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咫尺
“然後呢?”顧水斯還是好奇故事的繼續。
夏悅噙着抹笑,說:“然後就在一起了呗。我當時其實也在思考、問完結果之後要不要告訴阿郁,可是就那麽巧,一轉身發現她正好找我來了,那我還怎麽忍得住、直接拽着她去操場,把這些都告訴她了。”
顧水斯默默無語,半天才感嘆一句:“怎麽這麽巧。”
“還是國內版好吃,我們改良還是挺有意義的。”夏悅啃着薯片說,“不過我後來也在反省我當時做得到底對不對——該不該‘推’一把,還是說就讓他們順其自然地走就好。畢竟這種事……別人摻和進來總不太合适。或許他們還需要時間。”
“……啊?”
“我和你說過的,顧水斯。”夏悅語氣突然沉下來,“我考試時狀态非常不對,雖然那時候才初二但是已經顯現了。我是個心特別重的人、經常給自己絕大的壓力。而一旦我控制不住這種壓力,就會做出些無法挽回的、正常情況下我想都不會想的行為。比如這件事。”
“我認真的後悔過。因為這件事應該與我無關,我可以和阿郁聊天,幫阿郁出主意,但是這種,嗯……逼問?就很奇怪。而我也知道,這件事時正好落在我情緒失控的點上了,我為自己找了一個出口。”
“而我當時竟然還沒反省夠,竟然在高三……我考試綜合症更嚴重的時候,犯下一個更大的錯誤。”夏悅沒能忍住聲音中的顫抖。
顧水斯拼湊了前後,大概是能想象出最讓夏悅難受的那個錯誤是什麽了。而夏悅那直到現在都還算平穩的故事、估計也是因為那個才徹底脫軌。
可顧水斯心知肚明,關于這件事她只能等着夏悅想好了再告訴她。
于是她善解人意地沒有就這個話頭問下去:“不過你這所謂後悔的一件事,帶來的結果還挺好?”
夏悅果真樂了:“短期看……诶,其實也不能叫短期看,就從初二開始,一直到大學畢業,都很好。好吧是非常好。”
“我跟你講顧水斯,我這麽多年找不到男朋友、我們身邊好多人找不到男朋友,一定是他倆的鍋。如果說一般的戀愛都是八十分、這就很好很足夠的話,他倆就是九十分,我們最常見到的就是這種九十分。于是給我一個八十分,我就會覺得不夠好——即使那是大多數。”
“初二他倆在一起後很快就是阿郁生日,然後程非衡就開始很努力地準備生日禮物。而他的生日禮物吧,”夏悅越說越興奮,還有點小“生氣”,“別人看完得覺得自己送的那都不叫禮物了。反正我這些年唯一覺得能超他的就是我們高中軍訓的教官。”
“初二那年我們六班和三班不在一層,他們在我們樓上二樓。而我正好那段時間朝阿郁借了本書、就想着中午還書,正好跟着程非衡上樓去看看。然後發現我實在是準備過于充分——班裏一堆人完完全全就想着要去看,別的借口都不找就跟上去了。”
夏悅一邊笑一邊數着幾個名字,顧水斯卻在想,夏悅的特點真是在各處展現的淋漓盡致——明明她是和商郁關系更好的一個,這時候卻也是她不論如何要找了理由才行。永遠有說法、永遠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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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悅踐行的一直很好。
“我記得那年生日松了一個……‘炸/彈盒’?”夏悅不知道怎麽形容,“就是一個小箱子,裏面連的挺複雜的、要剪短一根導線?我也不太懂,程非衡這種工科男就愛搞這些。我最後沒走上工科道路,實在是越來越不能理解了。”
“然後我想想還送過什麽啊……自己置換出來的銀葉子首飾,還有硫酸銅玫瑰?都是以我們淺薄的高中化學知識搞的。真的是羨煞旁人,高大上的很,讓人羨慕嫉妒恨。”
顧水斯說:“手工制作啊。”
“我也一直覺得,如果送禮物的話還是自己做比較好。”夏悅攤手,“不過後來想了想自己,覺得還是別定什麽高要求了……畢竟我是想不出來自己能做出什麽的,那還怎麽要求別人?”
