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未來的事
在等待崔衡到來的時間裏,宋炔百思不得其解,他了解這位從小一塊長大的伴讀,要說他對自己有異心,即沒那種動機,也沒那種野心呀。
那麽清雅的一個人,又是當朝國舅,位居副相,到底有什麽能讓這樣的人物對一個國之大才見死不救的?
宋炔煩燥地站起來,來回在書房內踱着步,忽然,他在一幅畫前停了下來,那是今年崔衡剛送來的自己的畫像。
宋炔靜靜地盯着自己的畫像,好像一個自己盯着另一個自己。
太逼真了,太細膩了,連發際線旁邊的一個芝麻大小的小疙瘩都清晰可見,即便自己,如果不是現在摸摸,也不知道這個小東西的存在。
也許在以前,他不會想到什麽,但和陶疏桐的關系确定後,他的心對這種事情一下子變得立體起來,一個說不出口的秘密在心裏翻騰。
崔衡,自己的伴讀,喜歡自己,也許,執念還很深,深到産生了心魔。
宋炔以手支頭,愁得腦袋發脹,也沒想出來這個事該怎麽解決。他突然有點怕見到崔衡,若他聽不得勸怎麽辦?若他以後事事針對陶疏桐怎麽辦?要舍棄他嗎?畢竟是自己少年時的朋友,怎麽說出口? 在聽到黃怡的一聲“崔大人請”時,宋炔逃也似地離開了書房,牽了馬,直奔明王府而去。
黃怡引着崔衡進來後,發現皇帝不在,便笑着解釋道:“陛下大概是不放心陶大人,又跑去看看了,崔大人稍等,我去泡茶。”
崔衡聽了,臉色沉了沉,坐下,盯着自己的畫發起了呆。
明王大笑着迎了出來,看着自家皇侄郁悶的臉,強行調侃道:“聽說皇帝陛下親率大軍,禦駕親征,直指涼洲城下,吓得後秦小皇帝親自出來求饒?”
“皇叔聽得是哪家的八卦,真相都從眼上長到下巴上去了。”宋炔背着手走了進來,徑自走到聽雨亭。
“皇叔啊,你的書還沒寫嗎?”
“正着手準備呢,怎麽,陛下又遇到哪個美人搞不定了?”明王一貫的八卦臉湊了過來。
“怎麽說呢,如果你已經有了心愛之人,卻突然發現有另一個人苦苦暗戀着自己,并有點走火入魔的跡象,比如傷害你的心上人?”宋炔斟詞酌句地說道。
“上中下三策,想先聽哪個?”明王啪地打開折扇,很風騷地搖了幾下,擺出了上京第一情聖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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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說吧”,宋炔盯着湖水,對明王的故作潇灑直接無視。
“這下策嗎,簡單直接。咔嚓,把傷害心上人的那人殺掉,眼不見心不煩”
宋炔打了個哆嗦,白了明王一眼:“這條忽略,下一條”。
“這中策嘛,比較中庸。和風細雨地跟這人談談,讓他大徹大悟,從此解開心解,與心上人和平共處。”
“怎麽談?”宋炔眼睛亮了亮。
“這個,得具體到每個不同的人,你告訴我是誰,我幫你分析怎麽談?”臉上的八卦意味濃得要滴下來。
“算了,下一條”。
“這上策嘛,得拿捏好。适當的時機用适當的東西暗示一下那人,表明你對心上人的忠貞和對她的無意,讓她不想和你交惡而知難而退。”
“謝皇叔,改天請你喝酒!”宋炔邊說邊快步走出了明王府。
“這麽快,就悟到了我的精髓?真不虧是我們宋家的子孫呀!”明王看着那道背影,喃喃道。
宋炔直奔乾元殿,把崔衡畫的十七幅畫像從箱子裏翻出來,捆成一捆,交給匆匆尋來的黃怡。吩咐道:“轉告崔大人,讓他在家休沐三個月,把這些畫弄明白了,寫個奏折給我,寫妥當了,再上朝吧。噢,對了,你可以把我見到文雁青的事一字不落地告訴他。”
黃怡轉了轉眼珠子,抱着畫快速離去。
當等候在南書房的崔衡看到那一捆畫和聽到黃怡的傳話後,臉色瞬間慘白,他腳步虛浮地回到府第,打開書房的門,走進暗室,把那些畫放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都知道了,自己那點不可告人的心思。
壓下文雁青的示警信,置陶疏桐于危地,還累及皇帝陛下親赴敵國,以身犯險。哪一樁,哪一件,不夠流放三千裏的?但是,他只是讓自己休沐三個月,讓自己在三個月裏滅了那點心思。
但是,怎麽滅?他好想時光倒流至上元佳節,那晚,如果不是自己心血來潮地去觀燈,如果不是正巧碰上那兩個纏綿的身影,如果不是正好有文雁青的示警信到來,如果不是自己鬼使神差地做了那件連自己都不恥的事,如果,一切的一切,都回到自己甜蜜的、糾結的、悄悄地暗戀着的日子也好。
崔衡呆在家休沐了三個月,呆在書房裏三個月。
三個月後,他瘦了一圈,眼神枯井無波。
他帶着自己的夫人,抱着那一捆皇帝畫像,拜訪了陶疏桐。
大楚的宰相和副宰相,相對無言,但聽懂了對方心中的千言萬語。
從此以後,他是大楚的國舅爺,皇帝的重臣,清河崔家的脊梁,情感上的苦行僧。
慶歷十二年春,皇帝宋炔接宗室的少年子弟入宮授教,陶疏桐任太子太傅。
大楚這艘修整一新的大船已平穩啓航,也許,大楚的未來掌舵人就藏在這群朝氣勃勃的少年裏。
但是,誰知道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