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初次合作

樓杲自然想不到他眼前的十六歲少年是故意在他面前談論制作白蠟的事情的, 他一開始還為自己的偷聽而感到慚愧, 只是他又安慰自己:“宋家的屋子太小了, 這倆人也不曾注意隔牆有耳的事情,不怪我偷聽。”

忽然,他又高興了起來,問仆役:“哎,我剛剛是不是說了‘隔牆有耳’?”

仆役自然知道自家二郎君的德性,于是誇道:“沒錯, 二郎君的學問又見增長了呢!”

樓杲偷着樂了會兒:“回去後,你可不許跟娘子說這是跟她多年,然後耳目什麽?耳濡目染,對,耳濡目染!”

仆役:“……”

什麽不許說,分明就是希望我主動在二娘子面前誇你!

他當然不會反駁主人家的話, 然後又就“耳濡目染”這一成語好好地誇了樓杲一頓。

仆役的一頓誇,讓樓杲渾身通泰舒暢, 他也忘了偷聽帶來的慚愧, 而又琢磨起了白蠟這事來。

不得不說, 他為宋家的這個少年的多才多藝而贊嘆不已, 也生出幾分敬意。若是他打聽的消息沒錯的話,這個少年的身世可謂是悲慘:

除了幼年時有生母教導撫養之外,收養‘他’的叔父、嬸嬸都不是什麽善人,也沒有好好教導‘他’,可是‘他’還能迷途知返, 而且善于将‘他’在街頭巷尾亂竄的那些年學習到的技藝總結創新,可見當初‘他’也并非一直在胡鬧。

想到自家娘子教導孩子們讀書,樓杲又總結出了一點:“有個好娘親果然對孩子的教育學習十分重要,我娶得娘子就足夠好,嘿嘿!”

仆役:“……”

今天又是他們家二郎君花式誇二娘子的一天呢!

____

屋內,并不知道宋玉延的打算的白粲聽了她在養殖白蠟蟲方面的一些小建議後,便打算先回去嘗試一下。

樓杲這會兒見他要離去了,趕緊起身留下他:“我方才無意中聽見兩位在說什麽白蠟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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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擔心兩人誤會他偷聽,又解釋,“不是我有意偷聽,實在是……隔音不好,所以兩位不要見怪。我聽你們的意思是,你們曾經制造過白蠟?”

白粲見他态度很好,心裏也就沒那麽緊張了,他看了一眼宋玉延,見她沒有要掩飾的意思,才道:“對,我們曾經機緣巧合之下得到過白蠟蟲,然後造出了白蠟。”

樓杲來精神了:“明州還有白蠟蟲?長什麽樣的?”

白粲沒說話,宋玉延也是一副“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的神情,樓杲回過神,略不好意思:“呃,是我失态了,這是兩位的技藝,怎能輕易外傳呢!”

話雖這麽說,可他這心裏也是癢癢的,仿佛眼前放着一個很好的賺錢機會,而自己卻只能幹看着。

那可是白蠟,雖說樓家這等富庶人家買蠟燭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可若是樓家掌握了制造蠟燭的技藝,那樓家不僅能省下一筆買蠟燭的巨額開支,甚至還能用蠟燭來大賺一筆!

他剛才聽見這兩人似乎沒有将白蠟蟲養殖業擴大發展的意思,于是心中一動,若是由樓家來養殖……

此時的他完全忘記了自己當初來這兒的目的,一心琢磨如何忽悠這兩人把制造蠟燭、養殖白蠟蟲的技術交出來。

他先跟宋玉延、白粲聊天,拉近彼此的距離後,再開口用五萬錢買斷這些技術。五萬錢便是五十貫,換算成現代貨幣就是十多萬,對于普通百姓而言,這已經是一筆大款了。

白粲有些意動,然而他還能保持清醒,這些技術都是宋玉延的,這筆錢也跟他沒有關系。

而且宋玉延當初說不知道如何養白蠟蟲,可是她勝在有文化,這些日子根據他養殖白蠟蟲的觀察,得出了不少改進的想法。所以說,換了她來養白蠟蟲的話,她養成功的概率比他還大。

宋玉延的目的可不是眼前的這一筆巨款,所以她婉拒了樓杲。心想樓杲果然不愧是商人,想出來的第一個法子總是要将這賺錢的機會占為己有。

她也不擔心樓杲會從白粲處下手,畢竟明州也是有人懂得制造蠟燭的,只不過白蠟的原料供給就将大部分人卡住了,只有掌握了養殖白蠟蟲的技術,才能真正地利用蠟燭致富,而恰巧白粲并不懂如何養殖白蠟蟲。

系統:“那你就懂養殖白蠟蟲了?”

