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兩相忘,(2)

一眼,蕭語珩狀似無意地問:“驕陽要過來?正好和我們一起。”

“不是驕陽。”赫饒偏頭看她,眸子是令人心動的琥珀之色:“是邢唐。”

蕭語珩看向蕭熠,瞬間明白了他的不悅從何而來,她連忙眨眨眼睛:“那位邢先生多年如一日地關照你,反被你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帶去了警隊,結果你連個電話都沒主動打給人家吧。”

她語氣輕松,神情俏皮,但言語之中已經明确地透露出一個訊息:邢唐在赫饒身邊多年,依然只是朋友而已。

蕭熠還是沒辦法釋然,因為他等了一個下午的送她回家的機會,因為這通電話沒有了。蕭語珩也很不甘心,她聯合馮晉骁給蕭熠和赫饒制造獨自的機會,結果卻成全了別人。

一時間,氣氛有些低落。

馮晉骁像是沒有發現異樣,繼續先前的話題:“你今天怎麽會在省廳附近?”明明是朋友間的閑聊,他的語氣像是審訊犯人。

心下了然他的用意,蕭熠坦言:“送我媽回家,回來時路過。難得你車抛錨,我就見義勇為了一把。”

難怪他會出現在現場。赫饒垂下目光,繼續用餐。直到晚餐結束,她和蕭熠都沒有交流,無論是眼神,還是語言。

到底還是沒辦法像普通朋友那樣相處。這樣的認知,讓赫饒更加堅定了心內的想法。

以為這一天就這樣收場,結果她從洗手間出來,蕭熠卻站在外面:“他們先走了,我陪你,等邢唐。”不給赫饒拒絕的機會,他補充了一句:“放心,不會讓他有所誤會。”

赫饒比他想像的固執:“我接受過特殊訓練,即便是晚上,我也具備自保的能力。”

幾乎是料到一樣,蕭熠并不詫異她的拒絕,他表現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冷靜:“我沒把你當作一般的女孩子看待。留下,只是不願辜負了馮晉骁和語珩的好意。想必你也看出來了,這頓飯是他們為搓合我們刻意安排的。”

他這麽直接,赫饒也不兜圈子,直言不諱:“我不知道語珩和你說什麽,但我确信你的判斷力,無論過去怎樣,也不管現在如何,我的所想決定了我們的結局。蕭熠,做朋友或是陌生人,對我們來說,都比更近一步要好。”

過去九年,我們如陌生人一樣,在兩個世界裏,無相欠,不相擾。如今,我們其實依然可以兩相忘,各自安。此生,再無交集。

換作是別人,或許可以。但是你,對不起,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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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熠不允許她這樣優雅落幕。

有那麽片刻,蕭熠的目光一瞬不離地停駐在赫饒臉上,像是在尋找什麽蛛絲馬跡。然後,他一步就跨近她,“你的提議,顯然不是我所想。”

赫饒被逼至走廊死角。

此時,蕭熠微低頭,一手撐在她耳邊的牆壁上,眉眼真摯:“想知道為什麽?明天酒會告訴你答案。”話音未落,他擡起的手輕輕地覆在她肩膀上:“赫饒,我是認真的。”

他掌心幹燥,指尖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料,似乎都讓人感覺到他身體的熱度。

赫饒的臉倏地就紅了。理智提醒她該避開這種liao人的碰觸,而憑她的身手也是輕而易舉,可是在那個瞬間,她忘了反應,甚至反應不過來他所謂的“認真”是指什麽。

但還是隐隐覺得太放任自己了。因為不敢正視,赫饒沒有看見那一刻蕭熠的表情,那麽的,專注認真。

☆、兩相忘,各自安04

四周明亮,路燈劃過頭頂的天空,蕭熠控制不住地把車速提得很快,風聲,夜色,偶爾經過的汽車鳴響,都被遠遠抛開。

剛進家門,蕭語珩的電話就來了,“我猜你親眼看着赫饒被邢唐接走,而一言不發。”

誰家的親表妹會這樣落井下石?蕭熠幾乎被氣笑了:“猜點好的。”

覺察到他心情不錯,蕭語珩誤以為有轉機,“你得逞了,送赫饒回的家?”

