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梅花樹下

早飯很是豐盛,對這兩個平和的貴人,老者很有好感,臨走還囑咐兒媳婦拿些點心交給黃怡,讓在路上墊肚子吃。衆人忙又謝過。

待馬車走上官道,宋炔掀開車簾,看着千裏沃野在一片白雪覆蓋下露出一塊塊新立的介石,想到規模浩大的土地清查丈量事宜終究是完成了,不禁心情愉悅,嘴角上便挂了一個開心的微笑。

陶疏桐看到後便問“陛下何事如此高興?”宋炔拉上車簾,看向陶疏桐,笑道“好經已經發下去了,至于和尚怎樣念,念不念地好,那就要看廟裏主持的功力了。”

陶疏桐朝他笑了笑,也說道“這次出來,就是見識一下,除了會念經的和尚,還有哪些懶和尚,花和尚和貪和尚,提高住持的道行,想出好法子來,讓那些懶和尚,花和尚和貪和尚,通通老老實實地去做只會念經的和尚。”

“梅遠此話妙極,哈哈哈。”一擡眼看到陶疏桐眼睛裏有細小的血絲,心想看來是昨晚跟自己睡不自在沒睡好,便一把扯過那條白狐貍毛的毯子,全部蓋在陶疏桐的身上,輕聲勸道“路途遙遠,梅遠先休息一會,到了我叫你。”軟軟的暖暖的狐貍毛圍繞着自己,不一會,陶疏桐便睡着了。

宋炔倚着靠背看了一會書。一側頭,看到陶疏桐睡着後頭歪在一邊,極不舒服的樣子,便伸出胳膊,把他的頭抱過來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當陶疏桐在一陣馬車的颠簸中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睛看到自己枕的地方,臉便唰地紅了。

宋炔低頭看着那微紅的臉,想着肯定又在夢到自己的意中人了吧,便強忍不爽打趣道:“梅遠臉紅了,可是夢到了那梅下的意中人?”

想到在梅花樹下對宋炔做的那個旖旎激情的夢,陶疏桐的臉更紅了,一直拿眼偷瞄着的宋炔看到,心下更不爽了。

到達江陵城的時候,已是傍晚了,兩個下了馬車,像富家公子一樣,在城中閑散地逛了逛,便直奔城中最大的酒樓臨仙居,也不上二樓雅座,兩人就随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幾個小菜,要了一壺白酒,便吃了起來。

黃怡和衆侍衛像不認識他們一樣,走進來若無其事地坐在了此桌相鄰的周圍座位上,坐下後也不多話,點了菜也低頭吃起來。

大楚仕子地位尊崇,遇到仕子們激揚文字,指點江山,老百姓都會很尊敬地聽着,好像在聽聖人訓示一樣崇拜。

在大廳中央,正有一桌書生酒喝到要緊處,高談闊論,針貶時弊,正到了熱鬧的關頭,周圍客人們都擡起頭來,專心聽着,遇着自己認同的觀點,便大聲叫好,氣氛很是熱烈。

宋炔和陶疏桐一邊吃着飯,一邊支着耳朵聽着,此時忽然聽到一個仕子站起來,高聲說道“此次變法中的當今天子和宰相陶疏桐,如同戰國秦時變法中的秦孝公和衛鞅,秦孝公若生衛鞅便生,秦孝公若亡,衛鞅便立刻被秦惠文王車裂祭法,下場慘的很呢”此次變法牽扯權貴甚多,若失去了天子的信任和寵愛,下場不可想象。

衆人聽了,連連點頭稱是,又紛紛搖頭嘆息。宋炔聽了,神色微變,看向陶疏桐,發現後者也擡頭看過來,便向着他笑了笑,身體前傾,勾着手指示意陶疏桐,陶疏桐忙朝他靠過來,宋炔嘴巴到達陶疏桐耳朵處,大廳很嘈雜,宋炔聲音很小,但陶疏桐卻非常清淅地聽到了帝王低沉而堅定的緩緩地吐出了一句話“卿有衛鞅之才,但不會有衛鞅之命,因為朕不是秦惠文王,更會比秦孝公長命的多。記住,朕永不負卿!”說完,便坐直身子,深深地看着他,眸中是一片堅定地讓人心安的從容。

耳邊還萦繞着宋炔熾熱的氣息,陶疏桐看着宋炔,笑了,像個孩子一樣,宋炔看着他,也笑了,舉起杯,使勁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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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陵城內,他們在大酒樓裏聽仕子們高談闊論,在小酒館裏聽平民百姓牢騷抱怨,在大茶樓裏聽達官貴人交流心得,在小茶肆時聽說書的老頭以古諷今,着實體會了一把大楚那八卦之風的強勁酸爽。

五六天後,他們啓程返回上京。

回來時,黃怡怕他們冷,便在車內放了個火籠子,車內暖轟轟的令陶疏桐有點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間覺得馬車好像停下來了,又過了一會,聽到黃怡尖着嗓子小聲地叫着“陶大人,快跟我來。”

