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陶想失蹤了
不一會,一個人施施然地走了出來,竟是大總管黃怡。
他走到劉文傑面前,笑着行了個禮:“劉大人可真是機靈啊,竟然被你找到這裏來了?可有什麽事嗎?”
“多謝黃總管謬贊,我沒什麽事,這裏有一個小兄弟,是治水方面的奇才,我猜陛下會有興趣見他一面的。”說罷便拉過苗源,推到黃怡跟前。
黃怡點了點頭,輕聲說:“跟我走”,便領着苗源來到了二樓的一個雅間,輕輕地敲了三下門,裏面傳來一聲:“進來”。
苗源跟在黃怡後頭進了雅間,低着頭聽黃怡跟皇帝陛下禀明情況後,一個清越的聲音說道:“苗源,你過來坐下吧,詳細地把你的想法說一說。”
苗源這才擡起頭來,看到一個穿天藍色長袍的年輕公子,滿面含笑地看着他,旁邊坐着一個穿淡青色袍子的清隽公子,正雲淡風輕地喝着杯裏的茶。
苗源想起自己見了天子還未曾行正兒八經的大禮,忙撩起袍子便要跪下,皇帝陛下在看到他鞋子上的黃泥後,站了起來,雙手扶住了他,把他輕輕按到黃怡準備的椅子上,笑着開口道:“苗卿不要多禮,在外一切從簡。”
聽到眼前這個雲端上的尊貴人物竟然稱呼自己‘苗卿’,苗源突然醍醐灌頂地明白了‘士為知己者死’的意味。
在經歷了一開始的結巴慌亂後,對農事的熟悉與熱情重新回歸理智,苗源行雲流水地把自己的農田水渠灌溉法講了出來,在談到大約需要的銀兩時,苗源有點心虛地瞄了眼皇帝陛下的臉色。皇帝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苗源的心像被扔進了冰窟窿,瞬間冰冷。
“你說的數目太少了,至少還需增加三成。”一個清淡低沉的聲音響起,苗源猛地擡頭看了過去,眼前是一雙深不可見底的眼睛,正很認真地看着他。
“你剛才的算法并未把人工算進去,這是很大的一塊,即便去除自家農田所需的義工,光主渠部分的人工便占三成。”還是那個沉穩的聲音,不容置疑卻絲毫不讓人覺得目中無人。
“是屬下疏忽了”,苗源低下了頭,心道這下需要的銀子更多了,希望更小了。
“陛下,這個買賣一本萬利,劃算得很,一年投入,十年見利,利及千秋萬代。”
苗源不可置信地重新擡起頭,看到皇帝陛下微笑着看着那個人,輕輕點了點頭。
“苗卿啊,朕回去後,便下旨讓工部拔銀子過來,你全權負責江陵的水利事宜,若能成功,便全國推廣。”
苗源跪下,正兒八經地對皇帝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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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苗源退出,宋炔看向陶疏桐道:“梅遠,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呀,若邊關再起戰事,我們會首尾不兼顧。”
“陛下,自黑河一戰,後秦沒有十年時間喘不過氣來,後燕已與我們結盟,其餘小國,不足為懼,此時,大力發展農工,正正當時。”陶疏桐抿了口茶,雲淡風清地說。
清隽的臉,清淡的語氣,卻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感。
“這也許就是梅遠的魅力之處了”宋炔盯着眼前人看了一會,心裏下了個結論。
站在大槐樹下等待的劉文傑看了看正用腳踩螞蟻的蘇幕白,難得一本正經地對着自己的下屬說道:“幕白,你到任後要多看、多聽、多想,一縣雖小,卻包羅萬象,切不可像在禦史臺那樣,只有正直俠義是做不好一個父母官的。”
蘇幕白乍聽到這麽中肯的勸誡,很是感動,忙拱手向他施禮:“下官謝過劉大人”
“傻樣!”一把扇子敲上了頭,那雙桃花眼又恢複了不正經,好像剛才那幾句話不是從他嘴裏說出來一樣。
蘇幕白無語地擡頭看天。
苗源激動地走了出來,差點就同手同腳了。
“成了?”劉文傑看了他一眼,覺得多此一問,那個年輕人臉上就差寫着這倆字了。
“多謝劉大人,多謝蘇兄,今晚一定要請二位臨仙樓喝酒,萬望賞光。”苗源面色發紅,好像沒喝就醉了。
“得,別喝了,我建議你先回到你的圖紙前先冷靜一下吧,要想感謝的話,有空就幫幫你的蘇兄吧。我很忙,告辭了!”說完便敷衍地拱了拱手,揚長而去。
蘇幕白朝他笑了笑,說:“我陪苗兄,不醉不歸。”
苗源走到半路,面色才慢慢平靜下來,他突然停住,對蘇幕白拱了拱手:“蘇兄,酒先欠着,我真地需要立刻到我的圖紙裏去看一看,做到萬無一失,才不辜負陛下的信任呀。”說完急匆匆地跑了。
蘇幕白看着他腳底生風的樣子,笑了笑,喃喃地說:“是呀,一切都是新的開始,我,也該走了。”
當皇帝走出茶館的時候,擡頭望了望,向黃怡道:“哎,劉文傑走了?”
