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晃一周過去，第一次模拟考的時候，祁優發揮失常，頭一次跌出年級前十，蔣南得知後心裏感到很是不安，以至于祁優從老師辦公室交了作業回到座位時，看到的便是蔣南一臉嚴肅擔憂地端坐在座椅上。
“怎麽這幅表情？我看了下你這次的成績，進步了五十多名呢。”祁優驚訝道，剛問完就猜到了什麽，突然覺得對方現在這個表情真是可愛。
“祁優，要不，你別給我補課了？”蔣南猶豫一會，繼續表情嚴肅道：“我耽誤了你的學習，別說什麽教我你也能學到東西之類的話，我知道我是什麽水平，你明明可以複習得更好的。”
祁優失笑：“我也沒花多少時間幫你補習呀，你別覺得是你的原因我這次才沒考好，我就是這樣兒，每次放完假就松懈了下來，開學後第一場考試往往都考不好，你沒看到老師都沒說什麽嗎？”
蔣南一愣，回憶了一下發現老師确實是已經習慣的表情，想起上次放完假祁優的成績，雖然還在前十之列，但是确實不是他平時的水平，心裏已經對祁優的話信了大半，但仍是猶豫道：“可是，我多少還是影響到你了。”
祁優道：“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何況你這麽聽話，複習起來比我還用功，哪裏用得着我操那麽多心？”
見蔣南還是有些悶悶不樂，祁優揉了把他的腦袋：“行了，別想了，補習照舊啊。”
話音剛落，就聽見吳安捧着水杯經過祁優面前時，說了句：“班長大人，這回連我都沒考過還有心思管別人？”
吳安這次拿了年級第三，班級第一，這話聽着正常，然而誰聽不出他帶着挑釁的得意洋洋的語氣？
祁優習慣了這人的嘴賤，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回都懶得回一句，然而卻一眼注意到蔣南的動作，對方猛的站起身，眼神冷冷地望着吳安，這動作吓了祁優一大跳，一瞬間以為他要沖上去打人，連忙伸手把人拽住：“诶诶幹什麽？”
蔣南倒是沒動，只瞪着吳安道：“要不是給我補習花了很多時間，他考的比你好一萬倍！從我來到這個班上以來他次次考的比你好，你，你得意個什麽勁兒？”
這維護怎麽看怎麽幼稚，祁優都有些失笑，心裏卻覺得暖暖的，剛想叫對方坐下，就聽見吳安又開口了。
“班長，你怎麽還讓別人給你找借口？還有你，”吳安冷冷瞪回去：“你還敢跟我嗆聲？你信不信我把那件事說出去？”
蔣南臉色一白，嗫嚅着嘴唇不敢說話了，只呆呆站在座位上。
祁優扯了他兩把，他才回過神，順從祁優的意願坐了回去，結果又聽見吳安諷刺道：“不敢讓人知道就別老惹我，他自己沒用，考得不好還不讓說是怎麽了？就你還把人當的跟救世主似的。”
祁優都沒反應過來，蔣南再度站起身：“一次沒考好就是沒用，那你呢？你這麽多次考不過他，豈不是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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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突如其來的口才叫祁優和周圍的同學都瞪大了眼。
吳安氣得臉色漲紅：“我看你是真什麽都不怕是吧？那我現在把你的事昭告天下你可別……”
蔣南咬牙打斷他：“好啊！你想說就說！我又沒有做錯任何事，我憑什麽要怕？你倒是說啊！”
吳安被氣得也有點失去理智：“那好！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這位蔣南同學，他是個同……”
“夠了！”祁優打斷他的話，起身冷冷看着吳安：“吳安同學，一碼歸一碼。”
吳安回過神，咬了咬牙，他本意只是想在祁優面前炫耀一下，是蔣南一而再再而三地沖他回嘴，然而蔣南的隐私和這次的成績沒有半毛錢關系，他也沒想真說出去，顯得他自己斤斤計較，拿別人的性向反駁人家，何況祁優的眼神也看得他有些發毛。
最終冷哼了一聲，直接回了自己的座位。
祁優愣是把蔣南拽回了座位，看着他意氣難平的臉，他無奈道：“你做什麽去争？他是什麽樣的人你不知道？”
蔣南低着頭，沒說話，心道他怎麽說我都無所謂，但是他就沒資格說你。
祁優注意到對方顫抖的手，伸過去握了一下：“怎麽，吵個架這麽激動？”