陶疏桐甩了甩頭,站起來跟黃怡走了下來,看到馬車所停之處的旁邊,竟是一大片梅林,跟着黃怡,陶疏桐走向了梅林深處。

擡起擋在眼前的一枝梅花,陶疏桐停了下來,在這麽藍地純淨的天空下,在一樹千蕊怒放的梅花前,宋炔就那麽随意地站在那裏,路過的風溫柔的吹起他的頭發,那雙墨黑的雙眸裏盛了滿滿的溫柔和遣慻。

看到他扶着一枝梅花呆呆地看着自己,宋炔快步走了過來,拉起他的手,走到梅樹下一塊空曠點的地方,“梅遠,馬車坐久了煩悶,來,我交你打一套拳腳,醒醒神。”說完便一招一式地打了一套拳法,邊打邊輕聲向陶疏桐說着拳法的打法和訣竅。

陶疏桐屏氣斂聲,聽得很認真,宋炔打完,笑着說“梅遠試試看”。陶疏桐按照剛才背過的口訣,模仿着宋炔的招式,把拳法盡量打得有氣勢點,宋炔看完,點頭說“梅遠好記性,只一遍就記了個七七八八。”說完又擺開架勢,把第六招的一招式重新打了一遍,看着陶疏桐說“梅遠,這一招長心望月,手要舉高至眉角方向,斜指向上,作摘月之勢,你再重新打一遍我看看。”

陶疏桐忙按他的姿勢又作了一遍,宋炔微微搖頭,看似還是不很滿意,看着陶疏桐道“這套拳法要輕快利落堅定果斷,手握拳作摘月時,心中要有勢在必得之勢,梅遠有點畏懼不前之感。”說完走上前來,一手扶住陶疏桐的腰,一手握住陶疏桐的手臂,全身力量集中手臂,斜斜向上用力伸去,他的手離開手臂,覆住陶疏桐的手,堅定地握下去,一股激蕩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壓了下來,陶疏桐覺得自己好像真的伸出了力大無比的手,堅定地勇敢地握住了天空中那個高遠的月亮,穩穩地攢在手心裏。

他很激動,猛地回過頭,想看看宋炔,卻正好碰到宋炔也低下頭來看他,就這麽猝不及防地,兩人的嘴角碰在了一起,好像有一個九天驚雷在兩人的嘴角炸開,同時被炸地全身酥麻的兩人在反映過來時,一個更酥麻地立在原地,一個急急地跳了開去。

“啊,哈,哈哈,哈哈哈,梅遠,我再打一遍你看看,哈哈”想打破尴尬卻更尴尬地宋炔便又打了一遍拳法,立在不遠處的黃怡看着宋炔打得那明顯快了兩個節奏的拳法,覺得皇帝陛下怎麽像在心上人面前手忙腳亂的傻小子,想到這裏,黃怡又吓了一跳,自己怎麽會冒出這麽荒謬的想法,後悔地伸出手來,在臉上啪地拍了一巴掌。

靜悄悄中這響亮的一巴掌迅速吸引了正在微妙中的兩人的目光,黃怡尬笑了一下,“陛下,天冷,臉麻了,拍一下,哈哈。”

“那我們就回去吧”說完擡腿便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走到一半,回頭看了眼陶疏桐,伸出手,看樣子想拉陶疏桐的手一起走,遲疑了下又縮回去了。

黃怡看了他一眼,心想“還從沒見過皇帝陛下在哪個美人面前是這幅慫樣子。”睜大眼,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習慣性地伸出手,在臉上又啪地拍了一下。

兩人又同時回過頭來,看向他,“哈哈,這邊臉也麻了,也拍拍,哈哈。”黃怡搓着手,看起來确實很冷的樣子。

馬車起動的時候,車簾打開,飛出一個東西,直直砸向了黃怡的臉,黃怡接過,一看,是一個白狐貍毛的圍脖,笑了笑,他把它包在頭上,遠遠看上去,還真像一個剛偷了人家小公雞的老狐貍。

馬車內很靜,陶疏桐捧着一本書,低着頭,非常認真地看着,宋炔倚在靠背上,伸出手把脖子下面的一個扣子解開,偷瞄了一眼陶疏桐,看着低着的脖頸修長優美,喉頭緊了緊,又伸手解開了一個扣子。

馬車晃了一下,手中的書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陶疏桐猛地坐直身子,好像從夢中被驚醒一樣,看了一圈,發現地上掉了一本書,心道 ,“咦,難道是陛下掉的?”

轉頭去看宋炔,見對方瞪着黑黑的眼珠,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陶疏桐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這本書是自己掉到地上的,而自己,剛才在看書?

他飛快地撿起書,想退回到剛才坐着的地方,咦?剛才坐哪裏來着?

這時忽然聽到一聲極為輕松愉悅的輕笑,“早就知道梅遠博聞強記,竟不知道還能倒背如流啊!”

陶疏桐一看,手中的書被自己端端正正的倒拿着,臉上有些發燙,沒敢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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