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2)

想到沈從流在離開的時候,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後兩個人擦肩而過,并沒有注意到是什麽時候丢失的。

她連忙遮掩了臉色,只當無事。

未央穿着中衣,這就躺了邊上,男人不動聲色地往邊上靠了靠,這就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暖暖的,把她微涼的指尖輕輕捏了捏。

她想要掙開,正聽見他低低的聲音:“別動,就今天行嗎?”

沈未央撇了撇嘴,這也就由着他去了。同床共枕也不是第一次了,可男人臉色微白,卻與每次不同,她到底心軟,這就順着他了,不多一會兒也就睡着了去。

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男人就在身邊,比起前晚上他與她挨得更緊了。

他側身子躺着,臉就快貼上她的了,呼吸都在她的唇邊,她稍微動了動,他絲毫不覺。未央的半個胳膊卻被他抱住了,伸手推了推,顧琏城睜開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又往她肩頭蹭了蹭。她十分無語,一指頭戳在他的腦門上面。

“我說,大公子你這戲是想唱到何年何月啊,平時咱們就算了啊,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外面有人的話呢,可以假扮夫妻。不過你在外都是顧琏城,其實也沒有假扮的必要,所以,無人的時候呢,咱們就該怎麽生疏,還怎麽生疏,好吧?”

“怎麽?你一定要這樣嗎?”

“怎麽樣?”

“與我分得這麽清清楚楚,原本也就是個男-歡-女-愛你情我願的事情,不是我你也要找別個,沒有你,我也得有個,就這麽兩三年的功夫,就算是名副其實,我還能吃了你不成?我問你,現在各地建立的銀號,錢莊都開了以後,彙通天下,你能掙到的銀錢得有多少?到時候一拍兩散,誰還能抓着你不放?”

“嗯……”

“用得着你天天大白眼嗎?”

“……”

他微微抿着唇,這就翻了身過去,因為正壓在傷口上面,不由得悶哼一聲。

沈未央嘆了口氣,這就雙手枕在了腦後,翹起了二郎腿,甚至還吹了個口哨。

Advertisement

顧琏城依稀記得那些話本子上面寫的,多半的女子在這個時候,都會靠過來,不過很顯然,這女人不是那多半裏面的,她甚至還愉悅地吹着口哨,半分軟和的餘地都沒有。

不由着惱。

蛟河帶着小五進了伺候着,未央聽着他們聲音,立即下床穿衣,小五伺候人是伺候習慣了的,水都已經打好了。

她洗臉,擦臉的時候逗着小五說笑:“在東宮住着感覺怎麽樣?一晚上沒看見你,好像越發的清秀了,你照鏡子看了沒有……咦,你臉紅什麽?”

她梳頭,也一刻沒停她的嘴:“小五小五小五小五……”

顧琏城赫然坐起身來,蛟河連忙上前:“殿下?”

他抿唇,胸口起伏得厲害,可仔細一想,卻又勉強忍住了,這就靠坐在了床璧上面:“備車,我要出去一趟。”

蛟河忙吩咐了下去,又回頭來伺候他。

彼時未央已經梳洗完畢,也不吃早飯了,只說錢莊有事,大搖大擺地帶着小五走了出去。蛟河給顧琏城換了新衫,一想到剛才那亦步亦趨的少年,他低頭說道:“殿下若是不喜歡那個,直接攆走了去就是,何苦和輕君置氣呢?”

顧琏城淡淡瞥着他:“哪裏是我和她置氣,分明是她和我置氣呢!”

蛟河面露惱色:“輕君這可是不知好歹,殿下這等的兒郎,世上都再沒有第二個,看中她是她的福氣,怎還不知足!”

