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上十點半,夜店裏的歡樂場拉開序幕。

Marvin坐在其中,百無聊賴。

“帥哥,請我喝一杯吧?”

不斷有年輕女士向Marvin示好。

Marvin一一答應,和她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帥哥,我們去跳舞好不好。”其中一個大膽的拉起Marvin的手。

Marvin嘆口氣,站起身,跟着向前走了兩步。突然他說:“剛想起來要加班,你們玩吧,今天我請,玩盡興點。”

說罷他拿起外套便離開。

Marvin當真回到辦公室,打來書櫃,看見秦助理放在裏面的一卷畫軸。

這是博林的一位老客人留下的一幅晚晴仿鄭板橋的畫作,保存不好,畫面因為紙質脆黃,裂成兩截,四角卷曲,看上去有些慘不忍睹。

客人道如有人願意出價就賣,并不在意價格如何,相當于棄置在Marvin這裏了。

這就是再見林肖最好的借口!

不多會兒,Marvin的跑車慢慢停在了林肖家附近。

這麽晚了,林肖家的燈還沒有亮起。

是已經睡了嗎?Marvin懷抱畫軸,點起一支香煙,心想。

可是車位還空着。

Marvin吐出煙圈,一副很有耐心的樣子。

地上很快攢起幾個煙頭,林肖終于駕車返家。

“找我有事?”林肖鎖上車,朝Marvin走來。

Marvin人高馬大,在路燈下十分顯眼。

他把手裏的煙頭踩滅,向林肖家門口走去。

“開門。”他說。

“就在這說吧,我今天很累。”

“檢查做了?”Marvin問道。

“做了。”

“結果如何?”

“沒有結果。”

“你的病這麽複雜嗎?我在美國有熟悉的醫生,要不要。。。”

“不用了。”

“好吧。。。”Marvin低頭踢着腳下的石子。

“那,要不要去喝一杯。。。哦,你不能喝酒。”Marvin提出邀請又被自己否定。本來想好的一套說辭,在真見到林肖本人後竟一句也沒想起來。

“你好像已經喝了不少。”

“可是總感覺沒喝夠。很晚了,你休息吧。”

“真的沒有其他事?”林肖已經注意到Marvin懷抱的畫軸,他攔住Marvin。

Marvin走出幾步又返回來。

“本來有點事,但。。。不早了,你休息吧。”

方才林肖說很累,Marvin就覺得自己來的時機不好。

“拿來我看看。”林肖向Marvin伸出手。

面對林肖,Marvin不覺便乖乖的将懷中畫軸奉上,甚至有點像夾帶出逃的小*偷将珍寶奉還原主那樣。

林肖打開看了看,問:“要補色嗎?要全面翻新?”

Marvin馬上搖搖頭。修複畫作只是來見林肖的一個借口,他可不想把事情弄得太複雜

“只修補成完整的就好了。”

Marvin還預備了一大堆說辭,尚未說出口,林肖就點了點頭。

“你公司有沒有大桌子?”

“有!”

Marvin完全陷于被動。

“我取一下工具,然後就去你們公司。”

林肖說完就進門去,留下Marvin一頭霧水的站在門口。

去我公司?然後就去?那豈不是可以整晚都和林肖一起?

這驚喜來得實在突然,秦助理的招數,實在是好!

Marvin心中想道。

林肖帶了一箱工具,乘坐Marvin的車子來到博林拍賣行。

“你,你,你喝點什麽?”到了Marvin主場,他仍然沒能從被動裏脫身,話也說不順溜,他想難道真的是酒喝得太多了?

“對了,不要有液體。”他又想起來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這次不一樣,有沒有純淨水,多取一些來。”

林肖已經投入到工作中,今時由他向Marvin發出指令。

林肖從工具箱裏取出一疊厚棉布料,鋪平在桌子上,四角固定好,接過Marvin遞來的已裝滿清水的噴壺,将整個臺面噴濕。畫軸也被鋪在這簡易的工作臺上,林肖把袖子高高挽起,,在畫作一角噴了幾下,用手指試探濕度和宣紙粘合度。

失去主動權的Marvin,懷抱着水瓶,亦步亦趨跟在林肖身側,咂咂嘴,很想說點什麽。

林肖判斷好濕度,重新抄起噴水壺,将整幅畫作均勻噴濕,一遍、兩遍、三遍。濕度逐漸浸透整幅畫作。

這幅畫長兩尺,寬不足一尺,只占據整個臺面的一小部分。于是剩下的面積,被林肖暫時充作晾架。經過比對,林肖不疾不徐的将帶來的覆背紙裁成合适大小,沾水,平鋪在空白位置以作後續步驟使用。再從工具箱裏取出一柄裁紙刀,順着畫心斷裂的地方小心劃下去,将畫作分離成上下兩部分。放下裁紙刀,換上啓子,輕輕掀起畫心一角,感覺宣紙能夠承受力度之後,林肖取一把長尺,沿着掀起的一角滑進畫心背後,左手托穩,右手一揚,上半幅畫心被完整取下。

“嗬!”尋不到說話機會的Marvin連忙叫了聲好。

接下來取畫心下半幅。

這些看起來簡單的動作,實則需要依靠多年的功底,其中并沒有能完全量化的規則,需要依靠個人經驗去掌控。

林肖手中拿一把鑷子,俯下身,處理原作上遺留的碎屑。既然Marvin只要求修補完整,那麽這些碎屑就需要盡量保留。

Marvin站在一旁看着,不知不覺已超一個鐘頭。他本來還想借今晚的機會再和林肖好好聊聊張富茂,抑或是聊聊黎世媛也是好的。不想就這麽站着站着,就心無旁骛了。

“Marvin,陪我聊聊天?”反倒是林肖先打破沉默。

“好,你想聊什麽?” Marvin還未回神。

“呵呵。。。你若困了就去睡會兒。”林肖笑了。

“我怎麽會困。”

被林肖一說,Marvin控制不住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眼眶裏湧上淚水。他趕忙捂住嘴,争辯道:“我不困,不困。”

“你。。。還有黎世媛。。。” Marvin試探着說道。

“其實我對世媛。。。”

林肖打斷他,“你辦公室有酒麽?你先前不是說還沒喝夠?”