宋玉延道:“我沒養過,所以不敢說懂。不過我好歹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的,當初手工委與央視某發家致富欄目合作拍攝了一期相關的節目,我還隐約記得那位養殖戶說過的養殖經。”

白蠟蟲并不是只有制作蠟燭這一用途,它在醫療、工業、保健等行業都有很高的經濟價值,所以白蠟在現代并未因石蠟和電燈普及而消失,反而有人看準了它的經濟價值,而開始養殖。

系統:“……”

行吧,對于這個宿主來說,即使有一套完整的理論,可凡是她沒親自實驗過的項目,都是“不懂”的。工科生“懂”與“不懂”的标準,還真的清晰分明呢!

它也不問宋玉延,那位養殖戶的養殖經是否信得過,畢竟以她的身份,要想辨別真僞,并不複雜。

____

果然如宋玉延所料,樓杲在她這兒找不到缺口後,便找了機會從白粲那兒下手。只是白粲的态度也很堅決:“我哪裏會這些,都是宋大郎教的,樓二郎君要想知道,便去找宋大郎吧!”

樓杲還真的不信邪了,幹脆找上了白家人。白家人倒是很樂意賣技術,可他們一不懂制作蠟燭,二不懂養殖白蠟蟲,當初他們只是見白粲找些白蠟蟲回來搗鼓,可這麽久了,不也是沒見成功嘛!

一次次受挫,樓杲總算明白當初樓掌櫃會小動作不斷了,他遇上了宋玉延,就跟踢到了一塊鐵板一樣難受。

他心裏氣不過,可是又不想跟樓掌櫃一樣使用些下作的手段,不然當初罵樓掌櫃的話不是活生生地打了他自己的臉嘛!

于是他去找朱氏訴苦。朱氏聽了他的話,疑惑道:“二郎當初去找宋大郎為的是什麽?”

樓二:“……”

他好像一個不注意,鑽進了錢眼裏,把正事給忘了!

想了一宿,他不由得嘆息:“果然,有能耐的人都是讓人又愛又恨的。”

不管是竹編、竹雕還是白蠟,宋玉延就跟一個寶藏似的,每往下挖掘一處,就能發現新的驚喜。

打定了主意要跟對方友好往來和諧相處,樓杲翌日便帶着不少厚禮去了宋家。宋玉延見他這回是真心合作的,這才跟他談起了白蠟蟲養殖業的可持續發展。

眼下兩淮一帶自然是有人養殖白蠟蟲的,可是畢竟剛開始發展,很多養殖的方法和技術都不完善,導致白蠟産出少、蠟燭的價格也是高漲不落。

宋玉延習得白蠟蟲養殖戶的養殖經時,那已經是有較為科學的養殖方式了,所以只需給她一年時間,她可以通過實踐來檢驗真理。

樓杲覺得跟宋玉延、白粲合作養殖白蠟蟲,似乎也未嘗不可,他出錢買白蠟蟲、圈林地,白粲負責白蠟蟲的日常護養,宋玉延則負責教樓家的夥計制作蠟燭……

別看宋玉延的工作似乎可有可無,誰讓她掌握着白蠟蟲的養殖技術呢!她能把握大的方向,所以樓杲與白粲都沒什麽意見。

至于如何分賬,樓杲出錢,所以他理應占大頭,可是宋玉延在這其中又起了不少重要的作用,所以占比跟樓杲相同。至于白粲,他占兩成都已經算占便宜了,哪裏還有什麽意見。

三人立下文書契約,又到了衙門公證,合作的事宜才算塵埃落定。

經過這些日子的交談、敲定合作細節,三人的關系也算是比較親近的了,樓杲看着宋玉延這個可以當他兒子的少年,起了逗她的心思:“你便不怕我的人從你那兒偷學到養殖的技巧後,我另外圈一片地養白蠟蟲?”

正常人聽見這樣的話都會緊張,比如,白粲此時就有些懵,滿臉寫着:“還有這種操作?”

樓杲很滿意白粲的反應,他覺得自己總算是找回了一點場子了。

剛這麽想,他便看見宋玉延只是微微詫異,然後笑道:“二郎君不會的。”

樓杲挑眉:“你就這麽相信我?”

“二郎君有行善積德、樂善好施的善人名聲在外,品行自然是能令人稱贊的,自然不會做違反契約的失信之事來。”

樓杲點了點頭,宋玉延這話倒是說對了,樓家已經足夠富庶,所以接下來要經營如何從富戶轉變為士族,再從士族累積為望族。

成為士族容易,只要培養出優秀的族中子弟,讓他們登科就成。可是要想成為望族,在士人和百姓中的口碑自然不能太差。若是在跟宋玉延等人合作之事上落下口實,傳了出去,他經營這麽多年的好名聲可就要毀于一旦了。

不過他沒說出自己的雄心志向,宋玉延也沒點出來,所以他以為宋玉延只是單純地相信他的人品,于是心情又美妙了幾分——這種人品被人稱頌的感覺真好!

