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
第三十七章
女子唇角邊盡是嘲諷的笑意,身後的影衛只是臉色木然。
顧琏城起身相迎,二皇女緩步邁進,目光卻落在後面的悠然小殿下身上去,淡淡的帶着無限笑意地,十足的關切。
“悠然身子可好了些?”她挑眉笑笑:“怎麽出宮也不告訴皇姐一聲,害得我到處找你。”
“好些了,”少年笑道:“皇姐找我什麽事?”
“我才在北邊帶了些小玩意,送你那裏去了。”女人也不等別人開口,一回身這就坐了下來。
她的目光淡淡掃過沈未央的臉:“這不是我們太女輕君麽,怎麽樣?在東宮還住得慣吧?”
不僅僅是她,就連她身後的男人,也看着她。
未央笑:“還好。”
顧琏城看着這一幕,若有所思。
悠然起身:“既然皇姐這麽惦記我,我就回去看看,沒事出來走走感覺真不錯,不過也不能久留,原來還想見見輕君墨寶,下回吧。”|
沈未央嗯了聲,起身相送。
二皇女與他并肩出去,未央落後一步,差點撞到沈從流的身上。不過幸好他動作敏捷,頓時讓開了,等她錯開,這才緩動腳步。
顧琏城在最後,一直看着未央,值得玩味的是,她在門口,看着這一行人離開,目光落了太久,久到自己都未曾察覺。他忽然就想起她那次上顧家說的那些,半真不假的話來。
她說她相中了二皇女的影衛來着。
回身站在一邊,他等着看她反應,日光正在門口,她忽然抻了個懶腰,說句好天氣,整個人都看起來懶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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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茶碗來,用餘光掃着她的身影。
不多一會兒,又見她靠在門口,似乎在對旁邊的人說着話。
顧琏城手下一頓,這就走了過去,日光在這個時候的确有些暖,他把茶碗遞給了她,能看見隔壁的陳小公子正倚靠在門邊,他一手抓着瓜子,已經吐了一地的瓜子皮了。
顧琏城似無意地靠在了她的身邊:“這兩日整理好了借貸餘款,我要去遼西一趟,那邊的銀號快建成了,總得有人督促着。”
未央嗯了聲,也回頭笑:“明天吧,明天我再看看,今天實在沒有心情做事。”
她接過了茶碗去,這就走了進去,陳子邯抿着唇,對顧琏城有點抵觸情緒。不過很顯然,後者卻似乎不在意他的打量,相反,顧琏城甚至還‘好意’地提醒了他一句:“你吃了一身皮兒,小心別被風刮了我這邊來。”
陳子邯無語,等他想起來說什麽的時候,人已經轉身回去了。剛才問了未央好幾句話,她也只懶懶回了個嗯,他敏感的小心眼又發作了,可顧琏城在錢莊的話,怎麽也放不下臉過去。
未央當然沒有心思回他的話,事實上她的心情糟糕透了。
本來她以為再見沈從流,會灑脫地笑笑,但是,他依舊淡漠,這讓她灑脫不起來,回到內堂,無所事事地轉了兩圈,顧琏城已經在查賬了,雖然心疼銀子,但兩個人是合作夥伴,有舍才能有得,這道理她明白。
所以,也懶得管他了。
她叫夥計出去買了酒菜,只在這邊桌上搭讪:“大公子這麽急幹什麽?銀子也不是一天就能掙來的,我這邊買了酒,你要不要過來喝點?”
他才懶得理她:“事情都還沒做完,你自己喝吧。”
她身邊,也只有他這麽一個不用顧忌的伴兒,未央靠在椅背上面,嬉皮笑臉地看着他:“怎麽?不願意陪我嗎?”
顧琏城挑眉:“陪你?我相信你要是吆喝一聲,隔壁那只會飛奔過來陪你。”
沈未央笑,大笑:“你說邯鄲啊,他不行,他太小了,我下不了口。”
他斜眼,心裏竟有些歡喜,頓了頓愉悅道:“那這般邀請我,是幾個意思?陳小公子下不了口,那什麽樣的能下口?”
