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第42章

寒雨淅瀝,楚昭游坐起來,縮在床上,在黑暗裏仰着頭看攝政王。

蕭蘅一身黑衣和夜色融為一體,只有腰帶上的玉扣隐隐發光。他下朝之後,忽然很想見到楚昭游,安排好要事,便孤身一人來到華靈山。

騎了半天馬,靠近華靈山才發現這裏在下雨,蕭蘅顧不得尋傘,将馬寄放在山下,使輕功飛了上來。

皇陵防守嚴密,安靜中透着一股凄清。龍威軍層層包圍的地方,是楚昭游的住所。

蕭蘅翻進來時聽兩名守衛閑聊,說盜墓賊武功不低,他頓時後悔沒多派幾個人留守皇陵,小東西就不用住在這種破地方,夜裏都睡不踏實。

衣服濕透,天氣冷,蕭蘅也不敢靠近楚昭游,便隔着兩步的距離站着,仿佛要站成一尊雕塑。

楚昭游開口,聲音有些軟糯:“你來幹嘛?”

蕭蘅一愣,他都準備聽楚昭游憤怒的質問,結果聲音竟是出乎意料的好脾氣。

他們前天剛剛吵一架,之後楚昭游不是不理他,就是講話兇巴巴。

這麽軟的楚昭游,蕭蘅一時間想把楚昭游抱在懷裏狠狠揉一頓。他想起上次夜宿福寧殿也是,楚昭游自覺地滾進他懷裏,抱得緊緊的。

白天和夜裏的楚昭游完全不一樣。

蕭蘅下結論,發自內心覺得以後晚上要常來。

他找了個充分的理由:“本王和先皇是有仇,但地宮不是本王挖的,怕有些人故意把證據往本王身上引,本王要親自洗脫嫌疑。”

攝政王道貌岸然,一臉正直,擅闖寝殿毫不愧疚。

楚昭游抿了抿唇,看來是他的錯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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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攝政王剛進來的眼神,吓得他一個激靈,幾乎以為陸淮善是攝政王的人,把銅卷內容傳給攝政王,然後還放人進來“解蠱”。

楚昭游抓了抓被子,怪他看完銅卷後太心虛,才會想七想八。

他遲疑了一下,問道:“攝政王很讨厭父皇?”

蕭蘅這輩子也沒想到自己會踏入楚氏的皇陵,聽楚昭游問起,額頭青筋一跳,還是選擇了說實話:“不共戴天之仇,但與你無關。”

楚昭游喪喪地低下頭,蕭蘅果然知道合心蠱的事,也許之前與他無關,但懷孕之後,這仇恨就和他有關了。

蕭蘅怎麽能忍受先皇的第二次算計?

他慢慢地“哦”了一聲,“那你來朕屋裏幹嘛?”

蕭蘅:“看遍皇陵,只有陛下的屋子最好。”

楚昭游聽出了一點“臨幸”的口氣,瞪大眼睛:“你還想把朕……趕出去?”

朕可是有孩子了!

“不必。”

一起睡啊,勉強也可以,楚昭游掃了一眼攝政王,震驚:“你脫什麽衣服!我不脫!”

蕭蘅動作一頓,神情奇異:“本王衣服濕了。”

楚昭游被看得有點臉紅,今晚他是怎麽回事,“朕就那麽一說。”

蕭蘅本打算随便找套楚昭游的衣服套上,忽然就不願意了,他拿了一塊毛巾擦幹水漬,光着上身,在楚昭游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掀開被子把自己裹了進去。

攝政王過于坦蕩,讓楚昭游覺得自己像個暖|床的。

他僵坐着身體,小心翼翼地和攝政王保持距離。

老狗逼越來越不要臉了,朕只要脾氣好一點,他就蹬鼻子上臉,非要吵架才會尊重朕。

楚昭游提了提氣,發現自己今晚并沒有吵架的念頭。

假如有個人給朕下合心蠱,讓朕絕頂聰明的腦袋日複一日變傻,朕一定會恨屋及烏。

先帝造的孽,要朕來贖罪,朕太可憐了。

蕭蘅盯着看起來只有一小只的楚昭游,不快道:“本王給你暖|床,你還不高興?”

楚昭游立馬接受了這個設定,鑽進被子裏,“也就馬馬虎虎。”

被窩裏多了一個人,溫度感覺就不一樣了。

楚昭游以為自己會像前半夜那樣淺眠,但很快,他就無意識地抱着攝政王,睡得極為香甜。

漸漸地,蕭蘅感覺到楚昭游半身壓在他身上,兩人間只隔着一層楚昭游的睡衣,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楚昭游胖了。

趙夫人有幾分本事,改日賞賜趙城,把人情還她。

攝政王十分理直氣壯,自己和楚昭游還處在惡劣的君臣關系中,就要替楚昭游還親姨母的人情。

現在趙夫人回梁州了,楚昭游該由本王接手,一定喂得更好。說起趙夫人,暗衛禀報趙夫人沿途在找一名愛穿紅衣的俠士,蕭蘅直覺與楚昭游有關,為了避免想到一些氣人的答案,他先讓暗衛打聽,按兵不動。

和他冰雕玉塑似的肌理不同,楚昭游微胖的肚子軟乎乎的,貼着他,像張牙舞爪的小狐貍主動鼓起了肚皮要人摸。

攝政王不客氣地摸了。

睡夢中的楚昭游立刻警惕地弓起背,遠離了幾分。

有什麽不能摸的?

