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美麗的皮囊
“水無前輩。”
起初在聽到類似的呼喊聲的時候,越前并沒有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叫燈裏。不過這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燈裏除了在頭一次見面時對越前做了自我介紹以及之後他手機裏存的“燈裏醬”的備注和偶爾電話中的自報家門外,并沒有再提起過這個發音了。
當然,越前也沒有叫過她的名字。
順着聲音看過去,此時馬路對面正有一個看起來稚氣未脫的少女朝着這邊打招呼。
來不及覺得驚訝,身旁的燈裏便已經很自然地朝着對方面帶笑容地提高聲調說道:“好久不見了吧,緒方。”
“那個,請等等我哦。”
語畢,姓氏為緒方的少女便略微有些焦急地朝着川流不息的馬路左顧右盼起來。
車的流動終于停下了,對方身旁轉變的綠燈清晰可見。她便很是歡快地跑到了眼前,朝着燈裏禮貌地鞠躬之後,接着順理成章地就将目光移到了越前身上。
“這位是……?”
“遠房表弟喲。”她略微粗暴地揉了揉越前的腦袋和藹地微笑着說,“是鄉下那邊過來的,今天頭一次來東京參觀。雖然說我們也是這幾年來頭一次見面,不過阿姨那邊沒有人可以托付所以就交給我了,這麽說的話……确實是和你同歲。”
鬼才做你這種人的表弟呢。
越前很不滿地從她的手中逃脫出來,理了理被揉亂的發型。
“咦?是真的嗎?”她看起來有些驚喜,朝着越前說道:“那個……你好,我是緒方繪裏,是水無前輩的學妹。”
“啊……你好。”越前也點了點頭。
“可以告訴我名字嗎,那個……”她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
“這家夥叫做越前龍馬啦。”還未來得及等越前回答,燈裏便搶先一步笑眯眯地對着緒方解釋,“因為剛來到這裏還有點怕生哦。不過,是個很帥的男孩子,對吧?”
“那麽你好,越前君。”她又是禮貌地鞠躬,之後便用溫和地語氣對着他說,“歡迎來東京玩。那個……站在我這樣的立場說這些話可能有些奇怪,不過啊前輩是個很好的人,非常溫柔,而且對後輩們都很善良。還是請在東京玩的愉快。”
咦?他愣了愣,并沒有再說出什麽話。
——是什麽意思呢?
“那麽,我們先走一步啦。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辦吧。”
“是的。下午得去補習班。”
“真辛苦呢,路上要小心一點。雖然說離上一陣子的殺人案已經過去很久了,不過多留一份心眼總沒錯,記得不要走小巷子之類的地方。”
“啊啊我我一定不會那樣做的,所以前輩也請要小心喲。”
“嗯!那麽回見。”
——這樣子,不對吧?
燈裏牽起越前的手,在友善地朝着緒方告別之後,便又愉快地帶着他朝自家的方向走去。
“不要一句話都不說像死人一樣嘛,親愛的表弟。”
語氣又恢複成之前的惡劣帶刺了。
為什麽是這個樣子?
越前疑惑地不知道該怎麽發起話題才好,況且,對方本人竟沒有要做出一絲解釋的樣子。
她對待別人都是那樣的态度嗎?明明應該是傲慢、讨人厭、以自我為中心、殘忍又沒有嘗試的人才對,為什麽可以說出這樣的話語?明明前陣子殺人事件的真正犯人就是自己,可是卻還是像事不關己一樣保持着從容不迫的微笑。
或者說,像是另外一個人一樣?
“很奇怪吧。”略微有些猶豫,越前最終這麽開口說。
“你指什麽?我很虛僞這件事情嗎?”
“嘛,原來你本人也有意識到。”
“切,說話真是越來越不客氣了啊,越前。如果你是說我對緒方的那種态度的話,是你錯了。我對待大家都是那種态度哦,你沒有看到我還是很讨人喜歡的嘛。”
“可是這樣子,很奇怪吧?”
“有什麽好奇怪的。你有你自己的生存方式,相對的我也有,只不過和你不一樣罷了。只接受自己認可的生存方式,狡猾的可是你啊。當然,如果你要評價我僞善的話,我也不會做出絲毫的反駁哦。”
“……”于是他便一時再沒有辦法反駁了。
再仔細想想,越前認為或許還是有那麽一些微妙的符合情理的。畢竟對方總不可能拿對待自己的态度去對待別人,也不會像和他相處一樣什麽事情都一股腦地往外講。因為如果這樣做的話,一定會被當成是社會的異類而排斥的吧?
至少在越前印象裏燈裏一直是一個狡猾又聰明的人。
鑰匙在鎖眼裏的轉動聲聽起來略微有些刺耳,緩緩地旋轉把手,呈現在面前的是一個單調到無以複加的地方。
偌大的客廳只有正中央擺着的一張玻璃制的小茶幾,另外還有一臺電視,天花板的一盞昏暗的日光燈,除此之外便空空如也了。
“不要露出那種驚訝的神情嘛,我承認這裏毫無美感。是不是有點像麻美學姐的房間呢?”她歪了歪頭這麽說,“還有,不要呆站着了,快點進來吧。”
不,與其說是毫無美感,倒不如說是“不像人住的地方”吧?
越前在內心如此吐槽道。
“爸爸和媽媽呢?”越前蹲下身子開始解起鞋帶。
“爸爸的話一年前就死了,媽媽是半年前死的。”她從鞋櫃裏翻出了一雙拖鞋,接着便穿過客廳走進依然是空空如也的廚房裏去,“沒有什麽好招待你的哦,冰箱裏只庫存了三十個紅豆面包而已,你要吃的話,可是幫你熱一下。”
“啊,不用了。”
她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接着便打開冰箱拿出了一個紅豆面包來放進微波爐。
“客廳沒有可以坐的地方,所以去我的房間裏吧。在樓上。”
“為什麽把我帶到你的家裏?”越前問。
“因為我沒興趣帶你逛東京。”
“……”
他似乎總是被這種蠻橫無理的話回擊得沒有一點反駁的力氣。
既然如此,帶他來這裏的東京不就失去意義了麽?
唔算了,反正其實自己本來就很想看,如今姑且也算是實現了心願了吧。
越前只好這麽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