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臣不會生孩子

李開複,謝常,張英,朱日四侍朗起身拱手謝恩領命。

“新設的軍備司,由誰來負責,諸位心中可有人選?”陶疏桐擡眼掃了一圈

隊列中最末一位閃出一個身影,竹杆一樣立着,兩眼放光,:“下官王陵,願毛遂自薦。”

“好!說說?

“下官自幼癡迷于稀奇古怪的物事,對研究改進之事最為上心,這個職位,真是太好了,大人,請信任下官,必不負重望。”快四十歲的王陵竟像個孩子一樣眼巴巴地瞅着陶疏桐,興奮地臉都發紅了。

王陵生性孤辟,在兵部是空氣一樣的存在,這輩子他以為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沒想到枯木還能逢春,夢寐以求的舞臺就這麽華麗麗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以他的人脈,是不會有人推薦他的,所以,他做了這輩了最勇敢的事,站了出來,心裏怎麽想的,嘴上就怎麽說出來。然後,他聽到了這輩子最動聽的一句話

“準你所請,放心去做”

冷清多年的兵部立刻沸騰起來,辭別聲,道賀聲此起彼伏,每個人腳步匆匆,胸中熱情滾滾,一日回到年少時。

陶疏桐靜靜地坐着,他思考着各個環節,半天沒動。

随着王晖的懷孕,後宮的争鬥也是如火如塗,她已封為修容,王修容的手段簡單直接,無時無地地炫耀皇帝給她的賞賜,無拘無束地想上哪就上哪,趾高氣揚地在皇後面前摸摸那平平的肚子;而皇後的反擊則驕傲又灑脫,她給宋炔又選進了一批鮮花。

所以當宋炔經過禦花園的時候,不時地會偶遇個玫瑰花呀,荷花呀,梨花呀,鮮花般的美人各顯神通,衣服上熏得各種花香,站在花叢下,微張着小口看着皇帝走近,風情萬種的彎腰行禮,宋炔簡直快被亂花迷瞎了雙眼。

王修容在摔碎了一個花瓶,兩個茶壺,六個茶杯後,哼了一聲“不過是出身好一點的狗尾巴草而已,待我生下皇兒,後位還不是我的,去告訴陛下,就說我腹痛,快去”

當宋炔一陣風地帶着太醫來到芍藥殿,滿臉緊張地詢問怎麽樣了,太醫一臉莫名其妙,只是沉吟着說,“皇子和娘娘無恙,望娘娘不必太過緊張,安心養胎即可”。

宋炔的臉色沉了沉,握着王晖的手說,“晖晖,到底怎麽了,告訴朕”,

王修容淚珠滾落,哽咽着說“臣妾懷孕後是不是變醜了?陛下還喜歡晖晖嗎?”

宋炔雙手輕輕地摸着那平坦的小腹,淡淡地說“你是朕皇兒的母親,做母親的人是最美麗的了,朕怎麽會不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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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都說子以母為貴,臣妾位份卑下,會連累了皇兒,每每想到,臣妾都憂慮難安呢”

“懷孕之人切不可憂思過度,你放心,生下皇兒後,朕會加封你為貴妃”

“謝陛下”王修容緊咬嘴唇,看樣子還是不太滿意。

宋炔看了她一眼,囑咐了幾句便離開了。

經過禦花園的時候,幾個美人正在撲蝴蝶,笑聲輕脆,衣裙飛揚,滿園生香,宋炔突然覺得有點煩燥,王修容的經歷給了太多的平凡女子樹立了榜樣,她們追逐着他,好像追逐着那蝴蝶,追逐着一個一步登天的夢。

他轉身走回去,來到南書房,眼前的折子卻再也看不下去,他站起來,帶着黃怡打馬來到了小院前。

陶疏桐正在澆菜,他已經把後面的小園子清理了出來,依着假山,傍着小湖的地方,全部種上了菜,還是整整齊齊,利利落落的一小畦一小畦的,剛種上,都還沒發芽,他就這樣穿着長袍子,提着一桶水,拿着個木瓢,一下一下地,輕輕地把水灑在空地上,袍子上也未曾沾上一滴水。

宋炔制止了黃怡出聲,擺擺手讓他出去,然後就雙手交叉抱膀 ,掎在梧桐樹上靜靜地看着。陶疏桐澆完一桶水,擡頭想去再取水的時候,他看到了那一樹芳華,宋炔就那樣輕松地站在那兒,微笑着瞅着他,看他呆呆地,便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走過來,一把扯過他的手,放在自已手裏拍了拍。

“陶愛卿的手啊,握的了刀槍,拿得住毛筆,操的起竈火,更提得起水桶,愛卿呀,還有什麽是你不會的?

陶疏桐的手就這麽被握在那雙溫熱的手掌裏,整個人呆呆木木地,然後就說出了他這輩子想起來都想咬掉舌頭的一句話

“陛下過獎了,生孩子臣就不會”

一說完,陶疏桐就清醒了,急忙抽出手來,對着宋炔扯出一個笑,表明這是個冷笑話,宋炔明顯愣了好幾愣,大概是想不到齊齊整整的陶疏桐會答出如此梅楠式的答對來,好一會才說出一句:“嗯,陶卿說得很有道理”

黃怡對這個小院看起來熟悉無比,早就到小廚裏弄了四個小菜,又溫了一壺梨花白,搬了張小桌放在梧桐樹下。宋炔大馬金刀地坐下,又招呼陶疏桐“來,陶愛卿,陪朕喝兩杯”陶疏桐走過來,瞧着冒着熱氣的梨花白酒,詫議道“咦,黃總管從哪裏弄來的好酒,記得我家可沒有呀”

