脖子上的紅點還真不少。
關雲希雖然沒開過葷,但前世在江湖上跑了不少地方,這點見識還是有的,這些可疑的紅點是被人弄出來的,至于怎麽弄的,又弄在這麽暧昧的位置上,她心中立刻有了數。
震驚了一會兒之後,她罵了聲。
“卧槽!老娘被偷吃了!”
關雲希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輕薄了,那個褚恒之看起來正經八百,又對她沒什麽興趣,居然趁她酒醉時偷親她。
她很不甘心,就算兩人有婚約,但他怎麽可以表面君子、背地裏小人,面不改色地吃了她呢。
當然,關雲希絕對不會怪她自己為何要三更半夜渣入人家屋裏,喝得醉醺醺,給人機會對她動手動腳?她只會想到,原來褚恒之對她是有欲望的,而他敢碰她,就表示他不怕娶她。
想通了這點,關雲希坐在床上繼續發呆。
原來,那家夥是喜歡她的呀。
除去一開始的吃驚,她冷靜下來仔細思考,發現自己其實并不讨厭他,雖然被他偷親了,但她沒有想像中的排斥,反倒在知道原來貴公子傾慕于她後,心中有那麽點得意。
人俊、武功好,又有個老爹在刑部,怎麽看都是她占的便宜居多。
所以說,貴公子就是好面子,喜歡她也不早說,老是在她面前矯揉造作,承認喜歡她會死啊?
既然知道人家喜歡她,她不乘機坐地起價怎麽行。
她一邊拿藥酒塗在飽滿胸脯的吻痕上,一邊開始盤算,該讓他付出多少代價,才不會虧了被偷吃的這幾口?
想到自己以後可以用美人計來對付褚大公子,關雲希這一夜連作夢都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