酒菜還未來,她索性起身走了過來,将自己整理好了一部分攏了起來:“我不知道,不過像是大公子這樣的,我也下不去口,你這樣的男人,我可要不起。”
這可都是她的心裏話,她一手按在了賬本上面:“顧琏城,不如我們去收租吧,收到的銀子都募給你,怎樣?”
他略作姿态:“好倒是好,不過那樣豈不是辜負了你一桌酒菜?”
沈未央眨眼:“那就等回來再喝!”
好歹去哪還惦記着和他一起,顧琏城怎不心動,這就站了起來。
他先一步走了門口去,斜眼看見隔壁地上已經打掃幹淨了,他故意揚聲說道:“備車!我要與輕君出去一趟,晚點再回。”
沈未央叫人收好賬本,也走了出來。
蛟河已經趕了車來,顧琏城已經等在了車下,她背着雙手,邁着輕快的腳步走了過去,左右看了看,又是看着他:“我說大公子,去收賬,不是去吃飯,就你一個人怎麽能行?”
她抱臂:“排場不夠大,怎麽能收得上來?”
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只看着她。
沈未央長長地呼了口氣:“今天心情實在不好,不收點銀子也不能好了,既然叫大公子一起去了,怎麽地也得講究一下啊,不跟着侍衛隊怎麽能有排場嘛!”
若說起初他心裏那點歡喜還在的話,也是被這口抑郁之氣壓着出不來的。
顧琏城先一步上車,只是嗯了聲,說知道了。
的确是要和他一起收租,但不過是想借由名頭,撐個場子而已,與他并無關系。
說白了就是狐假虎威而已。
真不叫人郁悶!
沈未央也上了車,不等多一會兒,她要求的排場就全部到位了。
之前借貸的人,也不乏有大客戶,都是場面人,她打着顧琏城的旗號,收起租來也是敞快,中間也不無地痞無賴,有的沒有身家的,就失去了當時典當的東西,有的也是挨了一頓好打才擠出來一些銀子來。
沈未央似乎有這樣的癖好,摸着銀子心情大好。
她每每到一大戶門口,就故意掀起些車簾,半遮半掩地能讓人看見他的半張側臉。
或者因權勢,或者因虛榮,或者因為他那越發不耐煩的眼神,收租情況十分樂觀,竟然收上來一大筆銀子,當然,也有不能償還或者沒有償還能力的,沈未央又得了北街幾個鋪子。當時典當的時候,壓價壓得非常低,現在錢途無量。
二人整整出去了一大天,因為帶着銀子在車上,也只得先回還。
之前買的酒菜還能在,沈未央就提議說回去随便吃點東西算了,他白白做了一日苦力,還吹了一臉的風沙。
等再回到錢莊時候,已經黃昏了。
未央叫人到銀庫把銀子收好,顧琏城坐了一日車,渾身酸痛,他下車的時候,特意看了眼隔壁成衣鋪子,陳小公子果然抱臂張望着,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
不過身邊的女人,倒似乎沒太在意,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銀子身上,賬本上記錄着收借情況,一邊走還一邊卷起來打着掌心,收到了銀子,心情自然也好。沈未央總算想起來身後還有一個大功臣了,才回頭對他笑笑。
“我請大公子吃酒。”
“吃什麽酒?”
顧琏城快走兩步,與她并肩而行:“該不會是晌午時候買了沒吃的那些吧?”
沈未央笑:“不要浪費嘛!”
他斜眼:“就你會算計,不過是喝點酒,也要喝剩下的不成?我叫人回去取點好酒來,別白白受了你的銀子。”
她嘻嘻地笑:“有好酒啊,那求之不得。”
二人這就進了錢莊去,很快就沒有了聲音。
陳小公子晃到門前,腳尖在地上畫着圈圈,不是他太過于敏-感,他總覺得顧琏城對未央是不懷好意,他對自己也有滿滿的敵意,傻子才看不出來!
