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明示
黃土酥最終還是從旁人的口中了解到了真相, 他以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的宋玉延與唐枝, 居然只是青梅竹馬。
他又問他爹:“這年頭,男女青梅竹馬一起置辦田産的可能性有多大?”
宋玉延跟唐枝各自買地讓黃鳏夫父子倆種菜的事情并沒有讓鄰居街坊知道,而明面上這個菜園子是唐枝在打理的,所以他一直以為宋玉延是菜園的老板,唐枝則是家中管事的那個。
他爹反問:“你說的是‘已經成親但是曾經是青梅竹馬’的夫妻嗎?除此之外,也沒別的可能性了。”
黃土酥百思不得其解,最後直搖頭:現在這年頭,青梅竹馬的關系都這麽複雜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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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土酥除了平常跟在他爹身邊賣力幹活外,宋玉延出現的時候, 他一準會跟着她偷學新琢磨出來的除蟲法子。
宋玉延覺得他還是很好學的,不過, 這個十二歲少年有時候忽然看着她就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她在想是不是系統還給自己加了什麽奇怪的buff, 不然為什麽身邊的每個人都有些奇怪的舉動?
終于有一天, 宋玉延到黃氏父子暫住的茅屋歇腳,黃土酥趁機問她:“宋大郎跟唐大娘子是青梅竹馬嗎?”
宋玉延沒多想:“算是吧!”
“你們當青梅竹馬多久了?”
宋玉延算了一下, 她雖然才認識唐枝兩年,可原主跟唐枝相識已經多年了,便道:“六七年,怎麽了?”
卻見黃土酥小臉認真地想了一番,說:“我以後也想找個唐大娘子那樣的青梅竹馬,不知道現在開始認識還來不來得及。”
宋玉延一頓,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唐小娘子那樣的青梅竹馬是怎麽樣的?”
這小屁孩該不會産生了什麽不該有的念頭吧?
一時之間, “窮小子與富家千金”、“年上富婆與年下小狼狗”等等狗血的故事在她的腦海中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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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土酥并沒有發覺老板的眼神變化,而是憧憬道:“為人善良大方、大膽心細,家裏有菜地的!唔,那我也得先買塊菜地,最好跟她的菜地相鄰……”
宋玉延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那你努力。”
“我爹還說我找不到的,因為我要想跟青梅竹馬一起置辦田産,那無異議跟人說,我們打算成為一家人,才會這樣不分彼此。不過沒關系,大不了我找個日後能當我娘子的青梅竹馬!”
少年此時臉上不見平日的機靈,倒是有本該屬于他這個年齡的天真。
宋玉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個小屁孩在暗示她什麽。
随即她又将這種想法甩了出去,這小屁孩才十二歲,哪兒來的暗示,是她想太多了吧!
“他倒是提醒了我……”宋玉延暗想,她當初說要投資唐枝的菜園子時并沒有考慮倆人的身份問題,外人也不清楚她們一起弄了個菜園子,可黃氏父子知道,那麽在他們的眼裏,她這樣做是否很不合常理?
宋玉延倒是不後悔這麽做。因為當初産生這種想法,投資賺錢還是次要的,主要就是希望能令得唐家的菜園子實現效益最大化。這樣一來,唐枝也不用總是擔心菜園子被人偷菜,也不用時常頂着烈日幹活,也不用冒着風雨巡視……
唐小娘子心疼她的手總是受傷,所以特意地讓人在刻刀上裝上木柄,而她又何嘗不心疼這麽年幼便要經歷風吹雨打、日曬雨淋的生活的唐小娘子?
黃土酥又問她:“宋大郎,你想過讓唐大娘子當你娘子嗎?”
宋玉延頓了一下,又看着他。
這已經不是暗示了,而是明示了吧!
黃土酥良久都沒得到回應,便擡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聽見她問:“你很好奇?”
黃土酥眼珠子骨碌一轉,腼腆地笑道:“我在想,我要是找到了青梅竹馬,不知道她會不會看上我呢?萬一她看不上我怎麽辦?那我們一起買地的事情不是成不了了嘛!”
宋玉延:“年紀不大,想得倒長遠。既然你這麽想要青梅竹馬當你娘子,那你還是抓緊時間去結識青梅竹馬,再過兩年,別說青梅了,竹馬都沒了。”
黃土酥又恢複了他機靈的模樣:“那可不行,我要是不用心跟我爹看着菜園子,就要被扣工錢了。沒有工錢,我哪兒來的錢買地!”
