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的國家建得起一座江南園林嗎
梅楠走在路上的時候,經常被各種東西砸到,香包,鮮花,手帕,甚至有次還有江南春的小籠包,想到那個著名的俚語,肉包子打狗,一去無回,梅楠郁悶地好幾天沒出門,再出來時一般都是打馬,免得哪家小姐為了讓自己補補,再來一盆雞湯什麽的。
今天又從皇帝那裏強得了一幅畫,心情好的很,約了幾個朋友在落英居喝酒,此時正滿面春風地走在上京的街道上,快到落英居的時候,一大束桃花從臨街的鋪子上扔下來,正好砸在自己的腦袋上,頭頂上傳來女孩子清脆的笑聲。梅楠伸手拿起花,挑了挑眉,頭微微上仰,面向窗子,掬了一個标準的貴公子禮,頭頂上又傳來一陣羞澀的笑聲。梅楠就那樣抱着一大束桃花,走進了落英居,徑直上了二樓雅座,擡頭看到了一個人,不禁愣住了,二樓靠窗的位上,一個人微笑着地看着他,正是那後燕的二皇子幕容垂。
“梅兄,又見面了,可否讨頓酒喝?”幕容垂站起拱手行禮,笑得風和日麗。
“是幕容兄,幸會,快快請坐”梅楠忙還禮道 。
二人落座後,幕容垂看到懷抱一大束灼灼開放桃花的梅楠,覺得人花相映,竟是人比花好看的多,看向梅楠的目光不由變得熾熱起來。
梅楠替二皇子倒好茶,擡頭看了一眼,碰到那道炙熱的目光,想到方大人說的那個秘密,心下不禁咯噔一下,眼珠一轉,便有了計策。
“不知殿下遠道而來,為了何事?”
“一為接兄長歸國,二來應梅兄之約”
“殿下改變主意了?”
“父皇已确立我為太子,皇兄被俘過,已失去繼承皇位的資格”幕容垂看着他,答道
“那上次在貴國金殿,殿下為何幫我”
“只為幫你而幫你,沒有原因”幕容垂目光灼灼。
梅楠微笑着看他,不語。
幕容垂又道“本王願在北燕建一座江南園林,梅兄可願與我樂居其中?”
梅楠看了眼幕容垂,打開折扇,輕搖了幾下,笑道“北燕國力可否建一座園林乎?”
幕容垂臉色瞬間變白,低頭片刻,擡起時恢複了平和親切的樣子,傷感地說“都說莫欺少年窮,梅兄嘴巴可真是利害地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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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楠把那束桃花遞到幕容垂面前,道“殿下的桃花運不在我這裏,如願相交,只談詩酒,無有其他。”言罷便要轉身離去,走到樓梯旁,又回身道
“作為朋友,明天願為殿下引見我大楚皇帝陛下。”
第二天,梅楠便來接北燕二皇子,客氣而疏離,看着前方梅楠身穿紅色朝服,華貴逼人,想到昨天的相見,幕容垂心下苦澀,看到宮門在前,忙收斂心神,端起皇子的威儀來。
梅楠像不認識這兩個人似地看着這兩個人,從小跟宋炔一塊長大,習慣了他的平和,跟幕容垂雖說見的不多,但幕容垂對他存了那種心思,百般讨好,也是平和地緊。所以當看到一個皇帝,一個未來的皇帝 一個比一個威嚴端莊的時候,梅楠竟然聯想到兩只雄孔雀争相開屏的情景。雖然議和,但楚燕交戰數十年,誰也不能在對方面前擺出個春風滿面的樣子,所以架子端着,客氣話聊着,出門後誰也記不起聊了什麽,這是一場毫無實質意義的會見。
二皇子接了大皇子走的時候,梅楠依禮送到城外,因考慮到大皇子的傷,兄弟倆沒騎馬,坐了一輛馬車,大皇子跨進馬車的時候,看到一大束枯萎的桃花,便朝弟弟戲谑道:“喲,二弟的桃花運都開到大楚了嗎?”
