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每一次見到柳鳳至,她都有新的發現。

沈未央坐在雅間裏面,面前擺放着若幹小品,一個叫做小五的在旁邊伺候着,桌上還有熱茶。她不由得四處張望,發現這間屋裏,牆上還挂着一幅公子畫像,眉清目秀,淡淡的一臉笑意。看模樣很年輕,也就二十左右。

也側身,半張臉上能見其顏色清俊。

再加上一身白衫,倒與沈君玉有些相像。想當年,也定然是個俊俏的小公子了。她看了兩眼,不由對身邊的小五笑道:“你來這裏多久了?”

小五不大好意思地笑笑:“快一年了。”

她托腮:“平常都做什麽呀?”

小五更不好意思了:“現在醉紅樓裏面的頭牌有好幾個,我連伺候頭牌的資格都沒有,平常就跟着大老爺,做做下事。”

未央哦了一聲:“你多大了?”

他實話實說:“十七。”

十七了呀,最好年紀得找個大一點的,但是年紀大的,在這裏估計也是接客的老手了,她有點接受無能。正是胡思亂想,柳鳳至忙完了樓下的事情,回來了。

見到她就笑了:“未央怎麽突然想起到我這來了?”

沈未央笑意不減:“怎麽了?我怎麽就不行來醉紅樓了?聽說柳大爺手下的小倌可是燕京一絕呢!”

這話若是別人說出口,他還不至于難堪,但是就因是她說的,男人的臉色頓時就有點不好看了,他想起前些日子進宮的時候,顧君後對他說的那些話來。

他說,你想想,

若是叫沈未央知道了她親爹是個名動京城的頭牌,現如今成了老鸨,她怎麽想?

若是叫她知道了,她親爹和親娘做了什麽事,害了沈墨玉的一生,也害了沈君玉一輩子,你說她怎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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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眸掩下心事,柳鳳至維持住了笑臉:“說吧,你來找我什麽事?可是那舊宅的事情?”

未央看了眼小五,這也不隐瞞了:“其實我是女子,因為各種原因才變成現在這樣,今天想要找個幹淨的小倌破了身,方便日後行事。”

男人當然知道她是女子,那日入宮他是抱了必死的心态去的。

他問君後,為何要騙他。

顧琏城拿着顧家的血玉,他一直以為那是他的兒子,不曾想那日一見到沈未央,只那麽一眼,他立即就斷定了這個孩子是她的孩子,雖然今生不能做夫妻,但她的容貌他又怎能忘懷!

令他高興的是,這孩子長得既像她又像他。

一怒之下進宮,他當場質問顧君後,到底怎麽回事?

他為他賣命這些年,不過是看在孩子的份上,現在突然發現孩子不是他的孩子,怎能輕易釋懷?

結果顧君後說出來的話,更叫他震驚。

原來這孩子還是個女兒家。

多好,他落淚,又跑到她的墓前哭了一通。

所以,當沈未央說出自己是個女兒身的時候,他也只淡淡地看着她:“現在你在東宮,這麽做不妥吧?”

她才不管那個:“沒事,你只管幫我這一次。”

到底是在風花水月的場所混了半輩子的人,柳鳳至只猶豫了片刻,這就在腦中想了很多種可能性:“那你想找什麽樣的?”

沈未央想了想:“其實我理想當中的人呢,要年紀大一點的,但是估計你這裏年紀大的也都不大幹淨了,最好就幹幹淨淨的。”

說着瞥了眼小五:“我看這孩子就挺好的,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那就他吧,以後也給他贖身帶家裏去。”

話音剛落,小五的臉立即就紅了。她雙眸當中盡是笑意,只叫他不敢直視。

其實他根本不認識沈未央,這是她口無遮攔的原因。

其實在醉紅樓這樣的地方,哪個不想要幹幹淨淨的呢?

可惜她這一番話,只叫他心生向往了,卻又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沉了下去,柳鳳至始終沒有答應。

柳鳳至甚至看都沒看他一眼,也就嗯了一聲。

說起來,他的心思并不在這裏,昨日顧君後還惦記着這點事,特意把他叫了去,讓他教誨教誨,說顧琏城一時下不去手,最好叫兩個孩子生米煮成熟飯,他假惺惺地說是為了親上加親,說了很多場面話。

柳混跡于醉紅樓,一輩子都在阿谀奉承,什麽是真話什麽是假話他又不是看不出來。什麽親上加親,無非就是看中了沈未央的家底,看中她的財力。

想當年的沈家,不就是這麽瓦解掉的麽……

可笑當朝君後,還想故技重施。

他抿着茶,心想不如将計就計,他的女兒,也的确應該當配這世上最好的男兒。

顧君後只以為世間女兒家都非要落入顧琏城的掌心嗎?

當真笑話。

就這幾次見面,他就能看得出來,這孩子薄情得很。

若真就睡了那個,豈不是很有趣?