“……你不行就不能要求別人?”顧水斯問。顯然,她對于夏悅如此理所應當地說出這句話感到驚訝。
夏悅點頭。
顧水斯想了想,說:“夏悅,一切真的有跡可循。你非要這麽嚴格、不留情面的要求自己,定非常高的道德标準,你就一定很累。”
“誰說不是呢。”夏悅知道自己要的和實際這個社會能反饋的不太成比例,因為沒有這麽多會高要求的人:“但我沒辦法。有一條線,就是我的家庭我沒和你說過,那些其實更影響我頗深。但請原諒,我真的不是很想提。你就了解成除了趙榮偉還有其他人一起把我逼成這樣好了。”
夏悅自己倒是一副早早想過的樣子。
顧水斯發現,夏悅最……可能最痛苦的地方就是,她明明都想清楚了,可是還是毫無辦法。
“哎怎麽變說我了,”夏悅突然意識到,“我接着和你說我們阿郁和程非衡。他倆不是經常一塊兒回家嗎,自行車也挨着放,我有一陣兒放學時就很愛拍他們的自行車,覺得多年之後拼在一起也很壯觀了。不過由于自己太健忘,後來也沒拍出太多了。”
“中考二人都留在封平了,但還是沒同班,我和非衡都是四班然後阿郁是三班。”
“話說你敢信嗎,他倆同校十二年,從來沒同班過。”
“一直很好,一直。”夏悅強調,“我覺得他們能這麽好的相處,是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不因為這感情而去影響學習、影響未來。而說實話,我覺得感情對他們反而是個促進。”
“然後高考的時候……倆人發揮的我覺得都還不錯?阿郁考上了咱這兒一所大學,然後程非衡去了W市,這麽久以來第一次面臨分離。”
夏悅說到這兒,停頓了許久。
顧水斯知道很快要有轉折。
“我之前沒對你提過一個人吧,他叫墨夏。”
“說實話我不太想講他,你就知道這人……腦回路比較奇葩就好。”夏悅語氣間難掩無奈,“我曾經很認真地把他當朋友,而之後卻,嗯,掰得比誰都徹底。而高考後我們倆關系已經差不多冰點了。”
“我後來才知道,墨夏那時候都對程非衡說了什麽。”夏悅手緊握桌子控制情緒,“他給非衡舉例子,說自己有個親戚還是朋友,和非衡阿郁一樣,都是相戀特別久、高考之後也報了這兩所大學,然後大學後分手了。”
“他有病?”顧水斯突然說。這就是她也聽得出不對來。
夏悅冷笑:“我知道他不帶惡意,他只是喜歡這種……品評指導別人人生的感受。以一種過來人的視角去看別人,就他經驗豐富、就他懂得多。”
“他覺得自己很對,他這叫‘利害分析’,告訴程非衡他們可能會面臨的壓力——你能說這有錯嗎?挑撥離間嗎?好像也不是。于是你怎麽勸住人?怎麽反駁他?”
顧水斯想了想,也沒有答案。但是,“但他為什麽要給人這樣的暗示?這種時候……不該是支持為主嗎?”
夏悅搖搖頭:“這件事你不能問我。我帶着火氣,真的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的想法。”
“然後呢……”顧水斯小心翼翼問。
夏悅嘆口氣,說:“那是我還不知道這些事,我以為一切都好。而的确那時候看着都挺好的。大一那年非衡生日,阿郁特意跑去W市給他驚喜。而第一年寒假我們一起約在城郊度假,然後我就交換出國了,很多事都不知道。”
顧水斯飛快地算着夏悅的年齡和年級,再算上四年前的時間點。
“直到……大學畢業那年。”夏悅看顧水斯皺眉,明白她在想什麽了,“也就是我誤入你這裏之後一年。那時我已經不再回這裏了。”
“我那天接到一個電話,來自阿郁的。她告訴我,他們分手了——她提的。”夏悅放的玻璃杯在桌上敲出聲音,“而那之前他們已經有過一次冷戰。”
“她來D國找我了。而我那時才知道,事情已經那麽不可挽回。也是那時才知道,墨夏在其中起了什麽作用。”
顧水斯靠在一旁沒有說話。
夏悅三言兩語為她描繪了極好的兩個人,而其中一個她還見過。明明這麽好,為什麽也走向了這樣的結局?
“我那時候什麽也不想管,我只希望阿郁好好的,別的都放一邊。墨夏說想見我,被我回絕了。我真的是……懶得理他。”
“然後呢?”顧水斯小心問。前幾天見到夏悅時她還沒這麽深的提起這二人故事的欲望,一定是這中間又出了什麽事。
夏悅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才低笑了聲,算不得多高興:“然後我又發瘋了。”
“我又沒控制住自己,自作主張聯系了程非衡。”她終于擡起頭來,“就在剛剛,我和他吃了頓飯,聊了不少過去的事情。”
“也還不知道未來會怎麽樣,我還在等他的消息。不過最起碼,我希望他倆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唉,我這個人就有個特點,總想着坐下來好好談談。”
夏悅又在反思自己的行為:“也不知道這樣好不好。但做都做了,希望能有個好點的結果。”
顧水斯這對來龍去脈都只是一知半解地不知怎樣的安慰得法,也不知他們二人還有沒有可能。于是只能看着不知如何是好的夏悅說:
“總之,你是真的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