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證據
走在泥濘的山道上,聽到蘇幕白去而複返的原因,姑娘調皮地沖他一笑,調侃道“我還以為你揚馬加鞭,頂風冒雨地趕來,是為了回來找我,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啊”,蘇幕白抓過她的手,放到嘴邊幫她哈着熱氣,又拉着放到了心口的位置,雙眼深情地盯着她。
姑娘嬌嗔道“你這個大壞人,大酒鬼,再也不跟你說話了。”急惶惶地抽出自己的手。蘇幕白第一次看到姑娘臉紅的樣子,不禁癡了。兩人都沒有說話,覺得過了很短短的時間,便到了山下的村子。
姑娘看了看蘇幕白,輕聲地說“你從外地來,未着官服,未乘官駕,他們是不會放心把地契交給你的。我從小在附近神醫谷長大,經常幫村民們行醫,他們對我很是信任,你在這等着,我去幫你把東西拿來。”蘇幕白有點不放心,但想想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即便自己亮出身份拿到地契,只怕會打草驚蛇。便囑咐了姑娘要注意安全,便站在一棵大樹下等着。
小半天的功夫,姑娘背着一個包袱行色匆匆,騎了一匹黑馬,飛奔而來,到大樹下時也不停留,只朝蘇幕白喊道“快走”,蘇幕白翻身上馬,随着黑馬,急馳而去。
到達江陵城的時候,蘇幕白想回衙門取出假帳冊,一起帶回京,作為範青貪墨的鐵證。姑娘神色冷靜,按住他,來到一個小茶肆,喝茶聽曲,直坐到天黑,才附在蘇幕白的耳邊,輕輕地說“你不會武功,在這裏等我,你說的東西,我去幫你取來。”說罷便從包袱裏取出一件黑色披風,快步走了出去。
姑娘輕功很好,記着蘇幕白路上跟他說的方位,不大一會便摸到了府衙帳房下。輕手輕腳地用匕首撬開門,閃了進去,屋內一片漆黑,架子上帳冊堆積如山,正在發愁李家村的帳冊在哪裏時,忽聽到牆角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她一個轉身,伸手便抓出一人,是個年輕的書生,書生看到架在脖子上的匕首,手裏的包袱吓得啪地掉到地上,哆嗦着說“女俠饒命,地上包袱是女俠所要之物,盡可拿去。”姑娘拿起包袱,拆開,打眼一看,便系在背上,飛掠而去。
回到小茶肆,看到蘇幕白早已等在馬廄旁,看她來了,忙牽了兩匹馬,趁着濃濃夜色,飛馬向上京馳去。
蘇幕白出去買酒後兩天未回,範青殷勤地向一起來的上京官員詢問,要不要出去找找,得到的是不以為然的哈哈大笑,“範大人太小心了,誰不知蘇大人生性灑脫,好酒如命,可是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酒仙,這會啊,還不知在哪個酒窖裏喝酒呢。”範青聽了,壓下了隐隐的不安
但當第三天的時候,這種不安被迅速擴大,他相信他這麽多年在官場練就的直覺,果然,一小史匆匆來禀,帳冊被盜了,恰好是李家村的。
範青擦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眯了眯狹長的眼睛,迅速出了門,打馬來到了一個高門,直接從旁邊的小角門進了去。
“什麽?你太大意了,什麽時候的事?”屋內一個女人高聲斥道。
“應是昨夜。”範青低頭,唯唯諾諾,只是稱罪。
“別驚動官兵,派府兵去追,務必拿回帳本。”
“蘇幕白怎麽處理?”
女人目光清冷,做了個殺脖子的動作。:
去上京的官道上,一白一黑兩匹馬裹着呼嘯的寒風,風馳電掣而來,馬嘴角噴出大團大團的白色熱氣和流成線的涎液,都在提醒着馬的主人,它的體力已經快到極限了 。眼前出現了一條河,紅衣姑娘翻身下馬,牽着它來到河邊喝點水,馬的肚子劇烈地起伏,面對着河水竟歪過頭去,前蹄一軟跪了下去,悲哀地嘶鳴着,姑娘急忙跑到河邊,用手捧起一捧水,來到馬前遞到馬的嘴邊,黑馬伸出舌頭舔了舔,慢慢地吮了進去,姑娘大喜,來來回回地捧水給黑馬喝。
Advertisement
“不能再這樣拼命了,它需要休息,反正還有一天就到上京了。”蘇幕白邊飲白馬邊說道 。
“好,你在這裏給它們喝點水,我去那邊村子裏弄點草料,順便看看有什麽我們可以吃的。”
“好,你注意安全。”蘇幕白輕輕說道
紅衣姑娘點了點頭,飛掠而去。
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蘇幕白擡起頭來,看到十幾騎黑衣人直直奔自己而來,待反應過來是沖着自己來的時,一個黑衣人已沖到面前,舉起彎刀便朝着腦門砍過來,蘇幕白轉身就跑,卻在轉頭時看到另一黑衣人從後面包抄過來,手中的刀徑自向他的左胸處刺來,他狼狽地在地上打了個滾,躲開了那淩厲的一刀,胳膊上傳來一陣銳利的疼痛,此時另外幾人也圍了上來,看到眼前一片刀光閃爍,蘇幕白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有溫熱的液體滴到自己的臉上,耳邊傳來刀劍交鳴之聲,蘇幕白睜開眼睛,看到了那個紅色影子擋在自己面前,與那十幾個黑衣人正纏鬥在一起。蘇幕白搖搖晃晃站起來,雙眼迷蒙地看着那個飄逸的紅色身影在一片黑色之間上下翻飛,不到一刻,剩下三個黑衣人便帶着重傷奪馬逃命而去。
姑娘也不追趕,快步來到蘇幕白面前,一把扶住了他,蘇幕白在昏迷之前,沖她歪嘴笑了笑,說“敢問女俠家在何方,小生要備厚禮去府上提親,許卿一生,報答救命之恩。”
蘇幕白再次醒來時,發現已經躺在客棧的床上了,胳膊上的傷已被仔細地包紮過了,鼻間傳來淡淡的草藥香。門輕輕被推開,姑娘端着一碗雞湯走了進來,看到蘇幕白睜着眼睛癡癡地瞧着她,便璨然一笑,把碗向前一遞“別發呆了,快趁熱把雞湯喝了,這可是我花了全身上下所有的銀子才買到的紅頭烏雞,等到了上京,你可要賠我呢。”
“以後我的所有俸祿,都是你的。”
“輕浮,快喝湯”
“我胳膊受傷了,擡不起來,沒法喝”
“不還有另一只嗎?”