黃怡笑眯眯地邊布菜,一邊說,“這可不正是陶大人家的嘛,最東廳窗外梅花樹旁有個地窖,裏邊有好多呢”

難得看到陶疏桐微微迷惑迷離的眼睛,宋炔心情大好,哈哈笑道“有酒自來只需醉,管他東南西北何處來。來,陶卿,幹了”

陶疏桐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知道自己又喝醉了,不知道皇帝是何時走的,哎,自己的酒量實在是太小了,心下暗暗想着千萬可別醉酒失态。

如此平靜地過了二個月,兵部的改革有條不紊地向前推進,各區各軍傳來的奏報中,雖有小小的波折,但在陶疏桐的堅定和皇帝的支持中如輕煙一樣一吹便散了。

想去看看王陵的軍備司籌備得如何了,陶疏桐便走了出來,打馬向城東奔去,到得大門口,也不見王陵來接,向門口的衛兵問道“你家大人在何處?”

“我家大人?什麽大人?沒見過有大人來呀?衛兵疑惑道

“那裏邊是些什麽人?

“大人說裏邊的人呀,嗨,那是一群怪人。”

陶疏桐擡步走進院子,突然呯地一聲巨響,接着一陣歡呼,真有一群怪人從屋子裏沖出來,一個個滿臉黑灰,衣服不是露胳膊就是露腿,極其不雅地張着大嘴嗷嗷亂叫,半天,陶疏桐也沒認出王陵是哪個。于是喊了句“王陵?”

一個怪人走過來,跪着道 “下官王陵,拜見陶大人”

陶疏桐看着王陵睜着一雙大眼睛,和一口白牙在那一張一合地說話,哭笑不得地問道:“王陵,你們在幹什麽?”

王陵扯過袖子擦了擦臉,一臉激動地說“大人,我們這些時日以來,一直想改進火炮的射程,終于,成功了,大人”

“奧,改進了多少?”

“整整兩華裏”

陶疏桐一驚,“當真?”

“千真萬确,大人”

王陵的才華出乎了陶疏桐的意料,他知道增程兩華裏對一場戰役的重要,這對腳程極快的騎兵來說可是致命的打擊。

“諸位辛苦了,本官定會向上為汝等請功。”

“謝謝陶大人”

轉身看都向王陵,又囑咐道“盡快完善,全軍推廣。”

王陵應下,又親自把陶疏桐送至大門口,門口的衛兵這才知道這個最瘦的瘋子就是已經上任三個月的新任軍備司總管王陵王大人。

一直目送着陶疏桐走遠,王陵才轉身回了院子,對那群瘋子說,“走,咱們再去看看我們的寶貝,看還能不能再完善點”。

一群瘋子就這樣屁颠屁颠地跟着王瘋子走回了屋。

四月的風和和氣氣的吹着,吹出了梧桐樹上淡淡的紫色花蕾,陶疏桐站在樹下,雙眼溫柔地看着那星星般的紫色點點,全身好像要融化在這柔柔的四月的春風裏。

不知過了多久,陶疏桐轉過身,走向菜園,弄了一小把嫩春菜葉子,走向了廚房,不一會,小院裏便飄出了粥香,嫩嫩的菜葉,薄薄的臘肉,好幾種豆子,還有滑滑的白米,陶疏桐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喝完了,掏出一方淡青色的手絹,擦了擦嘴巴。洗了碗,回到屋內,點起油燈,又練起他的小隸來。

今天是十五,宋炔來到了皇後崔清宛的鳳儀宮,他沒進屋,徑直走到皇後種的小菜園裏來,崔清宛跟過來,有點吃驚,不明白皇帝怎麽突然對自己“嘩衆取寵”的心機之作怎麽突然有了興趣。

宋炔就這麽直直地看了一會,突然,毫無征兆地,皇帝提起木桶,去湖邊打水,水提上來的時候,搖搖晃晃地,撒了袍子上一大片,去菜地裏澆的時候,又弄地滿腿滿腳都是水和泥,他有點懊惱似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一滴也灑不到身上,是怎麽做到的?”擡頭看到皇後像看二貨一樣看他的眼神,宋炔放下木桶,哼了一聲,轉身走回了房內。

房內主桌上早就擺好了晚膳,都是些時令小菜,擺在精致的盤子裏,宋炔看到手前地方擺着一碗粥,問道 “這是什麽粥?”

“陛下,這是禦膳房用二十八種精糧細米,外加紅棗桂圓蓮子等六種輔料,小火熬制了二個時辰的全谷養生粥”崔清宛答道。

宋炔端起來,嘗了一口,道 “不好喝”

又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皇後會種菜,為什麽不會熬粥?”

崔清宛覺得今天皇帝是不是撞邪了,想她怎麽也是堂堂清河崔府的嫡小姐,長平陵公主的寶貝孫女,自小廚房那種地方家裏人都是不讓尚在閨閣中的小姐去的。她怎麽會熬粥?至于種菜嘛,也是宮女勞作,她在一邊看着排遣無聊而已。

“陛下,臣妾愚笨,不會熬粥。”崔清宛一本正經道。

用完膳,宋炔看了會書,看了皇後卸了妝,披下一頭長發後,寡寡淡淡的臉上在燈光照耀下竟也有種娴靜的美感,他走過去,抱住了皇後,嘴貼着崔清宛的耳朵,低聲問“皇後不會種菜,不會熬粥,那麽會生孩子嗎?”溫熱的氣息噴在耳垂的時候,崔清宛早已宣布陣亡,只覺得酥酥麻麻的耳邊隐約傳來三個字“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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