宋玉延笑了笑,她起身跟黃鳏夫說了兩句話,然後就離開了這兒。
黃土酥看見她走遠了,才溜到房門口道:“他沒回答。”
屋裏頭的人說:“我聽見了。”
不一會兒,唐浩根從裏頭鑽出來,他摸了摸下巴,有些高興:沒回答就是有戲,我就知道這小子不是沒開竅,他肯定對阿枝有意思,不過看樣子是有些顧慮。
也不怪唐浩根用這種方式試探宋玉延,主要是過了年唐枝就十六了,要是宋玉延還沒有表示,那他也該考慮別的妹夫人選了,免得被宋玉延給耽擱了終身大事。
這次試探,他決定再給宋玉延半年時間,要是宋玉延還是沒表示,那即使宋玉延再優秀,他也不能讓妹妹跟了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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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可不認為黃土酥是會關心她跟唐枝的終身大事的人,雖然他的話沒什麽漏洞,不過到後半段對話,目的性太強了,所以她知道肯定是有人教黃土酥這麽說的。
而這個人……她想,除了唐典事外也沒別人了。
她不是不清楚唐浩根的意思,要說之前她确實有些不懂,擔心是自己會錯意了,畢竟這兒的人表達想法并不像現代那麽直接,含蓄得她總擔心是自己腦補過度。
可是烈嬸不是那麽含蓄的人,所以有一次就打聽起了她跟唐枝的事情,她還沒來得及否認,烈嬸就看穿了她的心思,道:“你想說沒有這回事是吧?呵,你盡管否認,在你否認完之後,我看你的臉皮是不是鐵做的,又厚又硬。”
宋玉延:“……”
烈嬸罵她的話都罵出了新高度了。
雖然烈嬸沒有多言,不過她倒是知道了原來在局外人的眼裏,她跟唐枝的相處早已經超出了鄰居、普通朋友的界線。
所以,後來唐浩根的幾次旁敲側擊和暗示,她才明白原來這位大兄弟也誤會了她跟唐枝的關系。
烈嬸、唐浩根等人都誤會了也沒關系,她比較在意的是,唐小娘子是如何看待她們之間的這段關系的?
她最不願意看見的是“唐枝将她錯認成男生,而喜歡上她”的黃金八點檔偶像劇場劇情。
系統用充滿慈愛的聲音,緩緩地問道:“你介意的是唐枝喜歡上你,還是喜歡上男性身份的你?”
宋玉延:“……今天你的身份又變成心理輔導師了嗎?”
系統:“我的身份從來都是宿主的貼心小棉襖。”
宋玉延:“哦,對,我都忘了你除了陪聊,別的作用都沒有。”
系統:“讨厭,別岔開話題,心裏有問題要及時疏導,否則你會因為困惑、壓力而精神崩潰,然後抑郁、陷入厭世情緒中,最終犯下偷人內褲的變态事情來!”
宋玉延心想,有這麽個沙雕系統在,她變成變态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
拌嘴還拌嘴,她還是認真地回答了系統的問題:“我介意的是‘她喜歡宋大郎’。”
系統還以為她會回答“不知道”,故而準備了半天的腹稿倒是沒了用武之地。
它忽然明白,宋玉延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情感傾向,只不過有時候過于理智,所以表現得不明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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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沒去問唐浩根,甚至也沒再提及這件事,只是黃土酥偶爾會拿小眼神瞄她,讓她哭笑不得。
很快,菜地裏的菜種出來了,雖然不比唐家菜園子種出來的鮮嫩翠綠,不過作為一塊被害蟲禍害過的地來說,這樣的收成還是很不錯的了。
因為天氣已經變冷了許多,早晨還會有冰霜,所以為了防止冰霜将菜凍壞,宋玉延找了許多稻草回來覆蓋在蔬菜的幼苗上,這種方式雖然效果沒有大棚種植的效果顯著,可在大棚蔬菜出來之前,老一輩都是這麽做的。
當然,還是有不少人不明白她這種做法的。宋玉延也沒多說,反正這些都是她以前觀察累積來的理論知識,實驗的結果成功了最好,失敗了也能坦然接受。
沒過多久,衆人便神奇地發現,這種方法還真的挺管用的。這麽冷的天裏,不少菜蟲都難見蹤跡,所以這一茬菜比上一茬長得要好許多。
本來冬天裏大家能種的蔬菜只有那種抗凍的菘菜等,而且很多人講究冬天要讓土地休息。這種菜的人少了,蔬菜供應便少了,價格也随之漲高,宋玉延跟唐枝的這一茬菜種出來,很快就被周圍的百姓買光了。
有人見菜地裏還是有不少菜的,便道:“那兒不是還有嗎,怎麽就不賣了呢?”