這個他也不懂,肩頭上的傷還有些疼,男人伸手揉了揉:“多半是世間女子,都喜歡小家公子的罷,車準備好了嗎,今天不願做事,出去看看戲也是好的。”

平時叫去都不會去的,蛟河忙樂不颠地應了聲。

外面北風刮了起來,天氣也不大好的樣子,主仆二人這就出了東宮。

再說沈未央,口中說着是錢莊有事,不過她卻并未回去,外面有些冷了,小五給她抱了一個手爐,他手腳冰涼,臉色也有些略白。說起來在醉紅樓一年四季都是暖的,他雖然是個伺候人的小子,但柳鳳至可從未虧待過。這麽會兒工夫坐了半天的車,就有點受不住了,可偏偏未央閑逛了半天。

這會見他抱着手爐,竟然還發着抖,她伸手摸了一把,果然這少年沒穿棉衣,光是外表是光鮮亮麗的,裏面還是單衣。

她臉色頓沉:“你怎麽沒穿棉衣?”

小五低着頭:“蛟河哥哥說我來得臺倉促,沒來得及準備,今天就能準備好了。”

未央伸手解開自己的鬥篷,這就披了他的身上:“那你怎不早說,還和我轉了這麽一大圈?大冬天的,不凍死都不能開口嗎?”

小五把嘴閉得嚴嚴的,他一向聽柳大爺的話,那天走了以後才發現包袱裏面還有給他留下來的銀票,以及一封書信,上面大概羅列了沈未央的喜好,以及脾氣秉性,最後還說要助他一臂之力,這一臂之力就是告訴他,跟着她走,盡管去做傻事。

不穿棉衣這件事情,原來也就是蛟河的疏忽,其實他只要開口,哪能一件都沒有呢?

少年惦記着家裏的姐妹和爹爹,柳大爺可是說了,只要他能站穩腳跟,用不了多久,就都能接過來,一起過好日子了。

他心思單純,卻也不是真的傻,知道要抱緊沈未央的大腿,其實還需要些時日。

北風狂吹了起來,天空當中竟然也飄起了雪花,馬車正停在大戲樓的大門口,沈未央挑起車簾來看了眼:“既來之則安之,有道是路過就是有緣,今個帶你去看看大戲,也好叫你多長兩個心眼。”

說着,先一步下了馬車。

小五不敢置信地紅了臉,剛才她伸手環過他的頸子,可是親手給他披上的鬥篷,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就在鼻尖萦繞着……

正是出神,忽聽外面她叫了他:“還不下車?”

他連忙挑開車簾,沈未央正站在車下,還對着他伸出了一只手來。

這種感覺,就好像他真的是誰家的小公子,也高貴得緊,小五心裏歡喜,這就随着她的手握了下,然後下了馬車。

可他并沒有高興太久,因為一下車這就遇見了陳子邯。

那少年利落地從自己的馬車上面一躍而下,似乎并沒有看見他們,不過,沈未央的目光卻一直追逐着,他的背影。

天上地下,他覺得自己從雲端一下摔了下來。

☆、44|35|

陳子邯坐的是樓上雅間,當然,其實他到大戲樓來也不是來看戲的。

這些日子以來,朝中欠款逐漸收上來一些了,因為沈未央給他在中拉的鋸,顧琏城鎖定他的銀子,也吐出來不少。

不過,他這個人小心眼。

自從沈未央在醉紅樓住了一夜之後,他是打定主意不叫她倆欠他一個銅板了。

因為隔壁就是錢莊,他存銀以後又來回倒着用,三番五次叫人去隔壁催債,顧琏城還欠他有三萬餘銀,其實數目不大,但是他從山東回來以後,欠的可不只是這一份,一旦要是還了,那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來讨。

所以,顧琏城不能給。

但是呢,顧大公子還不願意僵持下去,他知道那鋪子都是沈未央出的銀子,這就打起了主意。他早上起來是直奔的大戲樓,也主意也是在看戲的時候忽然想起來的,這就叫人去請了陳小公子過來。

三層樓上,是看戲的最佳位置。

其間一個雅間裏,外面珠簾微挑,正所謂從裏面往外看,能看見樓下高臺上的角兒,從外或者從下,往上看,卻是隐約看不清楚。

戲臺上面唱的正是一出皇子嫁到,講的是流落民間的小皇子,被女皇尋回來以後,賜婚下嫁的故事。在這個故事當中,走步的時候還有旁白,說的是賜婚太傅家的小女,結果人家青梅竹馬早有良緣。

臺上是大歡喜的局面,一個為正君終得美滿姻緣,一個為側君守住了鏡花水月。

顧琏城正端着茶碗,拿在手中捂着熱:“今日請了陳小公子來,是有一件事想問問你。不過既然到了這大戲樓,看看戲也是好的。”

陳子邯坐得筆直,也抿着茶,外面那場戲剛是落幕,又上了新角:“那邯鄲可要謝謝大公子了,平常都想不到出來看看戲什麽的,能和大公子一起也算是緣分。”

顧琏城笑:“剛才這出皇子嫁到,小公子以為如何?”

