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改邪歸正

宋玉延可不會這麽沒眼色去問唐枝人家大哥是不是出事了,她安靜地等了一會兒,唐枝抽了抽鼻子,問:“你問這個做甚?”

“有些事想征詢他的意見。”

唐浩根雖然不用值夜班,但要是遇上縣衙有事,那得很晚才能回來。宋玉延與其每天幹等他下班從家門前路過,還不如直接來找唐枝問他哪天休息。

唐枝也沒有興趣打聽他們要商議什麽,道:“他要過兩日才休息,不過若是衙門有事要處理,他可能也沒空。”

“那我過兩日再來尋他。”宋玉延說完,但是也沒走。

唐枝覺得奇怪,問:“你還有事嗎?”

宋玉延斟酌了一下,問:“唐小娘子知道這兒附近哪裏的竹林是可以去砍伐的嗎?”

說到這裏,有些臉紅,“無主的那種。”

她覺得自己的潛臺詞就是——哪裏有免費的午餐。

她從小被教育不能貪小便宜,更不能随意侵占無主之物。所以即使這些山林的一草一木都是無主的,百姓都可以随意砍伐,她卻依舊會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

當然,長在路邊、河邊、荒山裏的草,她薅起來沒負擔,可是竹木在後世是被稱為公家財産的,即使沒有主人,也不能随意砍伐。

如今的人可沒有什麽公家財産的概念,除了到官府那裏辦了地契的地方外,剩餘的山林,都是被百姓當成自家後山一樣進出取物的。有時候官府會幹涉防止砍伐過度,大多數時候官府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宋玉延做不來偷偷砍伐這事,所以打算先跟唐浩根透一下底,想辦法獲得官府的同意。即使官府懶得管她,可她也算是過了明路,心裏壓力會少一些。

果然,她這話問出來後,唐枝愣了一下,然後拿疑惑的眼神看她,仿佛在說她怎麽會問這麽沒腦子的問題。

“縣東北二裏的阚峰,山腳下有一片綿延至普濟湖的竹林,不過砍伐一兩竿倒可,若是多了,官府會追究。西南三裏開外的塔山也有竹林,還有縣南十裏的抱子山,不過那兒有些林地是陳家的……”

唐枝說了很多,但中心思想就一句話——你要想偷伐竹木,最好離衙門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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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怕她誤會自己重操舊業,連忙将自己的打算告訴了她。唐枝聞言,先是問:“你會竹編?”

宋玉延硬着頭皮撒謊:“嗯,跟草編一起學的。”

唐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再抓着這點不放,而是道:“你是不是傻了?哪有人跑到官府那兒告訴官府,我要偷伐竹木的?”

宋玉延道:“這不是犯罪預告,而是征求同意。”

唐枝不太理解她的詞彙:“什麽?”

宋玉延只好詳細地解釋了一下:“我這是在征求官府的同意,若是官府不允許我砍伐竹子,那我便去花錢買。若是官府允許,那有朝一日,我被人告發了,可我也是獲得了官府的許可的,構不成犯法。”

“所以你找兄長是為了這事?”

“是,只是我沒打算請唐典事幫我說情,我只是想打聽一下以往官府對這事的态度,我也好有應對之策。”

唐枝盤算了一下,一竿巨竹值二三十文,做成篾籃子等也能做好幾十個,然後剩下的竹梢、竹屑等拿去賣也能賣到四文十斤。

但是考慮到宋玉延的情況,要她去買竹子回來,興許會賠本,所以她道:“那等兄長回來了,我再知會你一聲。”

末了,她又問,“那你的席子不編了嗎?”

“編,不過梅雨時節到了,也得多找些活計補貼家用。”

唐枝點了點頭,一時間也沒了話語,習慣了跟宋玉延互相敵對、吵吵鬧鬧,現如今宋玉延整個人都散發着積極向上的氣息,她反而不知道說什麽了。

宋玉延不知道唐枝的心思,不過記憶中唐枝的情緒鮮少這般低落,出于善意,也出于好不容易改善的鄰裏關系,問道:“你可是遇到了什麽難事?我見你方才眼睛都紅了。”

唐枝哪有什麽難題,只是她向來不樂意在宋玉延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所以宋玉延這麽一問,她就跟往常一樣,叉着腰,柳眉一豎,“你看錯了,我怎麽會紅了眼睛?我是這麽嬌弱的人嗎?我才沒什麽難事呢!”