等他回了家,又跟朱氏說這件事。朱氏拿過契約仔細看了幾遍,然後再看一眼正在陪孩子玩的夫婿,忽然便覺得他這是在瞎樂呵,自己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呢!

契約文書上寫了,樓杲今與宋玉延、白粲養殖白蠟蟲……凡養殖白蠟蟲事宜須得三方同意等條件。

這話放在這兒很容易被誤會成是指他們這次合作養殖白蠟蟲的事宜中,需要三方共同協商。可實際上這話的意思便是:簽了契約文書的這三個人想要進行與白蠟蟲養殖相關的工作,都得經過另外兩人的許可。

這不就是将他們另起爐竈的小火苗給掐滅了嘛!她的夫婿又不是不識字,怎麽就被蒙過去了呢?

不過考慮到很多買賣都是底下的掌櫃在打理,與人簽訂契約之類的,也有管家從旁協助,他只負責總攬賬目,不曾想,這次即使有管家過目了那契約,倆人也還是出了纰漏。

好在,這契約只是掐斷了三人另起爐竈的心思,并沒有什麽損害到樓家的利益的地方,看得出那少年也是一個公道人。她暗罵這名叫宋玉延的少年心眼多的同時,又有些欣賞對方,畢竟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便能想到如此周全的辦法,可謂是機敏。

欣賞歸欣賞,她還是得跟自己的夫婿說道說道的,免得哪天他就被對方給忽悠進更大的坑裏了,還在替人數錢。

樓二聽完妻子對契約的解讀,覺得自己剛才在妻子面前嘚瑟太早了,現在好像有些繃不住了。

于是他強行鎮靜:“這個我自然看出來了,我當時是故意這麽問他的,就是為了知道他的為人如何,是否實誠。考驗的結果如你所見,他很實誠,知道我是個值得信賴的大善人。”

朱氏:“……”

為了成全丈夫的臉面,朱氏也沒再往下說,倒與他說起了肚子裏的這個即将出世的孩子的事情。

樓二本來心裏氣得很,一個勁地在罵宋玉延:“好你個宋玉延,難怪這般鎮定,原來早就有準備了!”

聽了妻子轉移話題的話,他也顧不得跟宋玉延生氣了,立刻笑呵呵地捧着妻子的肚子,心裏頭對這第五個即将出來的孩子也期待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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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杲并沒有真的氣宋玉延,他先是反省了一下自身因為對方年少,就疏忽大意了,畢竟以前跟他做買賣的,哪裏有這麽年少的少年!

與此同時,他對這次的合作也稍微賦予了點信心,畢竟宋玉延從此事便可看出,她是個聰明又機敏,同時還守信的人——本來他因為宋玉延曾經當過無賴,而不敢完全信賴她的人品。

可是他從白粲那兒得知,制作蠟燭、養殖白蠟蟲等都是宋玉延琢磨出來的,他完全是因為跟她認識,而占了便宜。本來宋玉延找到了樓家這樣的大靠山,完全可以撇開白粲,跟樓杲五五分賬,可是她沒有這麽做,而是選擇拉白粲一把,可見她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君子五德:仁、義、禮、智、信,宋玉延幾乎都占了,跟這樣一個人合作,也不是什麽壞事。

後來他又去跟宋玉延了解竹雕的事情,不過這些日子他跟宋玉延往來的時候倒是隐約有些明白,宋玉延雕刻竹子不為牟利,純粹是興趣所在。

宋玉延送了他一個詩筒,回去後朱氏與他說詩筒的含義,他心裏更加高興了,覺得宋玉延這是真正地認可了他的為人。

樓皓想要他的詩筒時,他都一副被割了血肉的模樣,氣得樓皓道:“行了,我不要你的詩筒了。你若不給嘛,別人說你不孝,你若給了,心裏又不痛快。君子不奪人所好,我是個正人君子,自然不能奪兒子所好。”

樓二直誇父親:“爹這話說得很有水平,學問離君子又邁進了一大步!”

樓皓對于兒子的馬屁很是受用,不過面上還是板着臉訓了他一頓,然後才喜滋滋地跟兒子嘀咕起了衙門的事情:“這劉知州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本來急不可耐地組織大家疏浚兩湖淤泥,最近倒是沒什麽動靜了。前些日子通判問了他,他才道,等百姓交了夏稅再說這事。”

在知州眼皮子底下幹活的父親都不知道劉綽是怎麽一回事了,樓二就更不知道了,好在他覺得這事暫時擱置下來也好,否則定要生出一些亂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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