“有,有!”

“那就陪我喝點?”林肖站直,微笑着望着Marvin。

“你能喝麽?” Marvin問道。

“提提神。”

“好,等我!”

Marvin出去再回來,懷抱裏的水瓶換成了威士忌。

“只有一個杯子。” Marvin說。除了他,還有誰敢在辦公室裏喝酒。

林肖接過來,倒滿一杯,仰頭喝了下去。五官一下皺在一起,停了一秒舒展開來,慢慢呼出一口氣。

此時此刻Marvin怎肯示弱,他就用林肖用過的杯子,也倒滿一杯,灌了下去。

威士忌夠勁,Marvin也五官皺做一團,呼出一口熱辣辣的氣。

林肖從Marvin手中拿過杯子,又喝了一杯下去。

“等等,等等!” Marvin晚上已經喝過一輪,實在扛不住這樣的喝法,他倒滿一杯,勉強喝下一半,拿着杯子坐到沙發那邊去,為喝下另一半争取緩沖的時間。

“林。。。我怎麽有點頭暈。。。” Marvin靠在沙發上,感覺視線變得模糊。

模糊中看見林肖走到身前,肩膀被推了一下,他就躺倒下去,眼皮撐不住,慢慢阖攏,最後從縫隙中看見的林肖,仿佛是在笑。

林肖是在笑,他看着已經醉去的Marvin,又到了半杯酒,回到臨時的工作臺,繼續未完成的工作。

淩晨三點半,林肖大功告成。

他推推Marvin,向他告別。

Marvin掙紮着坐起來,“已經好了?我送你。。。”

“好了,你要檢查檢查嗎?”

“不用。。。信你!” Marvin晃晃悠悠的站起來,林肖虛扶他一把。

“我怎麽睡着了,真是。。。”

“你休息吧!”

Marvin還想再送林肖返家,但是目前來講,他已經無法再駕車,只好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開我的車走吧,明天叫秦助理去取。”

林肖沒有接,皺起了眉頭。

“朋友麽,還跟我客氣?”Marvin直接把鑰匙塞到林肖手中。

林肖便不虛讓,收好工具,告辭出門。

送完林肖,Marvin踉跄着跌回沙發上,雙手捂住面孔,心裏嘆道:God!浪費一晚絕好機會!

隔兩天是周末,林肖依然到修複中心工作了大半天,下午才回到家中。

翻看一下手提電話和家中的答錄機,仍然沒有秦助理的來電記錄,他只好主動撥給秦助理。

過了好久電話才接通,秦助理客客氣氣的表示自己在出差,能否請林專家幫忙把車開到Marvin的別墅,并留下地址。

秦助理的客氣總是讓人無法拒絕。林肖只好駕駛Marvin的跑車向他家中駛去。

Marvin的家離市中心并不遠,別墅區也有些年頭了,但仍然維護的很好,看來是Marvin家的長輩早早置下的産業。

門鈴聲響了很久,Marvin才睡眼惺忪的來應門。

他昨晚失眠,跑出去玩到淩晨5點才返家,整個白天都在補覺。

“秦助理出差了,我把你的車開來了,這是鑰匙。”林肖并沒有進門。

“秦出差了?”Marvin一時想不通秦助理為什麽要撒這個謊。

他接過鑰匙,把大門完全打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今天出太陽了啊,錯過了,真可惜。”

“呵。。。”林肖笑一笑不予置評。

“那我先走。。。”林肖正要走,偶然朝Marvin身後看了一眼,要離開的腳步忽然停住了。

他掠過Marvin,徑直朝客廳內走去,在壁爐前停了下來。

壁爐上有一幅一尺見方的油畫,畫的是紐約的街景,整個畫面呈灰色,鋼筋水泥的大都市,卻在灰色的線條裏展現出一種溫情。

“喜歡嗎?”Marvin見他目光流連,走到他身後。

林肖點點頭。

“送你。”

“謝謝。”林肖頭也不回,伸手就去取這幅油畫。

“哎。。。”Marvin這才反應過來。

林肖已經大步向外走去。

“怎麽,要反悔?你出價吧。”

“不是。”Marvin撓撓頭,“說了送你的。”

“那告辭。”

“不,你。。。”Marvin忽然一笑,“那你總得請我吃個飯吧,你等我一下。”

他跑到沙發旁邊三下兩下換掉睡衣。

林肖卻沒有等他,已經走到門口。

“正好到你那,吃點清淡的。”Marvin熬了個通宵,嘴唇有些幹燥。

“下回吧。”林肖拒絕。

Marvin眼珠轉了轉,“那你怎麽回去呢?”

“叫計程車。”

“這裏叫不到的。”

“那你昨晚怎麽回的家?”林肖完全不中招。

“你等等,你等等。”

Marvin追着林肖出來。

“這麽大的畫,你坐計程車多不方便,這可是藝術品,損壞了多可惜。”

這句話似乎說動了林肖,他停下腳步。

“我開車送你。”Marvin晃了晃手中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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