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新年煙火
姜竹瀝愣了一瞬, 立刻想将它取下來。
不能這樣——
她還在等他求婚。
他不能就這麽悄無聲息地給她一枚戒指。
段白焰吻得輾轉纏綿, 懷裏的小女孩長發被他揉亂,兩手扣在他肩膀上, 壓抑着小聲嗚咽:“你唔能這樣……”
她聲音都開始急了。
段白焰只好戀戀不舍地放開她。
好像不管接吻多少次, 她都還是會臉紅,會被吻得喘不上氣。
段白焰幫她把頭發撸順, 扶着她軟乎乎的肩膀,動作輕而緩:“怎麽了?”
“我……”姜竹瀝低頭看看手上的戒指, 再擡頭看看他,紅暈慢慢從耳根擴大到臉頰,“你……你不能這樣。”
她現在像一只沒睡醒的小番茄精, 段白焰實在忍不住,又親了親她:“我怎麽樣了?”
他想聽她親口說。
“你就是……就是不可以……”姜竹瀝急得忘了該怎麽表達, 負氣地伸手去摘戒指,像一團氣鼓鼓的毛球, “不可以這樣……”
段白焰忍不住,笑着握住她的手:“不是求婚戒指。”
接着輕聲解釋:“是訂婚。”
姜竹瀝這才停下動作。
“我在準備求婚。”他搓搓她頭頂柔軟的毛發, 聲音低而輕,“這次出國, 也是為了這個。”
姜竹瀝眨眨眼, 聲音很小很小:“嗯。”
她知道的。
所以她現在滿懷期待。
“但我擔心,你可能等不到那個時候了。”段白焰重新把她撈進懷裏, 摸摸這裏摸摸那裏, “我想提前給你一個保證。”
她和他一樣沒有安全感, 也沒有自信。
不過現在……他是有能力的。
段白焰想。
她空白的那部分,他多多少少,能幫忙補起來一點。
姜竹瀝猶豫一陣,小聲問:“所以你……特地在免稅店買了一枚戒指,來安慰我嗎?”
段白焰微怔,差點笑出聲。
這他媽也太可愛了——
他快要窒息了,嘴角無法控制地上揚,低聲哄:“沒有,免稅店買不到這樣的。”
這是他在餘茵事件之後,托人加急定制的。
一個簡單但昂貴的小圓環,裏面刻着他們兩個的名字。
“……啊?”姜竹瀝愣愣的,表情有些茫然,好像還沒太明白,他為什麽多此一舉。
段白焰猜,她可能沒睡醒,或者腦子不太清醒。所以他打算趁現在,多占占便宜。
“
外面啊,小姑娘是很多……”
他一本正經地,一邊說,一邊将手落到她的睡衣扣子上,“但是叫姜竹瀝,還這麽可愛的,全世界只有一個啊。”
他的指尖有些涼涼,一碰到她的皮膚,她就徹底清醒了。
姜竹瀝坐在他身上,煞有介事,非常真誠:“小白,你知道渣男都有哪些特征嗎?”
“嗯?”他當然不知道。
“特征之一就是,平時不聞不問,一到床上就人格分裂,上床時甜言蜜語。”
“……”
段白焰舔舔唇,把那顆剛剛解開的扣子又扣回去,默不作聲地幫她把領子豎起來,帽子扣下來,嚴嚴實實地裹住她整張臉。
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的姜竹瀝:“……”
“那你捂好了。”段白焰冷靜地說,“我看不見,就不想親了。”
她眨眨眼,小聲:“我感冒了呀。”
“我感冒的時候,”他偷換概念,語氣委屈沉郁,“我們不是照樣做嗎。”
“那是因為你冷酷無情,一點都不擔心把感冒傳染給我。”她軟聲指出,“但我不一樣,我非常體貼你,擔心你被我傳染,所以今天不行。”
段白焰:“……行吧。”
其實要說感冒時……也只有一次。
就是那次在酒店。
不過後來……
他頓了一下,突然想到。
她好像真的被他搞病了,發了好幾天燒。而且那天還是她的生日,而她虛弱得連切蛋糕的刀都舉不動。
段白焰默了默,真情實意地認錯:“我真是個禽獸。”
姜竹瀝十分感動:“你知道就好。”
夜已經很深,段白焰抱着毛球姑娘上樓。在他洗澡的空檔裏,她幫他收好了亂糟糟的行李箱。
“反正明天還要出去……”段白焰想了想,“可以不收行李箱。”
姜竹瀝已經裹着被子縮在了床上,眼睛露在外面眨啊眨:“去哪?”
