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攢聘禮

宋玉延這次相安無事, 全靠她那些朋友以及左鄰右舍肯為她說話,雖然左鄰右舍都是随大流,可她還是誠心誠意地感謝了大家, 為此還下了重本,給替她說了話的人家都送了兩個雞蛋去。

也不必擔心她有所遺漏, 畢竟唐小娘子生怕有人說宋玉延的不是, 故而一直悄咪咪地盯着, 早把那些替宋玉延說過好話的鄰居給記了下來。

那些鄰居得了兩個雞蛋, 也不嫌少,畢竟只是嘴上替宋大郎說兩句,就能得到雞蛋, 已經是賺了。他們喜滋滋的,自覺跟宋大郎的關系又拉近了不少。

還有宋玉延的那些朋友,她自然也要隆重地感謝他們一番。那些缺少筆墨紙硯的窮書生, 她便送了一支毛筆以及一刀紙, 這是她自制的,質量好,又有心意,沒有人不滿意的。

至于二十一叔跟烈嬸, 倆人都嚷道:“謝什麽謝,我們又沒做什麽,你之所以沒事,都是你自己身正。我們不要你那點東西,不然顯得我們多庸俗!”

宋玉延無法, 只能平日裏多幫他們的鋪子想一些可以提高營業額的法子。

最後是唐枝,唐枝說:“這件事我完全沒幫上什麽忙,所以你根本不必向我言謝。”

左鄰右舍都為宋玉延說話了,她卻沒能為宋玉延做更多,想想都有些慚愧。

宋玉延認真道:“當初要不是小娘子在街坊鄰居面前替我正名,我又何來在他們面前改觀的機會?要說恩情,還是小娘子助我最多。他們其實說的沒錯,小娘子便是宋玉延的福星。”

宋玉延透過這件事也想明白了,前世即使有唐枝替原主說話,可她一人的好話也抵不過數十街坊鄰居的惡言,所以,唐枝從來都是那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唐枝,并不是因她的改變而改變了本性。

她經過了一番深思,最終決定等唐浩根的婚事完了,她就向唐家提親……身為一個女生,去另一個女生家裏提親,體驗還是頗新奇的。

接下來她要做的大概還是把目光集中到賺錢上,沒錢就沒聘禮,她也不想讓唐枝遭左鄰右舍說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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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延還感謝了齊如,雖然他看似沒幫什麽忙,可也給她招來了許多願意替她說話的人。

齊如怪不好意思的,直道:“不必言謝、不必言謝。”

宋玉延問他那日來做家訪是為了什麽事,齊如越發不好意思了,他磨蹭了好會兒才說明了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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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實是為了束脩而來的,因為他目前所住的地方租金上漲了,本來他只教半日,所收的束脩也足夠他溫飽了,然而他還要讀書,這方面的開銷便很大,加上租金上漲,所以他才沒辦法,想要多收些束脩。

宋玉延覺得他這麽做也無可厚非,然而她同樣的會認為齊如目前的重心都在讀書上,作為一個教書先生,對學生便不太負責了。

她道:“齊先生是否想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倒不是說要出門游歷,不過閉門造車也是要不得的。齊先生平日可多與人往來,互相切磋學問,或許能收獲更多。”

這會兒的科舉跟明清時期的科舉不太一樣,明清要求死記硬背,如今的進士科對詩、賦、論很是看重。齊如一個人讀書是寫不出好的詩詞的,他對賦、論的理解可能也存在不足。

宋玉延還拿杜衍等來舉例,有杜衍這些例子在前,齊如并不會認為宋玉延是在胡扯,相反還認真地向她請教。

這也是他親自登門的目的之一,宋玉延能獲得這麽多讀書人的認可,不可能僅是因為她的留青竹刻。他從筍兒的字就能看出些端倪,認為能教出筍兒這麽有形的字來的宋玉延不應該是目不識丁的粗鄙之人。

宋玉延便提出了自己的見解,她認為齊如可以一邊讀書一邊教書而不使兩者産生沖突,最好的辦法便是“寓教于樂”。

後世的“教”是指社會道德教育,不過這裏宋玉延稍微改了一下它的意思,便是讓齊如多些參加詩會、文會、踏青,在方便的情況下也可帶上自己的那群學生,利用聚會的優勢,如詩會的現場必然會聚集頗多詩人,那齊如便能利用這次機會,讓那群詩人也成為學生的老師。

這是免費的教學資源,不用白不用。而且他的這群學生學了這麽久基本上都已經認字了,也從《童蒙訓》等開始向耳熟能詳的《小學》教學了,平日讀書多是跟着齊如念,這樣的教學方式太無趣。

本就是活潑好動的年紀,若是能帶他們出去“玩”,他們也更容易學進去。

齊如一開始還不以為意,直到他聽見餅兒在背《論語》,一邊背一邊在紙上塗鴉。他問餅兒知不知道裏面的意思,餅兒也能答出大致的意思來,他又問餅兒去哪兒學的,餅兒便說是大哥教的。

齊如徹底懵了,心想宋錄方果然是才學兼備的能人。那麽她方才提出來的法子定然不是無稽之談,這些經驗肯定是她平日裏跟人往來所累積的,他理應虛心學習。

于是乎沒過多久,筍兒跑回來跟宋玉延說:“先生說要帶我們出去踏青。”

宋玉延點點頭:“注意安全,別去水邊玩,別吃陌生人給的食物,別跟陌生人走。”

筍兒聽她跟念經似的,也不嫌唠叨,最後才将這些話轉述給餅兒:“二哥去大寶山踏青傍晚才回,大哥不靠譜,你一個人在家別去水邊玩,別吃陌生人的食物,別跟陌生人走,知道了嗎?”