得逞?什麽話。蕭熠揉揉眉心,聲音有種柔和的戲谑之感,“你的話歧義太大,哥哥理解不了。不過可以告訴你,我們正漸漸進入情況。”

漸漸進入情況?僅憑晚餐裏兩人零交流的表現,蕭語珩忍不住打擊他:“不像。”

蕭熠站在落地窗前,英俊的側臉掩在夜色的光影之中:“你這麽會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馮晉骁的福氣。”

清脆的笑聲肆無忌憚,等她笑夠了,才說:“不愧是我表哥,越挫越勇啊。”

蕭熠沒有因為表妹的安慰感到欣慰,他表情未變,眼裏亦看不出任何波瀾微動,“赫饒有沒有和你提過警校期間休過學的事?”

“休學?”蕭語珩顯然很意外:“赫饒休過學嗎?”憑突然變小的音量判斷,她應該是轉頭去問馮晉骁。

下一秒,馮晉骁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她的檔案裏确實有過一年的休學經歷。怎麽,有什麽問題?”

可以試探性地向馮晉骁了解的,但是,他親手組建的警隊的人員資料,不可能因為私人關系,對外洩露。

是兄弟,就不該讓他為難。

休學的時間如果是在多年前他們那一夜之後,那麽——劇烈跳動的是自己波動的心,蕭熠微微笑起來,“随便問問。”然後迫不及待挂了電話打給邵東寧:“去查一查,赫饒二十一歲那年都經歷了什麽。盡快給我結果。”

我只是助理啊,拿我當私家偵探嗎?況且,那位是特警啊老板,被馮隊發現我以非法手段調查他的愛徒,我的結果會慘目忍睹吧。邵東寧苦惱了。

因為邢業一通電話,邢唐沒能如約去接赫饒。他回到邢家別墅,一樓客廳燈火通明,父親端坐在沙發上,顯然是在等他。

先是緋聞,再是車禍,沒有合理解釋的話,很難過關。可是,邢唐在沙發上坐下來,與邢業面對面:“如果我說是意外,你能接受嗎?”多少有些避重就輕的嫌疑。

邢業擡眼看他,暗沉的視線似有壓力,“那個小女孩是怎麽回事?”

父親關注的重點出乎邢唐的意外,“你答應過,只要我從基層做起,不過問我的婚姻。”

邢業放下手中的雜志,靠在沙發背上望定他:“你的意思是,你們,牽扯到了婚姻?”

連愛情都不是,談婚姻為時過早了。邢唐低下頭,神态有幾分漫不經心的意思:“你知道,這很難。”

“但你還是固執地堅持了這麽久。” 邢業意态疲倦,他擡手揉了揉太陽穴:“既然已經這樣了,選個時間,把孩子帶回來我看看。”

已經,怎樣?邢唐閉了閉眼,不願回答,更無從解釋。

邢業像是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徑自繼續下一個話題:“你在大唐多年,對于董事會的情況應該看得很清楚,即便身為副總,也要注意謹言慎行。”

原來,對于下午的炸彈事件,他是這樣理解的。邢唐看着面前這個神色平靜的男人,心底深處像是被寒意凍住了,整晚都沒溫暖起來。

次日清晨,許久未見的邢家兄弟在餐桌上相見。

邢唐一如既往地寡言,邢政則因徐驕陽讓他打聽“私生女”的事情顯得格外緊張,确切地說,盡管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甚至是語言也組織過了,卻還是不知如何切入主題。

連邢母鄭雪君都發現了兒子的不自然:“幹嘛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工作不順心?放着大唐的經理不做,偏偏要當什麽醫生,也不知道你是哪根神經搭錯了。趁着現在還來得及,你趕緊給我辭職回來,免得以後沒機會。”

邢政心思簡單,沒聽出母親所謂的“以後沒機會”的話外之音,唯有讓他辭職的話聽多了,難得地有了脾氣:“我拿手術刀是救人,拿筆簽字的話對大唐未必是好事。媽,我說過多少遍了,我不想進大唐,爸也是同意的。況且,大唐有大哥啊。”

就因為你大哥在大唐。一語戳中了鄭雪君的心事,她火氣突升,語氣裏充滿了恨鐵不成鋼的怨氣:“還好意思說,你一個大男人以死相逼,你爸跟你丢得起人嗎?”