二皇子聽了,心下更是苦悶。
梅楠看到馬車滾滾前去,不見蹤影時,不覺長出了一口氣,便想打馬回去,剛轉過頭,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轉瞬間便到了跟前,一燕兵翻身下馬,手捧一長盒,向梅楠彎腰行禮,說“我家殿下說兩日來多番叨擾大人,區區俗物,萬望收下。”說完也不等梅楠答話,把盒子塞到梅楠手上,便翻身上馬,絕塵而去。梅楠打開盒子,是一柄玉扇,黑色的玉柄,垂下的穗子上挂着一顆碩大的夜明珠。
兄弟倆坐在馬車上,相對無言。大皇子本就驕傲自負,被俘後從高高的雲上啪一聲掉到了地上的泥裏,并且沾上的泥這輩子也擦不掉了,氣悶得很,左肋處傷口隐隐作痛,幹脆閉着眼睛假睡起來。
幕容垂得到了太子之位,本應是春風得意,但他此時也是眉頭微皺,看着那束枯萎的桃花心裏更是塞得厲害。自打第一次見面的驚鴻一瞥,梅楠的影子就落在了他的心底。接大皇子,本不用他親自前來,老皇帝病得厲害,下屬們擔心路上出意外,但幕容垂跟他們說,正因為繼位再無變數,更要親自接回皇兄,得到個愛護兄弟的好名聲會提高自己在百姓中的聲望,不要讓其他兄弟再有謀反的把柄。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麽想見到那個人。
到上京後,看到繁華的都城,他像個普通的公子一樣四處打聽,上京最風雅的酒樓是哪裏,因為他覺得,那樣的人物只能出現在最風雅的地方吧。他在落英居靠窗的座上等了三天,他終于看到了他,他風度翩翩地走來,上京的女子癡迷的為他投花,他抱着那束花,就那麽萬千風華地走過來,他聽到自己咚咚亂跳的心髒,他用了二十年來所有積聚的力量才站起來,說了聲“梅兄,又見面了,可否讨頓酒喝?,是自己的狂熱吓到了他,聽到了他那句有點刻薄的挖苦,他全身冰冷,他知道,他對他無意,甚至反感自己的感情。臨別,他把自己全部身家中最值錢的一柄前朝玉扇送給了他,他會收下嗎?他喜歡嗎?
梅楠拿着那柄玉扇,沒回府,直接打馬去了崔衡府上。“清遠兄,清遠兄”梅楠對崔府熟門熟路,邊喊邊走到了崔衡的書房,崔衡剛下了朝,看到梅楠便問道“咦,你不是去送北燕二皇子了嘛,怎麽,風風火火地跑我這來啦?”
梅楠坐下,啪地打開折扇搖了幾下,略顯煩燥地說,“還不就是這個北燕二皇子的事,我去送他,臨走是讓人強送下這柄折扇,我看不是俗物,特找你這個大家來看一下嘛。”
崔衡拿起折扇仔細看了看,說道“還真不是俗物,這是前唐楊貴妃用過的玉扇,那二皇子可真是大方,跟你見不過數面,就這麽大手筆?”
梅楠氣呼呼地瞪着崔衡,悶聲悶氣道 “送個娘娘用過的扇子給一個大男人,可不真是大手筆咋的”
崔衡靜靜盯了梅楠片刻,用折扇輕輕敲了下他的頭,“你可真是個犯桃花的命 ,走個路被砸一臉桃花,到廟上個香被砸一身香包,現在好了,出個使都惹出個大桃花來。看來還是修行不夠啊”
梅楠嘆口氣道“清遠兄,可別取笑小弟了,不行,我去找文雁青,也做道士去。”
崔衡道“別,當初咱們伴陛下讀書的三人,只有雁青脫離了滾滾紅塵,你去,要弄的人家的山門口砸滿桃花嗎?”
梅楠擡了擡下巴,沒吭聲。
崔衡道“收了就先收着吧,山高水遠的,有機會再還回去就是了。”
梅楠想了想,也就只能這樣了。
看了看桌面上未完成的一幅畫,梅楠問“這是今年給陛下畫的像 ?”崔衡點了點頭。
自十二歲給太子作伴讀時起,崔衡每年都要畫一幅宋炔的畫像,從十歲時的總角稚子,到十五歲時的青蔥少年,到今年十九歲時的俊秀挺拔,崔衡已經整整畫了十張皇帝像,每一張都栩栩如生,維妙維绡,以至于宋炔每每看畫的時候都覺得是恍若在照銅鏡。
梅楠曾經也死皮賴臉地纏着崔衡讓他也給自己畫一幅畫像,每每崔衡都是笑着說,:梅楠的傾國傾城怎是小弟的拙筆能畫出的,不敢不敢。每次插渾打科都敷衍過去,後來梅楠也不要求了,這麽多年來,崔衡只給一個人畫像,那就是皇帝宋炔。
不過,梅楠也不覺着崔衡對自己不夠意思,因為崔衡畫的山水,只要自己看中了,只要開口,崔衡總是很大方地說“你的了,拿走”,別忘了,這可是大楚畫技最最絕卓的崔衡的山水畫,多少達官貴人,王候将相對此千金難求,朝思夢想。
看天色已晚,崔衡邀請梅楠留飯,梅楠也不客氣,在崔府酒足飯飽之後才打馬回府。
“崔兄,明天休沐,咱們去灞水游玩去?”梅楠臨走時向崔衡約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