想要過去看看,又怕自讨沒趣。
不過去看看吧,又十分好奇。
他在門口晃了十多圈,身邊的小夥計也跟着他腳步來回踱着腳步,一回頭看見,陳子邯頓惱:
“你跟着我幹什麽?”
“哦,沒事。”
這小夥計連忙走開了去,陳子邯又回身坐下,他翹起二郎腿來,開始盤算着心裏的那點小九九,這天才要黑,沈未央才拉回來這麽多的借貸銀物,回頭還是要清點的,估計就算是吃頓飯的功夫也用不了多久,晚一點過去,顧琏城遲早要先行離開的嘛!
且說陳小公子在隔壁等候顧琏城離去先不提,這邊顧琏城已經叫人去去拿了好酒來,是上等的高粱酒,夥計把飯菜都熱了熱,他叫人一字排開,放在了腳邊。自來未央就喜歡喝酒,待她一打開酒壇子,淡淡的酒香就飄散了出來。
她叫了聲好酒,這就提了起來。
顧琏城坐在她的對面,不遠也不近。
沈未央親手給他倒上酒來:“大公子今日可要盡興,不醉不歸啊!”
他欣然接過來,也只是勾了勾唇:“好。”
她低頭聞着酒香,興致勃勃地看着他:“既然合作,那大公子就算得上的好友了,以前未央有得罪你的地方,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顧琏城的目光從她身上血玉一掃而過:“的确,不過我有容人之量,不與你計較就是了。”
未央哈哈大笑:“那就多謝你擔待了。”
他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而後端起酒碗來一仰而盡:“請。”
喝酒嘛,她喜歡,這也像他般爽快地如法炮制。
天色漸漸晚了,二人把酒言歡,可謂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她對他講了自己小時候游蕩讨飯的日子,他也講了些許兒時少有的記憶,高談闊論間兩個人都默契十足,一個有心試探,開口說多少話都半真半假,一個心存戒備是一面假象。
你來我往,都在杯酒之間,二人這頓酒飯可一直吃了一個多時辰。本來沈未央與他在一起的時候,都忌諱很多,但是突然這麽殷切,怎不叫人起疑?顧琏城陪着她吃了點酒,雖然不知道她目的是什麽,但總不能安心。
他叫人拿來的都是烈酒,也不敢多喝。
不過沈未央卻似不太在意,不僅是不在意,還喝得興高采烈的,似乎是她真的很有興致,很有心情喝酒。
而且還喝多了。
她甚至開始胡言亂語了,未央眯着眼,就靠在椅背上面:“天上什麽放光明,你你你們誰都不知道,我去過天外邊,那裏有我的家鄉喲……”
顧琏城酒色微醺,見她狀态不好,猶豫了片刻。
女人整個人都縮在椅子上面,他走了過去,輕輕拉她;“你好像醉了,起來去榻上歇歇,一會我帶你回東宮。”
沈未央嘻嘻地笑:“誰說我喝醉了?我是千杯不倒,來來來,咱們再來過!”
她一手勾起酒壇來,也就站了起來。
人還在晃着,口中卻說自己沒醉,她臉上紅撲撲的,醉酒以後的模樣看着有些可笑,顧琏城伸手又來扶,不想她卻一頭栽了過來。
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他趕緊擁住了她半個身子,沈未央順勢抱住了他:“來來,大公子我給你倒酒,我給你……倒……”
抱了以後還扭動不已,她直要倒,顧琏城扶住了這邊,又往那邊去,酒後的她力氣很大,他只怕扶不住連忙叫了夥計來。不過沒等幫手到了,她腳下一絆,已經摔倒了去,他一手沒扶住,也跟着絆倒了。
他腦子很亂,起初說要吃酒,他是想了會有好幾種辦法灌醉她。
不過,他一種辦法都沒用,因為她今天有些異常。
顧琏城卻沒想到,他都什麽都沒做,也沒想好能做什麽的時候,他就摔了她身上去,緊接着後頸一涼,頓時把他所有的情緒都澆熄了去。
沈未央手裏的酒壇重重的摔了一邊去,澆了他兩個人一身的酒。
地上很冷,小夥計連忙進了內堂來:“诶喲大公子,這是怎麽了?”