蕭蘅意猶未盡地收回手,把人攬近了一些。

……

翌日清早,蕭蘅醒得比楚昭游要早,他盯着楚昭游白裏透紅的臉頰,心裏一悸,突然浮現出一個陌生的沖動。

想親一親楚昭游。

攝政王今年二十八,不娶媳婦不看雜書不聽戲,宛如十四歲在田間偶遇村裏姑娘的愣頭青,呼吸下意識放得很輕,甚至用了習武之人隐匿氣息的方法,生怕楚昭游下一秒醒來。

“篤篤——”

薛公公敲門,卻發現陛下竟然反鎖了門窗,叫道:“陛下起了麽?”

距離不剩一掌,蕭蘅惱怒地瞪了一眼外面的人影,恨自己動作慢,恨薛公公大清早叫人起床。

沒看見小東西睡得正熟?

蕭蘅完全忘記自己曾經下過禁止楚昭游睡懶覺的命令,還說過“不醒就掀他被子”的話。

楚昭游揉了揉眼睛,看見身邊光着上身的蕭蘅,一時忘了眨眼。

他什麽時候來的!

對,是昨晚,蕭蘅說要監督查案,還要睡他的房間,差點把他趕出去。

在楚昭游白天重新組織事件時,攝政王的行為迅速被抹黑了一圈。

他躺着也能變臉,先把薛公公支走,斜斜瞥着攝政王,“醒了你坐着幹什麽?”

這裏可是朕的地盤,醒了就給他下去。

蕭蘅嗓音微啞,似乎正努力平息着什麽,他閉了閉眼,一字一句咬牙道:“煩請陛下把腳挪開。”

楚昭游條件反射動了動腳趾頭,臉色驟然一紅,默默把身體往床角團了團。

朕一個人睡慣了,幹什麽都可以原諒。

楚昭游把頭悶在枕頭裏:“攝政王還不穿衣服?”

這麽一看,他們半斤八兩。

楚昭游偷偷從枕頭裏露出半只眼。

朕就随便參觀一下,上次天太黑他都沒看清楚。

他看着蕭蘅比例極佳的身材,被子裏的手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胖了,朕受不了這委屈。

餘光一瞥,蕭蘅果然又發現楚昭游眼神不善,似乎昨晚的軟糯只是他的錯覺。

明知道逗貓會被貓咬,蕭蘅像被咬上|瘾了一樣,目光嫌棄地在地上的濕衣服晃了一圈。

“本王沒有衣服穿,勞煩陛下替本王借兩件。”

楚昭游張了張嘴,“冷死你……”

蕭蘅:“那本王就這樣和陛下一起出門。”

那怎麽行?敗壞朕清白的名聲。

楚昭游剛要喊薛公公,又聽蕭蘅道——

“陸将軍和本王身形相仿。”

這是要朕親自去借的意思?一般人的衣服你還看不上眼了?你一每天穿黑衣的小黑,還敢看不上別人的衣服?

楚昭游脫口而出:“你有病?”

說完他有些後悔嘴快,上次當謝朝雲的面罵攝政王腦子有病,罵順嘴了。

蕭蘅大方承認:“本王就是有病。”

楚昭游一噎:“你沒病!”

蕭蘅嘴角一勾,忍俊不禁。

楚昭游掀開被子,氣呼呼地去找陸淮善借衣服。他都給攝政王治好了,嘴上說有病就能引起他的同情了嗎?

敢碰瓷朕。

平日裏需要三催四請才肯起床的楚昭游,今天薛公公剛叫一句就精神抖索地出門。

薛公公詫異地進門收拾,一秒鐘後受到驚吓地退出來。

陸将軍剛踏出房門,就看見楚昭游一臉難色地在他門口徘徊。

“陛下可是遇見什麽難事?”

楚昭游凝重地點頭。

“陛下請說。”

楚昭游視死如歸:“能借朕一套衣服麽?”

陸淮善善解人意,沒問給誰穿,“請陛下随老夫來。”

陸淮善的衣服并不多,色調簡單,一目了然。

楚昭游撓了撓腦袋:“陸叔叔沒有、沒有顏色鮮亮一點的衣服麽?”

楚昭游把玩桌上紅色的朱砂印,使勁暗示。

敢讓他出來借衣服,大紅色的借回去敢穿嗎?