邢政絲毫不覺“以死相逼”的經歷有多不光彩,“我只是為我熱愛的職業能屈能伸了一把。”

聞言,低頭用餐的邢唐唇邊有隐隐笑意。

“能屈能伸是這麽用的嗎?”鄭雪君險些沒控制住把粥碗砸在他頭上,看看裏面裝的都是什麽:“你是想氣死我吧?”

還是邢業的出現制止了這場争吵:“大早上的,又怎麽了?”

鄭雪君的眼淚說來就來,見到丈夫的瞬間,她委屈地哭了起來:“做醫生那麽辛苦,總是要熬夜做手術,我勸他趁現在年輕好好和邢唐學習,以後也好為你分擔公司事務,他就是不肯。”

對于鄭雪君收放自如的表演,邢唐佩服。他低頭繼續用餐,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

“回公司就不辛苦嗎?”邢業在餐桌主位上坐下,保持中立的态度:“邢唐大學期間就在公司實習,直到現在才坐上副總的位置,你覺得阿政會比他哥輕松?”

鄭雪君抹眼淚,以帶着哭腔的聲音說:“既然這樣,就更應該早回來嘛。”

邢業的情緒不是很好,“好了。他愛做醫生就讓他做,等他什麽時候想回大唐了,我會安排。”

鄭雪君要的似乎就是丈夫這句“我會安排”,聞言眼淚立馬就沒了:“還不快謝謝你爸。”

邢政埋頭吃早餐,邢唐依舊沉默。

鄭雪君在桌下掐了邢政一把,邢業則習慣了兒子的反應,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早餐過後,邢政和邢唐一起出門,對于弟弟棄自己的車不開反要坐他車的請求,邢唐直言不諱:“有什麽事就說,別吞吞吐吐的。”

大哥這麽直切主題,邢政既松了口氣又更加緊張了,“我,沒什麽事啊,就是好多天沒見你了,想,聊兩句嘛。”

邢唐神色淡淡地掃他一眼:“你确定是想和我聊天?”

“我就是,看了那個周末期刊的雜志,”邢政邊說邊注意邢唐的反應,見大哥眸色微微一沉,緊張得語無倫次了:“看了那個雜志,赫饒姐她,小女孩——誰啊?”最後兩個字輕得連自己都聽不清。

又是雜志!邢唐的神色瞬間冷了幾分。

邢政看着他沉下來的臉色,不敢再繼續下去:“我,還是自己走吧。”

邢唐的視線裏,弟弟穿着純色的棉質T恤,一副金絲眼鏡讓他像是年輕的學者,更顯斯文俊秀,溫文而雅。是從什麽時候起,他開始害怕自己?

邢唐控制了下情緒,以自己認為尚還算溫和的語氣回應:“孩子是誰并不重要。你只要記住,但凡是我邢唐扯上關系的人,都是我要保護的。”

邢政輕輕抿唇,似乎是要說什麽,卻欲言又止。仿佛回到曾經瞢懂無知的年紀,那個讓他崇拜到近乎盲目的哥哥,正在用全然不同的方式保護像自己當年一樣弱小的別人嗎?那麽,誰來守護他期待的愛情?