兩個人七手八腳地把沈未央扶上了榻,而此時,這個闖禍的女人已經睡着了去。
顧琏城無語地看着她,讓小夥計去隔壁拿些新衣來,屋裏也不算特別暖和,他一身濕漉漉冰冰涼的衣衫粘在身上,很是難受,這就伸手解開了衣領上的盤扣,将外衫脫了下來。
未央砸吧着嘴,在睡夢當中可能也覺不适還皺着眉頭,咕哝一句冷。
他忙上近前,再晚一會兒,怕是她都要将榻上都弄-濕-了去,顧琏城也未多想,伸手摸索着給她外衫也脫了,與他的衣物都扔了椅子上面,也幸好她當時摔在身下,裏面衣物還算是幹的,只是一身酒氣,實在難聞。
他皺眉,見她趴着榻邊就快掉地上了,趕緊扶一把。
沈未央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哥哥哥哥胡亂的叫,就連口中也都是酒氣,他伸手推開了些,想要把身上的裏衣也脫下來,又覺得不妥,只解開了扣子,敞開了些許。酒是從他後頸灌進去的,可見其狼狽模樣,後面這個女人推開了又爬過來抱住,推開了又抱住,實在纏人得緊。
他耐心漸失,就算想和她生米煮成熟飯,也不能忍受這樣的地方。
到處都是酒氣,沈未央在他再次把她推開以後從後面抱住了他的腰身:“哥哥,你真的不要我了是吧?嗯?”
顧琏城略頭疼,他曾也喝醉過,可當時不論怎樣醉酒,腦袋裏面都是清醒的。
不像是她這樣,他上半身幾乎是裸着的了,她還在糾纏。
他不耐,她又在他身上抓了兩把,到底是折騰一番回身把她推開,這就趕緊抓過毯子給人卷一卷按住了,說也奇怪,她這回可是不動了,閉着眼眸似乎已經真正的安靜下來。
外面傳來了腳步聲,估計是取衣物的小夥計回來了,他生怕她露出曲線來被人瞧見,也就傾身過去,用力拉扯了毯子,給未央的脖頸以下全都蓋住了。
她昏睡似不知,身後卻傳來咣當一聲。
木盒掉落了地上去,顧琏城連忙轉身,來人看着旁邊椅子上面糾纏在一起的衣物,又看着他胸口處幾道抓痕,再看着榻上的沈未央,不由得呆住了。
少年胸口極度起伏着,強忍住沒喊出沈未央三個字來。
顧琏城也是怔了怔,他剛才的動作也許在這少年的眼裏,都是暧昧至極的,不然他不會這樣看着自己,那雙眸色當中,既憤怒又不甘,既委屈又驚慌。
他也未想到會變成這樣,只輕輕攏了攏裏衣,皺眉道:“怎麽是你送過來的?”
陳子邯哽住了,說不出話來。
他七手八腳地把地上衣物全都撿了起來,半晌才吭出一句:“你們……你們……”
你們了兩遍,也不知該說什麽。
是質問還是疑問,是憤怒還是別的,他又有什麽立場,早已經分不清楚。
顧琏城倒是坦然地看着他:“怎麽?小公子該不會不知道吧,她沒告訴你?雖然沈未央是嫁入東宮,其實她的合作夥伴是我,也只有我,沒有別人。”
少年起身,只見顧大公子目光深邃,毫無遮掩的是勢在必得。
他恍惚覺得自己是自讨苦吃,想着白日才受了她六千兩銀子,就像是打發外養逗趣的小玩意,一時間腦子就熱了。
咣當一聲,他這次是故意将衣物扔了地上,陳小公子狠狠一摔門簾,人就疾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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