“早走了,陛下,劉大人輕車簡從,應該是跟案子來的。”黃怡答道。
“這個機靈鬼!梅遠,我們也該回去了”皇帝轉向陶疏桐。
陶疏桐微笑着點了點頭,黃怡早一溜煙地準備去了。
他們抵達上京的時候,正好趕上了上元佳節。兩人也沒回宮,直接逛起了花燈。
在走到當年老人家擺花燈的大樹下的時候,冷冷清清的,花樹不見了,老人家也不見了。宋炔突然想起陶疏桐抱着黃馬脖子哭的那次,他一把拽過同樣沉思往事的陶疏桐,咬着他的耳朵問:“告訴我,那次你為什麽哭?”
陶疏柚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深不可測的雙眸深處有氤氲的水光蒸騰,“因為你!”聲音哽咽,情難自禁。
宋炔猛地一拉披風,罩住了兩人,披風下,脖勁交鳴。
不遠處,一個清雅的身影僵住,然後,倉皇離去。
過了十五,皇朝又有條不紊地運轉起來。但作為皇帝的宋炔,卻一連幾天,一下了早朝後便不見人影。
半個月後,當陶疏桐下朝回到小院時,看到四張雪白的狐貍皮放在正堂的桌子上,已經風幹了。
燈下,陶疏桐用那雙骨節分明的手,熟悉地穿針引線,近乎虔誠地縫制着一張狐貍皮毯子。
油燈的光暗了暗,陶疏桐擡起頭,想拔一拔燈芯,一陣若有若無的香味從油燈裏飄出來,直入鼻孔,一陣猛烈的頭暈目眩,他一頭栽倒在桌子上。
“呵,還真是賢惠!”清冷的年輕男子扯了扯狐貍皮毛,冷笑着譏諷了一句,朝外一擺手,十幾個黑衣人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利索地把陶疏桐擡進了一口大樟木箱子裏,像鬼魅一樣,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剛要起床上早朝的宋炔,無來由地差點撞向了地面,他不滿地嘟哝了一句:“今天是個什麽日子,難道不宜起床嗎?”
肅靜的乾元殿內,衆臣看到皇帝走了過來,忙齊唰唰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宋炔習慣性地朝右邊第一排那個位置望去,沒來由地腳下一個趔趄。
那個位置,四年來風雨無阻地出現在那裏的人,不見蹤影。
他着急地看向黃怡,黃怡急忙轉身離去。
宋炔坐在高臺上,殿內臣子的聲音嗡嗡亂響,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黃怡很快便回來了,滿頭大汗,滿眼焦急地看着皇帝。
宋炔猛地站起身,風一樣地跑了出去,留下了一殿的大眼瞪小眼。
小院,門外的兩個暗衛已被發現一個死在了樹上,一個死在了牆角,一刀斃命,連口都沒張開。
屋內,幹幹淨淨,那四張雪白的狐貍皮已有三張被細密的針腳縫在了一起,第四張剛縫了幾針,銀白的針悠悠地挂在白絲線上,好像主人只是出去喝口水,一會還過來繼續縫一樣。
宋炔兩腿一軟,跌倒在黃怡眼疾手快塞過來的一張椅子上,如果不是門外死的兩個暗衛,他恍然覺得,陶疏桐,也許在下一刻,會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走進來,笑着說:“陛下,我剛才去給你熬粥了,快點趁熱喝。”
“密旨禁軍總領顧明,封鎖城門,全城搜索!傳崔衡見駕”。
剛下早朝的崔衡,面色陰沉地坐在書房裏,手裏緊緊篡着一張十五天前‘鴿哨’傳來的一張示警書。
聽到管家的傳話,他迅速把紙條塞到了窗臺的一盆茂密的蝶蝶香裏。
當他打馬到達小院的時候,看到了臉色蒼白的皇帝,他快步走上前去,跪下見禮。
“起來吧,黃怡,你跟清遠說說情況”,宋炔還在看着那張狐貍皮毛發呆。
聽着黃怡簡單明了的陣述,崔衡擡眼打量了這間屋子,目光最後定在了床頭那個淡金色的火籠子上,那是宋炔從小最喜愛的火籠子,每到冬天的時候,太子在背書的時候,總喜歡把手放在上面。
但是,這個火籠子,卻出現在了陶疏桐的床頭。崔衡覺得心裏堵得歷害。
“清遠,馬上啓動‘鴿哨’,全力探聽陶相消息,不惜一切代價。”宋炔的聲音傳來,那聲音裏包含的恐慌、急迫、不顧一切,像一把鋒利的小刀,直穿崔衡的心髒,疼地差點讓他失去理智。他穩了穩神,沉聲答道:“是”。
一天,兩天,三天,全城搜捕沒有任何消息,就連反應一直敏銳的‘鴿哨’也沒一點消息。
宋炔要瘋了。
他第一次在南書房裏摔了東西,罵了娘,訓斥了崔衡辦事不利。
崔衡也不惱怒,面色沉靜地向皇帝建議,封鎖陶相被綁架的事情,穩定朝堂,由他負責秘密搜尋。
對于陶相的數日缺席,猜測紛紛的大臣們終于從黃怡那裏得到了确切消息,陶相舊疾複發,回老家休養了。
副相崔衡暫代宰相職。樞密院中丞空缺,所有将領直接由皇帝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