邢政忽然就想知道:“你和赫饒姐什麽時候結婚。”

仿佛觸動了心底的禁忌,邢唐難得地僵了一瞬,然後,他平靜地回答:“這種可能性,很小。”

城市的另一端,蕭熠給赫饒發信息:“晚上我去接你。”在他看來,這是身為女伴,應享受的待遇。

赫饒的回複遲了很久才到:“不麻煩了,我和驕陽一起過去,謝謝。”

被拒絕幾乎是意料之中,蕭熠只能說:“晚上見。”

但其實這一天,赫饒休息。晨練過後,她穿着寬松的衛衣,坐在客廳看書,光影明暗間背影線條纖細,樂聲輕柔,房間猶如一幅流動的水墨畫。

如果不是被手機鈴聲驚擾,赫饒幾乎忘了時間。

電話是邢唐打來的,十分鐘後,兩人已經在距離赫饒公寓不遠的一家餐廳的雅間裏。

相比以往以楠楠為話題的見面,這一次,赫饒關心的是昨天下午的炸彈事件,“在案件告破之前,每次出行前你都檢查一下車況。是有些麻煩,而且對方也未必再用同樣的方法,但為了安全起見,你都得做。”

或許是因為這份關心,邢唐揚起唇角:“你從來不是啰嗦的人。”

赫饒的回答很坦然:“你也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危險。”

邢唐直視她的眼晴,似乎是要在那雙墨黑的眼眸裏發現點什麽。可惜,除了坦然的磊落,沒有其它情緒。但還是沒忍住,隔着桌面握住了赫饒的手:“如果在經歷昨天那一幕時,我們的身份是對立的,你會怎麽樣?”

有那麽幾秒,赫饒沉默,然後,她輕卻堅定地抽回了手,在邢唐以為她會說:“我們不會有那麽一天”時,她卻回答:“公事公辦。”

大義滅親的例子自古就有,可親耳聽見她說,還是覺得很殘忍。不過,這種假設也實在沒有意思,邢唐确信,除了感情之外,會和她永遠同一戰線。

只要她願意,要他怎麽樣,都可以。

卻依然得不到他最想要的。

“為什麽不想追究?難道被師父說中了,你知道是誰做的?邢唐,這事關人命。”赫饒神情嚴肅,語氣更是犀利不可反駁。

邢唐沒急着回答,給她布了菜才慢條斯理地開口:“我不覺得自己的命有多金貴,但我也絕不會拿它開玩笑。”

赫饒隐隐猜到什麽,但她不希望是真的:“如果你是覺得時機不到,那太冒險了。”

邢唐笑了笑,似乎是在安慰她的憂心:“做生意的頭腦我還有點,談時機,你太高估我的智商了。放心,我會多加注意。”

他這樣避重就輕,是無意繼續的意思,既然如此,再追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赫饒囑咐:“告訴西林,安保加倍。”

邢唐點頭:“行。”

用完餐,邢唐叫侍者結賬,離開時竟在門口遇見了熟人。赫饒有一瞬的恍惚,直到來人微笑着叫她名字,她才反應過來,這位自己看上去那麽眼熟的女子是嫁為人婦的賀熹,而走在她身後的男人,當然是蕭熠無疑。

她就知道,自蕭熠回國這一年多來,他們始終保持着聯系。哪怕只是朋友關系,赫饒也太清楚,那是過命的交情,無人可比。

連厲行都與蕭熠成了至交好友,她有什麽立場有情緒?

蕭熠原本在打電話,落後了賀熹兩步,聞聲擡頭,就看見赫饒和邢唐站在一起。燈光之下,他們比肩而立的姿态,和諧猶如戀人一般。

端凝淡冷的視線掠過邢唐的臉,投射在赫饒平靜無波的面孔上,而她只是和賀熹交談了幾句,期間沒有給他任何的眼神或是言語的回應,直到要走時才客氣地稱呼了句:“蕭總。”作為告別語。

蕭總。她總是懂得如何和他劃清壁壘界線。

蕭熠墨染似的雙眸為這樣疏離的稱呼越發深沉。

卻不能阻止她離開。

賀熹都覺奇怪:“你們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疏遠。”

蕭熠苦笑了下:“我們何曾親近過?”

那邊,赫饒公寓樓下,邢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問她:“晚上的酒會,你确定要去?”

☆、找不到第二個你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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