陳子邯面色如常:“這戲也不是第一次看了,千古佳話嘛,自然團圓美好。”

男人斜長的鳳目,微微挑着:“是麽,看來小公子是不介意與人共妻的了,最近宮裏每有小宴,總有人問起你來,我幫你留意些合适的,日後若有美滿姻緣,也好叫未央放心。”

其實吧,陳小公子并不傻。

這些年在山東的時候,他陳家可是富甲一方,由着沈未央那麽掏也沒掏空,不是沒有緣由的,陳子邯眼光獨到,做事向來十分的有分寸。

顧琏城一問他這出戲怎麽樣,他就明白這男人打的什麽主意,不過他也只是笑笑:“謝謝大公子了,不過邯鄲身份低微,不敢高攀。倒是大公子年過二十了,怎還不說門親事?”

他在外的身份,也不過是個商家子。

難怪陳子邯也這樣口氣與他說話,蛟河站在身後,不由惱怒。不過顧琏城卻也不大在意:“我這輩子看多了良緣,但就像這戲中唱的那樣的,卻又不喜。說到頭來也是作繭自縛,若是找不到一個一心一意的,當真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陳子邯鄲拍掌:“大公子說的好!”

顧琏城掌心的茶碗已經涼了,這就放了桌上:“言歸正傳吧,國庫當中,軍資頗重。欠着小公子的銀子不是不能還給你,不過就怕此事因小失大。不管怎麽說,未央也算照顧你,我就算看她的面子,也不能為難你。現在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就是抵債,北街那地兒她還有幾處宅院沒有出賣的,可以合議給你。第二條路就是你的那個成衣鋪子,我以太女名義合價買下,當然,價格上是可以商量的。”

陳子邯額角抽了抽:“我只想問問大公子,你說這些話沈未央她知道嗎?”

男人勾了勾唇:“她早晚知道,但我既然開口了,那就能做她的主。”

這算什麽意思?

陳小公子有點坐不住了,他拿過茶碗來低眸抿了口茶,這才發現茶水早就涼了,一伸手又重新放了桌上去,不經意地一擡眼,竟然瞥見高臺下面還有兩個熟人。

沈未央帶着那個醉紅樓的小五,可就站在一樓,她甚至都沒有座位,只抱臂站在臺下。身邊的小公子……似乎披着的是她的鬥篷,此時與她并肩,二人不時說兩三句話,能看得出來,一個笑意吟吟,一個嬌羞無限。

他斜眼去看顧琏城,果然變了臉色。

這就笑了:“說起來這成衣鋪子也是未央給的我,所以我不能拿她送我的東西去賣,不過那時募銀的時候,大公子也說了,是為朝中做事,這樣的話呢,就不要與沈未央有任何的幹系了吧,區區三萬兩銀,我想朝中也不至于缺到這個份上,銀票也好,白銀也好,總之還我就行了。”

顧琏城的目光果然還在樓下,沈未央對于那個小厮的關心,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忍耐。

明明就是一個小厮,這邊一個陳小公子還沒解決掉,日日在眼前亂心,那邊又把小五捧在了掌心裏?

哪有主仆之間,沒有等級之分的?

他甚至還披着她的鬥篷,雖然現在看她是男兒裝扮,不過他低頭看着,少年含羞帶怯,不時揚着臉看她,并肩站在下面,看着倒也刺眼。

外面過道裏有夥計喊着水來了,陳子邯這就敲了敲桌子:“倒茶來!”

大戲樓的小夥計連忙掀開珠簾走了進來:“茶來嘞!”