活脫脫青春年少版的烈嬸。

宋玉延光是想象十幾二十年後的唐枝變得跟烈嬸一樣,她這心情就有些微妙,不過不管唐枝會不會變成烈嬸,她們都是好人無疑。

想到唐枝這麽小的年紀就得撐起唐家半邊天,宋玉延擔心打擊了她的自信,便道:“對,是我看錯了,也說錯話了,還請唐小娘子見諒。”

唐枝:“……”

沒人惹自己生氣了,也沒人跟自己吵架了,她覺得自己可以多活好多年了。可是,怎麽就這麽別扭呢?

“你不是說還要編草席嗎,還不快回去?”唐枝不知道說什麽,趕緊下了逐客令。

宋玉延感慨:“這孩子多實誠,還擔心跟我閑聊會拖延了我的草編進度。”

系統:不,我沒情商也看得出人家不待見你。

……

梅雨時節如期而至,不過它來的悄無聲息,若非連着三日都下毛毛細雨,衆人怕是也察覺不出來。

不過這天氣實在是頑劣,偶爾在清晨下一場細雨,晌午忽停,衆人見有陽光,歡天喜地地抱着衣物出來晾曬,結果頃刻間又烏雲聚攏,下起小雨來。

百姓白歡喜一場,只能抱着濕漉漉的衣物發愁。

而宋玉延做好了心理準備,雖然新編的草席沒機會拿出去曬,但也不至于會發黴。

原本賣席草的人家也會受到天氣的影響的,畢竟割了席草後,可不得太陽猛烈地翻曬才行?

不過石家早就防着梅雨時節的到來,所以早就處理好了不少席草堆放着。他們也不擔心短時間內賣不出去,撐過了梅雨時節,買賣就會又上門來。

宋玉延就是趁着沒下雨的時候去買了不少回來堆放在堂屋,她對“特貧困家庭”宋家唯一感到滿意的地方大抵是這家有瓦遮頭,不擔心像茅草屋那樣,屋外瓢潑大雨,屋內小雨綿綿。

唐浩根從唐枝那兒了解到了宋玉延的行徑後,便趁着空閑來找她。結果進屋一看,那原本算是家徒四壁的堂屋變得跟工坊一般,席草堆放得他都無處落腳了。

還是宋玉延挪了一下那張八仙桌,給他讓了些位置,他才穩穩當當地坐下。

宋玉延給他倒了一碗水,也沒閑聊,唐浩根直接開門見山:“阿枝跟我說你有事找我,也說了你想知道官府對于伐竹之事的看法。”

其實唐浩根剛得知宋玉延的想法時,腦裏也閃過“宋大郎莫不是傻了”的念頭,不過他很快就理解了宋玉延的用意:

雖說大家對于鄰裏有時候偷偷扛一竿竹子回來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并不是說官府就認同了這種行為,一旦官府追究起來,盜竊的罪名可不小。

盜竊被抓後,要在耳後刺一個圓環,犯三次盜竊就要在額頭上刺圖,外加判刑三年,犯五次以上那就直接死刑了——這也是唐家一直沒有報官抓宋玉延的原因。

要知道宋玉延的行為,早就足夠被判死刑好幾回了。

伐竹這事說不上盜竊那麽嚴重,可畢竟也不是什麽光明磊落的事情。宋玉延既然已經打算改邪歸正了,便不應該再留下把柄。

唐浩根這麽想着,便看在宋玉延那張席子的份上,跑到買木場去跟那兒的監官喝了兩碗小酒,得到了對方的承諾,這才來找宋玉延。

明州擁有大商港,也擁有造船場,造船需要木材,所以也設了買木場。買木場不僅收明州産的林木,也收別處的木頭,為造船提供了足夠的材料。

若是由買木場出面,官府倒不會管。唐浩根也不需要監官給宋玉延提供大量竹木,只需在買木場去伐木時,給宋玉延留半竿竹子就行了。

就這點小事,買木場的監官自然是應下了,連唐浩根說讓宋玉延花錢買也給擋了回去。

宋玉延又欠了唐家一份人情,可惜現在沒有能力報答,只能先記在心裏,回頭跟宋玉版、宋玉磚兩個小蘿蔔頭說:“唐家與我們非親非故卻願意幫助我們,我們要記得這份恩情,日後報答,知道了嗎?”

宋玉磚點頭。

宋玉版心裏還在琢磨怎麽把自己編好的草墊子拿給宋玉延,讓她代為賣給林永明,這會兒雖然不願意聽她念經,卻也心事重重地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山藥:我是奉公守法好市民!

小提示:在臉上、脖子上紋身的小夥伴要是穿越去宋朝,那妥妥的會被當成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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