他假意思索片刻,這就欣然答應了下來:“好,我突然想起了,有一個人很适合你,他年過二十了,但也不是個賣身的。”

說着瞥了眼小五:“去,給莺歌叫來,讓他幹幹淨淨的來,別描眉弄眼的。”

聽着也就是普通的一句話,像是随口說的。

沈未央笑:“如此甚好。”

莺歌是醉紅樓過氣的頭牌,雖然長得是有些書生氣,但那可是接客了很多年的啊!小五雖然狐疑,但也不敢違背他的命令這就去了。

這雅間原來就是柳鳳至的,他看着未央:“就這間雅間吧,幹幹淨淨的沒有別人用過,我平時也少有來坐。”

她表示滿意。

柳鳳至這就站了起來:“你先坐會,我去安排點酒菜給你助助興。”

當然了,在這個地方,她對一個陌生的人,還是有助興的東西比較好,還是他想得周到,到底是常在醉紅樓的男人。

未央心裏對于助興這兩個字非常的清楚,那是什麽。

多半就是些催情的藥,參雜在酒菜裏面,反正也豁出去了,這不差這點事。

她對着他的背影笑,覺得醉紅樓是來對地方了!

外面莺歌已經到了門前,柳鳳至對小五揮了揮手,立即遣退了下去。

莺歌果然是老手,一聽說幹幹淨淨的,當真是連眉都沒畫,還穿着一身白衫,冷一打眼就像個世家的公子哥。他眉眼間再帶着些許的冷意,更覺清秀,柳鳳至一手按在了他的肩頭上面,輕輕一按。

“你拖延些時間,不許下手。”

“……”

眼看着他推門走了進去,柳鳳至又叫人送了酒菜進去,到樓下招手叫來了親信,耳語了幾句,那人就連忙去了。左思右想,又覺得這件事以後,怕她是要連帶着責怪他,厭惡他,還得預留後手,黑鍋全叫顧琏城背上才好。就這麽想着,趕緊又回到樓上部署一番。

小五等人進屋把簾子放了下來,屋裏立即暗了下來,許多人都魚貫而入,端菜的端菜,端酒的端酒,一時間進來了許許多多的人。

沈未央饒有興致地看着這一幕,一個男人的身影這就靠在了門口。

他負手而立,淡淡的眸色就這麽看着她。

她上下掃了眼,面向上來看還算幹淨,這就對他笑了笑。

這莺歌可是吃了一驚,沈未央眸色純淨,簡直就像是未經渲色的白錦,這樣的一個人,聽小五說還是個女子,怎麽就來醉紅樓了?

柳大爺還說拖延時間,不許他動手。

若不叮囑了,他也只怕真的想陪一陪了,他自來是戲子一樣的人,裝個世家公子模樣的,是手到擒來。

桌上酒菜已經備好了,莺歌對她欠身:“莺歌見過小姐了。”

沈未央點頭:“過來坐吧。”

他笑,坐了她的對面,然後習慣性的先伸手點燃了熏香。

她瞥着他娴熟的動作,臉色不變:“你在醉紅樓多少年了?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就不想贖身出去嗎?”

莺歌淡笑如斯:“年紀大了,自然是想過安穩日子的,不過我也在醉紅樓住得慣了的,外面那些女人見不得我們的這條命,又哪裏會有人想給我們贖身呢。”

未央點頭:“說得也是,柳大爺可是說了我的要求?”

他擡眸,大膽地看着她:“說了。”

她挑着眉,卻是對他擺了擺手:“你去找柳大爺,別糊弄我,找個未接過客人的來。”

莺歌臉上的笑容這就挂不住了:“小姐何出此言呢?”

她耐着性子看他:“你裝得不錯,不過你的習慣出賣了你,從面相上來看,你也是個縱欲過度的,又在醉紅樓呆了這麽多年,一個只經過柳大爺一句話點撥就知道以什麽面目來見我的人,這樣一個人,你覺得會是個未經人事的嗎?”

他長長籲了口氣:“好吧,我本來也沒打算接你這一單,既然想要幹幹淨淨的,那就找個未破身的來就是,這個簡單,全是少年。”

少年就少年,沈未央面色已冷:“去罷!”

屋裏的香氣簡直甜得膩人,她想到此行的目的,也就忍住了。

醉紅樓的少年當然不少,莺歌走了以後,柳鳳至又重新登場,自然他有自己的一番說辭,大概就是擔心少年小子未經人事怕不能伺候好她之類的雲雲,她不想和他啰嗦,只是不耐煩地看着他。

他拍着手,一派少年魚貫而入。

沈未央耐心漸失,一擡眸就看見剛才伺候着的小五也在其中,這就伸手點了他:“也不用別人了,就他吧。”

柳鳳至沒有異議,帶着其他的少年走了出去。

這些個,就在剛才已經全都叮囑過了,不管她點了誰,結果都是一樣的。

走到轉角處,從樓上窗口能看見後院裏已經停了一輛馬車,他一手輕輕撫着自己的半張假面,不由得這就笑了。

顧琏城到了,好戲就要開場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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