顧琏城已經恢複了平常臉色:“陳小公子說的是,國庫怎能無銀。畢竟也才三萬白銀,不是什麽大數,我回去回禀了太女殿下,估計也用不了幾日,就能劃回賬目來給你。”

陳子邯當然是不知道他怎麽這麽快改了口,不過他有的銀子拿,自然開懷:“好,那我就等大公子的好消息了。”

二人誰都沒有再看樓下,不過臺上不知唱了什麽,臺下哄笑連連。

顧琏城臉色不虞,這就對蛟河擺了擺手:“你送陳小公子回去,我再坐會兒。”

蛟河連忙應了一聲,接也是他來接的,送自然也得親自送了回去。

陳子邯起身告退,這就下了樓去。

大戲樓裏面鬧哄哄的,顧琏城站在珠簾的後面,抱臂看着樓下。沈未央站在臺下,人群當中一眼就能看見她。她一身男裝,身形高挑,雖然面容姣好,又面如粉玉,但做這男兒裝扮,實在沒有任何的違和感,相比較她身邊的小五來,還是她更勝一籌。

這等的女兒家,偏偏想要游戲人間。

明明是說要去錢莊,結果帶着小厮出來看戲。

看戲也就罷了,還大張旗鼓地那樣寵溺……

他似乎忘記了沈未央現在還是個男兒身份,這也微微挑眉,看着陳子邯從樓上走了下去,走過的時候,陳小公子似乎看了她一眼,不過很快就別過了眼去。顧琏城看着他走過她的身邊,她渾然不覺,直到擦肩而過。

不由得皺眉。

沈未央看也沒看那少年一眼,顧琏城抿着唇,這也不等蛟河回來了,立即下樓。

他來得早,樓下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在樓上,平常他出門的時候,都是前呼後擁堪比貴族公子的,不曾他錦衣華服,卻是獨自從樓上走了下來。

樓下多少看熱鬧的男男女女頓時議論紛紛,只叫樓下的人不知道他下樓了都不行。

沈未央自然也看見了,男人走得極慢,她揚起臉,能感受得到他淡淡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小五自然也看見了,連忙往她身後站了站。

未央站着未動,她透過人群,也看着他,既無悲,又無喜。

他也從陳子邯走過的地方走了一遍,然後沒有出聲,徑自出了大戲樓。

小五回頭看了眼,心裏有點害怕:“咱們回吧,出來半天了還一件正事都沒幹過,好像……好像那什麽似的。”

他說不出來那種感覺,好像專門為了他,帶他看戲……似乎有哪裏不對。

他本來就是皮薄,仔細一想頓時臉紅了。

沈未央卻是轉身就走:“走吧。”

當然是勸她走,不過她這反應也太快了點,少年有點發怔,她走了兩步也回頭看他:“小五,快點走啊。”

他趕緊追了上去,緊緊跟在她的身後。

然後,她在前面說道:“跟在我身邊,你別想太多,想多了怕就呆不長遠了。”

他急忙忙應了聲,再不敢胡思亂想了……

天色越來越沉了,北風吹起了車簾,帶得車上一片片的涼意。

小五本來就冷,抱着鬥篷縮在了角落裏面,沈未央帶他回了錢莊,更确切的說是停在了錢莊的門口。

顧琏城果然不在,她轉了一圈,又帶着小五到了隔壁。

陳子邯正在吃瓜子,一個小夥計連忙迎了上來,未央笑笑:“給我這小厮添巴兩件棉衣,要快些,天太冷,他有點受不住了。”

陳小公子聽見她的聲音,這才擡眸看了她一眼。

不過卻依舊靠在了櫃邊:“是記賬還是付現銀?”

沈未央走了過去,拿出了自己随身攜帶的香囊來,這就扔在了櫃上,陳子邯伸手拿了起來,把裏面大大小小的碎銀子都倒了出來,然後攏了起來全推了木抽裏面去。

随後把她的香囊又扔了回來,未央伸手接住,卻是挑眉:“顧琏城叫你去幹什麽?”

陳小公子正吃了個瓜子,一口把皮吐飛在她的面前:“我呸,關你什麽事?”

說着竟然一轉身進了內堂去了。

☆、45|35|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