“麻了,也擡不起來”
“大壞蛋,醉鬼,登徒子。張開嘴巴”
“我以後會照顧姑娘一輩子的。”
“貧嘴,讨厭!”
喝着姑娘用嘴輕輕吹溫的雞湯,蘇幕白突然覺得,這胳膊的傷永遠別好才好。
江陵高門內,看到跪在地上的狼狽萬分的三個黑衣人,女子滿面含霜,其中一個黑衣人壯起膽子上前解釋道“本來那小子都快成了我們的刀下之鬼了,卻突然冒出個紅衣女子,武功實在太高,我三兄弟能逃出一條命來跑回來給主子報信,已是萬幸了。”
“紅衣女子?,去查,看看是何方神聖,壞我大事。”
一輛青色帷幔的馬車停在了大理寺衙門前,一身淡藍色袍子的年輕公子背着一個包袱,神色嚴肅地走進了大理寺,兩個帶刀侍衛伸手攔住了他,年輕公子沉聲低喝道:“禦史臺侍朗蘇幕白有要事面見大理寺中承大人,快去通傳。”
大理寺的帶刀侍衛畢竟都不是擺設,哪個人沒跟過案子,一雙眼睛毒地厲害,看到蘇幕白的神色舉止,想到禦史臺最近的大動作,便隐隐覺得,這個人,會是一個大案的開始,也不答話,快步便上裏通傳去了。不消半刻,侍衛便回來了,擡手行禮,恭請蘇幕白入內。
大理寺中承劉文傑自宋炔登基之後日子過得很是清閑,除了一個寧遠候關岳的案子還算個大案,其餘的劉文傑還想不出有哪個案子能引起他的興趣,那些小妾失蹤的,寶馬被盜的,八夫人給七夫人下毒的,手下的少卿們擡手就解決了,根本就輪不到大理寺的一把手面前,所以,在看到右胳膊還滲出點點血跡的蘇幕白緊緊抓住身後包袱走過來時,劉文傑聞到了大獵物的氣息。不禁挑了挑眉,嘴角扯開一個大大的微笑,擡手向蘇幕白拱了拱“蘇大人急匆匆而來,聽說有要事與本官相商?”
蘇幕白看着春風滿面的劉大人,不知為什麽,總覺得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特別像看到大肥兔子時惡狼的眼睛。按下心頭那麽一點點的不自在,蘇幕白解下包袱,雙手遞給劉文傑,劉文傑接過來,淩厲的桃花眼便盯在那帳本上,過了足足兩刻鐘,才合上帳簿,擡眼向蘇幕白愉悅地說
“呵呵,八千畝,也不怕撐死。”
蘇幕白看着眼前的大理寺中承大人,身材高挑,面色白淨,一雙桃花眼波光閃閃,顯得很是活潑和不是那麽一本正經,蘇幕白有點後悔把這麽重要的證據交給此人,暗道這風流倜傥的公子哥看起來很不靠譜呀。
劉文傑瞟了蘇幕白一眼,輕哂道“蘇大人放心,本官靠譜地很呢”。
蘇幕白擡頭驚訝地看着劉文傑,一幅诽謗別人卻被當場撞破的尴尬樣子,愣愣地站在那裏,臉色有點不知該歉意地笑一笑呢,還是該裝作不在乎地笑一笑呢。
“笑不出來就別笑了,看你扯着嘴角我都覺得牙疼,蘇大人放心回去,此事本官必謹慎辦理,絕不讓碩鼠繼續竊國。”
蘇幕白看到他神色端正,眼眸微冷,竟給人一種不需任何理由便無條件信任的感覺。便忙拱手行禮,告辭出去。
劉文傑看到蘇幕白走出去的背影,輕輕拍了拍手裏的帳簿,自言自語道“以後的日子可不會再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