皇陵中沒有大紅大紫的裝束,陸淮善更加沒有,他建議道:“陸勃似乎有一套白色的棉袍。”

楚昭游借不到紅色的,有些失望,只好道:“那陸将軍記得說是你的。”

“陛下放心。”

待楚昭游走遠,陸淮善問陸勃:“昨晚有人來?”

陸勃訝異:“不曾。”

陸淮善摸了摸胡子,武功高到無人發現,他知道是誰了。

每當小皇帝拜托他說謊時,都與攝政王有關。

大事上是這樣,陸淮善沒想到,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是這樣。

蕭蘅目光犀利地看向楚昭游手裏的衣服,“據本王所知,陸将軍不穿白。”

常年青黑灰褐,就比攝政王好一點。

算準了楚昭游會使壞,蕭蘅指定要陸淮善的衣服。

楚昭游把衣服一扔,毫不掩飾地嘴角上揚,“這就是陸将軍的衣服,愛穿不穿。”

楚昭游笑起來,聲音裏都帶着甜絲絲的糖,像一碗清炖的梨湯,招人喜歡。

蕭蘅忽然後悔沒早聽謝朝雲的話。

就剩這麽幾個月,何必天天和小皇帝吵架,楚昭游笑起來多甜,甜得他想舔一口。

楚昭游覺得自己出現幻覺,蕭蘅穿白衣之後,脾氣好上了一百倍,看着都英俊了起來。

攝政王以前一定是讓萬年不變的黑衣服整抑郁了。

華靈山放晴,楚昭游心情跟着好起來,他跟在攝政王後面,看着他幹淨挺拔的背影,誇了一句:“好看。”

蕭蘅一愣,若有所思。

吃完飯,蕭蘅便催着楚昭游破案:“本王不插手,但朝中有事,三日內回。”

其實沒有什麽大事,他主要是想把楚昭游帶回皇宮。這破地方,老皇帝生前不做人,死後不積德,地宮都讓人挖了,蕭蘅不想楚昭游在這裏給老皇帝守陵。

親父子也不行。

“攝政王有事先回。”

三天破案……楚昭游斷然拒絕,朕給自己安排的時限是三個月。

蕭蘅:“陛下聰明伶俐,三天一定能破案。”

楚昭游悶頭吃飯,平時讓你誇朕一句比上天還難,現在誇上天也沒用。

蕭蘅看着楚昭游不為所動的樣子,有些頭痛。

先帝地宮被挖,他這個仇人比人家兒子還着急是怎麽回事?

他蓋住楚昭游的碗:“你在打什麽主意?”

楚昭游一頓,擡頭道:“有攝政王在,怕犯人不敢說實話。”

“陛下還在懷疑本王?”

楚昭游:“天底下,除了朕,所有人都有嫌疑。”

蕭蘅一針見血道:“本王方才去地宮看過,盜墓賊目标只是地宮中的陪葬品,是為求財。陛下連錢世成的私房錢都榨幹淨了,按理說,本王才是世上嫌疑最輕的人。”

楚昭游心塞,攝政王就是拐着彎炫富,還說他窮。

朕就是沒錢怎麽了!

朕雖然沒錢,也沒向你讨奶粉錢,簡直高風亮節,鐵骨铮铮。

攝政王親自催進度,楚昭游怕拖久了露餡,只好裝模做樣的,說要去皇陵外的小河村摸查。

守陵人有監守自盜的可能,小河村的村民嫌疑同樣重,說不定陪葬品還在小河村內。

村裏人口不多,一共四十戶,楚昭游非要一戶一戶自己問過去,希望攝政王早點被他煩走。

也不知是運氣太好還是太差,楚昭游在村口第二戶人家的衣櫃裏,看見了一片紅色袖子露出來。

小河村的人都怕犯忌諱,不敢在皇陵附近穿紅衣。

這位主人倒是膽大。

楚昭游:“主人是誰?”

一名身量颀長、五官風流的男子從人群裏出列:“草民便是。”

來人刻意扮拙,但武功底子仍然瞞不過蕭蘅。

明明氣質不俗,偏要穿農作的粗麻,十分違和。

這人看起來有點傻。

楚昭游和蕭蘅同時想。

楚昭游眼珠子轉了轉,嫌疑人大概就是他了,作案之後不跑,等着人來抓嗎?

不管他因為什麽原因不跑,楚昭游都不打算追究。

先放過他,等夜深了,讓陸淮善過來抓人。

楚昭游打定主意拖過這三天,至少不能當着蕭蘅的面把案子破了。

他不能回京。

蕭蘅看着那人,忽然聯想到某位未曾落網的采花大盜。

楚昭游揮揮手:“好了,去下一家。”

蕭蘅:“……”

楚昭游故意放水???

蕭蘅目光淩厲地在那男子手腕上看了一眼,發現了一處傷疤。

紅衣,手腕有疤,趙夫人找的人。

采花大盜,楚昭游遇見的人。

很好,接下來他會寸步不離楚昭游。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差點讓風吹傻了。

晚上加更,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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