蔣南也是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抖，他那時想着一了百了，本以為今天自己的秘密會瞞不住了，已經做好了迎接最終審判的心理準備，卻沒想到祁優會打斷吳安的話。
蔣南也不知道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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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的模拟考成績下來了，祁優果真又恢複了以往水平，甚至考的比平時還要好，拿了年級第一，老師在班上着重表揚了一番，蔣南坐在下面喜悅之餘也悄悄松了口氣，祁優神色倒是平靜，只是看到蔣南臉上的表情後眼中仍是帶上了些許笑意。
“這周五下午兩點，我們學校所有高三同學的家長都要召開一次家長會，一會我讓班長把通知單發下去，大家記得回去交給你們的父母，這可以說是進入高中以來最重要的一次家長會，關系到你們的将來，記得提醒的你們的家長一定不能缺席。”
老師的話音飄到蔣南的耳中，蔣南面上無意識地攥着自己的筆把玩着，心裏卻是一團亂麻。
祁優側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祁優蔣南這幾天都是一塊在食堂吃午餐，江遠爸媽幫他在學校外租了間房，他們也偶爾會上江遠住的地方吃，這天吃過飯後，回教室複習時卻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插曲。
祁優走近教室時就隐約聽見了裏面一些人的讨論聲，其間還隐隐聽見了蔣南的名字，微微皺起眉，不管怎樣，背後議論人總歸不是什麽好的行為，尤其蔣南本人此刻就跟在自己身後。
“我覺得，蔣南家裏肯定是很有錢的，按照他的成績本來進不了我們這個學校的，我聽說是他家裏人花了不少錢把他塞進來的？”說話的幾人聊得正歡，似乎壓根沒注意到門口進來了人。
“不可能，你看他平時像有錢的樣子嗎？而且為什麽非得高二下學期了才轉來？”
“我有次在辦公室聽見老師打電話，好像蔣南爸媽已經去世了，現在是住他姨父姨母家，他姨父家好像很有錢，具體做什麽的我也不清楚，反正他進來肯定是托了關系的。”
祁優側頭看見蔣南神情并沒有太大變化，只是手攥的緊緊的，茫然站在門口似乎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過聽說他爸媽死的時候他發了一場高燒，會不會是那時候把腦子……”
沒等他們把話說完，祁優一把捂住蔣南的耳朵半走半推地帶着他進了教室。
蔣南愣住了，感覺着耳邊傳來的暖暖的溫度，大腦一片空白，外界什麽聲音也傳達不到他的腦海了。
“咳咳，”祁優提醒了一下教室裏的人：“大家聊八卦可以，但是惡意揣測就過分了吧？尤其當事人還在這兒。”
衆人吓了一跳，紛紛轉過頭，看到祁優還沒什麽，看到蔣南才是真的臉色一變，帶着幾分尴尬。
一個男生半晌後讪讪道：“抱歉，我們不是故意的，就是……随便聊聊。”
祁優神色平淡道：“節約點時間複習吧。”
說着拉着蔣南坐了下來，松開手時看見蔣南兩只耳朵紅透了，不由一愣：“我沒用多大力吧？”
蔣南低着頭，半天才嗯了一聲。
“剛才，你都聽見了？”
祁優說：“我要說我沒聽見豈不是顯得太假了？”
蔣南被逗笑了，飛快看了他一眼，眼神緊張：“我，我是因為姨父姨母家住在這邊，為了方便，才轉學過來的，我沒，沒想走後門……”
說到這裏臉都漲的有些紅了。
“我知道，”祁優小聲道：“你家裏的情況，你轉過來的時候我就知道的，老師都交代過我了，你不用擔心我會怎麽想你。”
老師在蔣南轉學過來的第一天就找祁優談了話，向他大致說明了一下蔣南的家庭情況，要他多照顧一下對方。
蔣南一愣，顯然沒想到祁優會一早就知道，聯想起之前的種種，還有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臉色突然有些發白。
他突然想明白了，祁優對自己好，是因為可憐自己，是因為答應了老師要照顧自己。
是了，這樣才正常啊，不然因為什麽？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報了不該有的期望了嗎？否則現在怎麽會這這麽失落？