“去看爺爺。”
姜竹瀝沒說話,長睫毛撲閃撲閃。
他身上帶着溫暖的水汽,傾身坐到床邊,伸手撸她柔軟的長發:“我們先去見見爺爺,再商量婚禮的事,好不好?”
“嗯。”姜竹瀝乖巧極了,“如果爺爺不同意,我們當場就分手。”
“……”
“到時候,我一個人拖着箱子,一邊抹眼淚,一邊深一腳淺一腳地從雪山上往下走,走到半山腰,睫毛上和臉上全是白色的霜。”她繪聲繪色,“哪怕我在風裏凍得瑟瑟發抖,還是要繼續往下走,因為沒有回頭路,你也不會來追我。”
“……”
“你站在大宅子的玻璃落地窗前,痛苦萬分,看着茫茫大雪,一遍又一遍地、蒼白無力地想,‘兩個人要在一起,果然還是太難了’。然後轉身就接受家族聯姻,過完年就立刻結婚,年底之前就懷孕,兩年之內抱三個。”
“……”
段白焰沉默了三秒,立刻決定:“我這就讓助理退機票,等我們婚禮進行到一半,再邀請爺爺來觀禮。”
說完,他窸窸窣窣地脫衣服鑽進被窩按掉夜燈,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我現在終于覺得,”姜竹瀝異常滿足,笑意飛揚,“自己像個壞女人了。”
他翻個身,抱住她:“真不想去?”
“沒有。”他一鑽進來,身邊的溫度都提升了好幾個度。
姜竹瀝是只雖然毛茸茸但超級怕冷的小動物,忍不住他那兒靠靠,聲音超級小,“我就想逗逗你。”
段白焰“啧”了一聲,兩只手精準無誤地落到她胸上:“壞女人。”
姜竹瀝:“……”
她小聲逼逼:“騷男人。”
懷裏熱乎乎的,見她沒有推開他,段白焰滿足地在她頸窩拱拱:“你不要擔心爺爺,他老了,連讨厭我的力氣都沒有。”
姜竹瀝:“……”
這怎麽聽着不像什麽好話?
她沒有接茬,睜眼看着頭頂的星星燈,很久沒有說話。
耳畔的呼吸聲逐漸平穩,直到她以為他已經睡着了,才小小聲地說:“跨年時,我去看了倪歌的表演……她跳舞真的很好看很好看。”
那樣的人,好像不管走多遠,舞臺上永遠有一束光屬于她。即使她不回頭,身後也永遠有人鼓掌喝彩。
“……”他沒有應聲。
她頓了頓,輕聲:“我還看到了江連闕發的微博。”
JC的這位太子其實很少發微博,他第一次在慕尼黑跨年,竟然還是攜未婚妻出鏡——
這也是姜竹瀝第一次見到江連闕傳說中的未婚妻,她沒有露全臉,頭上戴了一頂軟綿綿的白熊帽子,遮住大半張臉,只露出小巧白皙的下巴,和微微上揚的唇角。
旁邊坐着江連闕,他與她戴情侶款的帽子,笑得傻不拉幾。而他們的自拍背景,是座無虛席的音樂廳。
“我好像……”她揉揉鼻子,悶聲說,“沒有機會,成為那樣牛逼閃閃的人了。”
我好像沒有機會,成為一個英雄,或是值得被記住的人。
良久,段白焰沉默着抱緊她。
“沒關系。”他低聲說,“姜竹瀝也很好。”
她平靜地提醒他:“姜竹瀝只有成績好。”
長久以來,這似乎都是一個無用又雞肋的屬性。
“沒有。”他頓了頓,聲音很認真,“姜竹瀝哪裏都很好。”
姜竹瀝睜着眼,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女孩,可她以前戀愛就沒機會問這些問題,她實在憋得太久、太久了。
她想躲在大人懷裏撒嬌,想被誇贊,想得到獎勵,想要贏。
所以盡管她非常猶豫,糾結很久,最後還是把話問出了口:“……是哪裏?”