唐枝道:“那些都是要送到買木場、造船場以及窯場的。”
她跟宋玉延都沒料到種了這麽多蔬菜都能賣出去,所以在第一茬菜種出來之前,宋玉延就廢了不少口水才談下了這幾筆買賣,他們那兒的菜由她們這邊供應。
雖然買木場那些地方買入的價格要低一些,可是他們買的多,總的來計算,唐枝跟宋玉延的收益還是很顯著的。
而且宋玉延還因為跟買木場的合作,同樣用較低的價格買了不少炭,她分了些給唐家,又分了幾斤給黃家父子,也夠燒很久的了。
等到了十二月,唐枝根據以往種菜的經驗,對宋玉延道:“進入臘月,菜地就得歇一歇了,那會兒地都是凍的,種子種下去也很難發芽。”
宋玉延聽進去了,不過她沒打算讓土地閑置,而是趁此機會将沒種到菜的地都深翻了一遍,撲滅那些正在冬眠的害蟲和蟲卵。
除了菜地的事情,她還得時常去操心蠟園的情況。在很多百姓都因為天冷而停下了手裏的活,安心地享受年關的輕松惬意時,她依舊在編她的竹編,并且趁着百姓買年貨,又琢磨出新春大禮包,小賺了一筆。
唐枝看見曾經最是游手好閑的人變成了大忙人,而她這個每年只有年關才能好好歇一歇的人反倒成了閑人,她心裏便有種緊迫感,于是除了将唐家一整年的賬目清算清楚外,又去借了妹妹的字帖來練字。
唐葉的字帖是宋玉延親筆寫的,每次唐枝臨摹的時候,都有種正在觸摸宋玉延的感覺,讓她難以平心靜氣地練字不說,還感覺心跳特別快。
最終她将妹妹抓來:“宋玉延那家夥怎的這般自戀,不叫你練別的字帖,反倒練她的,你便沒有別的字帖了嗎?”
唐葉:“……”
她指着桌面的一堆字帖:“阿姊,那上面有每位名家的字帖,是你剛翻到宋大郎的字帖,也不再往下看,就決定拿過去練的。”
唐枝臉一紅,氣呼呼地換了一本字帖,又把妹妹趕走:“做功課去。”
唐葉不走,她今年已經十四了,也不再像兩年前那樣天真懵懂,她們姐妹倆一直都是待在同一個屋子裏的,所以她對自家姐姐的心思也看出了些來。
“阿姊,要不你拿宋大郎的字帖回去藏着?”
唐枝斜橫了她一眼:“她的字帖有什麽好藏的?你話裏藏着話是不是!”
“沒有。”唐葉趕緊否認。
唐枝哼道:“跟她學一年竹雕,跟餅兒一樣都不乖了。”
唐葉吐了吐舌頭,上前去抱着唐枝的腰,嬉笑道:“哪有,我還是最聽阿姊的話的。阿姊,要不要我幫你探一探宋大郎的口風,要是他也對你有意……”
自家姐姐那兒迸射出的死亡視線剛消失,又随着她這句話直戳而來,她下意識地松開唐枝,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屋子,“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果然話裏藏着話——”唐枝罵了一聲,等她追出去時,唐葉已經不見蹤影了,“算你跑得快!”
想到妹妹意有所指的那句話,唐枝的臉又臊了起來,可是沒過一會兒,她又将這種小鹿亂撞的感覺給消了下去。
從她隐約察覺到自己對宋玉延心動已經過去大半年了,一開始她并沒有多想,只認為,既然心中的感覺無法控制,那麽就順其自然好了。
可是這大半年來,她偶爾會往深處思考,是什麽讓她對宋玉延産生了這種感覺?
她明知宋玉延是女兒身,所以并不存在她是被宋玉延外在的男兒身份所迷惑的情況。那麽,她又憑什麽認為宋玉延會跟她一樣呢?
這種理智的想法随着年歲的增長越發清晰,而它就像一盆冷水,在她愛意萌動時便毫不留情地澆下來……
正想着,唐葉又跑了回來:“阿姊,宋大郎托我轉交一張信箋給你。”
“她不在家嗎?”
“在的。”
唐枝沒忍住,一邊接信箋一邊翻白眼:“她這是什麽毛病,明明在家,有什麽話走兩步到門前說便是,弄這些信箋做什麽?難道知道我在練字,所以故意考我?可是我是練字,又不是不識字!”
她展開信箋一看,便愣了一下。唐葉心裏癢癢的,想湊過去看,又想起宋玉延平日教的禮儀,連脖子都沒有伸長一下。
“阿姊,說的什麽?”
“她邀我元宵去看花燈。”唐枝說着,頓了一下,嘴角翹了起來,“怪浪費紙的,你等一下,我回信給她。”
唐葉:“……”
阿姊你要是覺得浪費紙,倒是別回信啊!
她要不幸地淪為倆人之間傳遞消息的工具了嗎?
宋大郎和阿姊真會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