祁優多聰明，一看到蔣南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岔了。
“你別多想。”祁優不悅地皺眉道。
蔣南也不知聽沒聽清他說話，只低着頭嘴裏含糊地應了一聲。
祁優看着對方先前還紅通通的耳朵現在退去血色，心裏一緊，他看了眼四周正埋頭複習的同學們，起身徑直往門外走，同時道：“你跟我出來。”
蔣南看着祁優往外走的背影，不想動彈，但害怕祁優生氣不理他的念頭還是占了上風，于是努力壓下心底的失落，起身跟了出去。
祁優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就知道蔣南乖乖跟了上來，心裏也松了口氣。
一路走到樓梯轉角處，他才停下腳步，蔣南順從地跟着停下，眼神有些疑惑和茫然，不明白祁優的意圖。
祁優轉身，看着還在迷茫的少年，伸出手一把将他抱進了懷裏。
蔣南全身瞬間僵硬起來，祁優力道不大，但他完全無法動彈。這是他第一次離對方這麽近，他曾經幻想過如果有一天能得到祁優這樣一個擁抱，他一定要好好感受對方的氣息，然而真到這時候他卻連呼吸都不敢。
“蔣南，我接下來說的話，你都給我聽好。”祁優等對方的身體不再那麽僵硬後，低頭在他耳邊說道。
“我一直認為，一個人的好壞是不可能單單靠他的外表，家世，學習成績這些外在屬性來衡量的，不是說這些不重要，但也有很多比這些更重要的東西，在我眼裏，這些東西是你有而別人沒有的。”
蔣南開始還如墜雲霧，但祁優說着說着他便下意識地開始認真聽起來。
“不要總想着自己怎麽差，別人會怎麽可憐你，甚至看不起你，其實你覺得別人看不起你的時候，都是你自己在看不起你自己。蔣南，我不可能無緣無故對你好的，就算一開始是那樣，但是你覺得我會因為老師的一句話就一直幫襯着你？我對你好是因為你身上有值得我對你好的東西，至少在我看來，你很好，比很多人都要好，所以你要更自信一點，好嗎？”
祁優溫柔的聲線讓蔣南幾乎有種落淚的沖動，以前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些話，從小就學習不好的他只在父母眼裏看到過失望和嘆息，他們甚至已經想好讓他高中畢業後直接進父親的工廠幫忙打工，到了姨父姨母家，也沒有人相信過他能有什麽出息，更沒人說過他比很多人都好這種話。
他聽懂了祁優的話，所以愈發感動的同時也愈發無地自容，想起以前自己面對許多事情時總想着逃避，想起自己剛才的惶惑和自卑，想起自己一直找不到方向和動力地學習着，如果沒有遇見祁優，自己恐怕單純的想着就這樣不用和任何人交流地過去這剩下的一年半，在本地考一個三流大學，找一份說得過去的工作，就這樣庸庸碌碌過一輩子。
可現在他也想更努力一點，想讓自己做到像祁優期望的那樣，變得更自信，更優秀，至少，要對得起祁優對他的好。
蔣南鼓起勇氣，伸手回抱住祁優，像是對他肯定的回應，盡管手還有那麽一點顫抖，但祁優感覺得出對方聽進去了他的話。
“行了，回教室複習去吧？”祁優最後揉了一把蔣南的腦袋。
蔣南腦袋埋在他肩頭默默點了點，最後才意識到什麽，猛地退開：“對，對不起，我……”
“你對不起什麽，剛剛是我抱的你。”祁優無語又無奈。
“祁優……”蔣南看着他的表情，想起剛才那個擁抱，盡管他覺得祁優抱他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更好地安慰自己，給自己力量，但他的心仍舊像在糖水裏浸泡過一般，一股沖動從他的心底一直竄到喉間，他脫口而出：“你，我……其實……我……”
祁優耐心等他說完。
然而蔣南你你我我半天，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一個任課老師路過，看到兩人站在這兒，蔣南還兩眼通紅一看就哭過，雖然出于對祁優的信任沒往不好的方面想，但還是道：“你們在這兒幹什麽？怎麽還不回教室？”
蔣南吓得把嘴巴閉的死緊，最終也沒把想說的話說出口，和祁優回到教室後，他想起自己剛才準備幹的事，更是為自己的沖動後悔，一身冷汗都冒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