“千般好,萬般好。”夜色深沉,他沉默了很久,最後一句話,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姜竹瀝很好,人間就很好。”
姜竹瀝愣了一陣。
眼眶突然熱起來。
***
一過冬至,段爺爺就搬到了雪山上。
姜竹瀝緊張兮兮,為他準備了很多老年人産品,段白焰望着塞不下的箱子,猶豫很久,提醒她:“我爺爺的小房子恒溫,那些保暖的東西,他全都用不到。”
姜竹瀝并不打算放棄:“他不用的話,你留着用。”
段白焰垂眼,看看那個醜陋的老年人爆款過冬神器,沉默一陣:“……好。”
兩個人訂的是清晨航班,抵達山腳下時,下午剛剛過半,天還沒有開始黑。
段爺爺派了人下來接他們,開車行駛到半山腰,段白焰抿唇,拒絕繼續向上:“我今天在山腰住一晚,明天再上山。”
山腰建有溫泉酒店,秘書沒有拒絕。
姜竹瀝聽到“溫泉”這兩個字就腿軟,她簡直懷疑段白焰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途徑這裏,還非要住一晚。
她小心翼翼:“你不會是又想……”
段白焰獰笑:“對,就是你猜的那樣。”
“……”
看他這表情,那應該不是。
“我哪有那麽下流。”逗完之後,他解釋,“這家的日料很好吃,來嘗一嘗。”
山上難得有這樣周全不敷衍的店,姜竹瀝之前沒來過,對周遭的一切都感到新鮮。
安置好行李,天色已經慢慢暗下來。
服務生将他們引向後院,院子是半開放式,臘梅嬌豔欲滴蕊梢落着新雪。透明玻璃伸到頭頂,擋住空中飄揚的雪花,軟蒲團放在檐下,木質小桌臺底下隔着一層透明玻璃,是從山上引下、還未冰凍的山泉。
四下空寂,積水空明,曲水流觞,姜竹瀝覺得,自己現在好像活在高中課本的古文中。
“來幹一杯。”段白焰低頭倒酒,小杯子跟她煞有介事地碰一碰,發出叮的輕響,“紀念今日。”
姜竹瀝的眼睛亮晶晶:“紀念今天的酒嗎?”
段白焰沒有說話。
他一只手撐着臉,目光微微向上,停頓了很久,指着天空道:“紀念這個。”
姜竹瀝也擡起頭,星光清寒,月色皎皎,天空中一片寂靜。
“什麽……”
幾乎是她開口的下一秒,不知是從哪裏開始,“咻”地一聲輕響,一枚煙花飛速升空,“啪”地在空中炸開,片片分裂成耀眼的光斑,然後流星似的,又迅速跌落。
接着是第二顆,第三顆……
天空昏暗,而星河璀璨。更加明亮的焰火噴薄而出,一束束地照亮大片夜空,盛開出巨大的花形,極致的光芒之後,又下雨般飛速墜落,好像柔軟的花瓣,一寸寸落在段白焰肩頭。
姜竹瀝愣愣的,他也在擡頭看天空。
這副光景燦爛而奪目,光芒一下一下地照亮他的側臉,她确定他眼中有笑意。風漸漸大了,而這一簇簇巨大的光暈,讓她恍如游走在夢中。
“竹瀝。”一聲接一聲的“嘭”聲中,他輕聲說,“十八歲的時候,我是因為哮喘太嚴重,沒辦法碰灰塵,才不想跟你出去放煙火的。”
“嗯。”姜竹瀝的頭發被風吹亂,答應得很艱難。
“我從來就不讨厭你。”
“嗯。”
“也沒有不喜歡你。”
“……”
下一秒,姜竹瀝站起身,吻了上來。
這個吻對段白焰來說也很夢幻,他微微擡眼,她周身好像都帶着焰火絢麗的光暈。
他垂下眼,扣住她的後腦。他吻得動情,然而他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下一秒,手機報複似的,瘋狂震起來。
他看也不看,打算劃掉。手一抖,點成了接聽。
“段白焰!”
不等他挂第二遍,段爺爺雷霆震怒,魔音穿耳,“你幹什麽呢?!你知不知道這是雪山山區!”
段白焰瞬間清醒了七分。
然而煙花還沒有放完,一朵接一朵地升空,嘭嘭地炸開。
他暫時性地放開姜竹瀝,盯着夜空看了一會兒,仍然感到快樂——這種心情無可替代,前所未有。
因為這個夜晚只屬于他。
只屬于他和她。
段白焰望着夜空,眼中光芒閃爍。
頓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對着話筒,興奮而放肆——
“爺爺——”
他說,“孫子正給您炸山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