餅兒:“……”

____

樓杲等人知道了宋玉延險些被人“誣陷”後,便拉着她出去喝酒,給她壓驚。宋玉延給面子樓杲,去了,但是卻沒沾酒。

樓杲道:“我聽白粲說你以前酒量還行啊,怎麽忽然不喝了?”

宋玉延道:“晚上吃酒我怕找不到回家的路。”

白粲偷偷地在樓杲耳邊道:“其實是唐小娘子不讓他沾酒,所以我與他吃酒都是只喝幾口,待味道散了才敢回去。”

樓杲大吃一驚:“不是吧,這倆還未成親呢,宋大郎就被管的這麽嚴,日後成親了,那還了得?”

宋玉延:“……”

其實壓根沒有白粲說的那麽誇張,她之所以喝完酒要坐許久才回去是因為她想等酒勁過去了再走路,否則走到半路又吐了,那多丢人。

樓杲雖然吐槽這件事,卻也沒強按着宋玉延喝,他跟自家妻子的感情就擺在那兒,推己及人,他自然也希望宋玉延“家庭和睦”。

幾人一邊喝酒一邊聊蠟園的事情。

等到了七月底的時候,蠟園的雄幼蟲已經分泌了不少白蠟,從外面看去,蠟園裏就像鋪了一層白雪在枝頭。沒見過這種景象的明州人路過時紛紛停下腳步圍觀,然後回家跟人說“三過山蠟園”下雪了。

劉綽聽見了這樣的傳言,也想跑去看看是怎麽一回事。樓杲的爹樓皓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便跟劉綽提了一嘴。

劉綽奇道:“令郎居然在養白蠟蟲?!”

這下他更想見識一下了,便領着衆人去了“三過山蠟園”,随後便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宋玉延。

劉綽得知這蠟園是宋玉延跟樓杲一起弄出來的……白粲已經被他忽略不計了,他便想,這宋錄方果然是奇人,什麽手工技藝在他那兒就跟不費事似的,很輕易地琢磨出來了。

唐浩根還提了她造紙的事情,劉綽:“……”

可惜明州州府衙門沒有類似朝廷将作監之類的部門,否則他準将宋玉延挖來,讓她大力推廣這些手工技藝。

劉綽在蠟園走了一圈,又聽樓杲大吹日後明州的照明條件會慢慢變好,他心中也是十分滿意的,便鼓勵有條件的養殖戶也學樓杲,養殖白蠟蟲。

養殖戶們:“……”

他們倒是想學啊,問題是他們要會養白蠟蟲才行啊!據說那蟲子多起來的時候讓農民頭疼不已,可要是養殖嘛,死亡率又高的令養殖戶頭疼。除了蠟園的工人,誰也不清楚樓家為何能養出這麽多白蠟蟲。

他們也嘗試過找蠟園的人取經,結果每個工人只負責一定的區域,別的他們也不清楚。他們還簽了樓氏的保密條約,要是傳了出去,所承擔的後果可能得讓他們将後半生都交代在蠟園裏了。

倒是白粲想到了商機——明州以前之所以沒有人養殖白蠟蟲,一來是不懂,二來則是條件不滿足。明州白蠟樹少,蠟園的白蠟樹都還是從別處移栽過來了,可按照目前的趨勢發展下去,蠟園必然還要擴張,或許還有別的蠟戶産生,那麽女貞樹和白蠟樹便很有市場,他何不種些白蠟樹,将來賣給蠟園?

他以前雖然只是個伐木工,可是卻也懂嫁接的技術,只要能找到一些女貞樹和白蠟樹的樹枝,他都能想辦法養活它。

他把這個想法與宋玉延說,宋玉延道:“白蠟樹要想長到能挂蟲至少需要三年,而三年後,白蠟蟲養殖的市場也才剛發展起來,這買賣做得。”

白粲備受鼓舞,不過要想種植白蠟樹,他還得有資本弄一個白蠟樹園林。他一開始覺得自己扔下宋玉延、樓杲不太好,便想拉着他們一起幹。宋玉延說這是他自己想出來的,所以她不會跑去跟他分一杯羹的。

白粲這才去找樓杲,不過當初蠟園的事情主要是宋玉延跟樓杲談的,而白粲沒有她那麽能忽悠,加上樓杲還想再看看他的可塑性,故而很多次都沒有答應。

白粲便跑去跟宋玉延學習如何寫企劃方案等,等他弄明白樓杲為什麽不答應後,他便專攻這方面,還列出了不少種植業的前景:“除了明州,杭州、越州、溫州、臺州等也是沒什麽人養殖白蠟蟲的,若是我們能将白蠟蟲養殖業推廣開來,何愁我們的樹賣不出去?”

樓杲跟宋玉延說:“這是你教他的啊,我與他共事也有一年了,還不了解他嘛!”

宋玉延沒否認,樓杲在第一批白蠟生産出來後,便答應了白粲。

之前推測蠟園能産上萬根蠟燭,那都是基于蟲卵的數量來估算的,而當第一批蠟燭生産出來時,樓杲才真切地感覺到宋玉延說“蠟燭行業的可持續發展性”是對的。

只要有了科學的養殖白蠟蟲的方式,那麽白蠟産量的提高便不是什麽難事,蠟燭的供應便會越來越多,只要價格有所下降,那麽便能走進尋常百姓的家中。

樓杲是個商人,會算這筆賬。眼下買得起蠟燭的富戶才多少?假設明州有一百戶富戶,四十文一根蠟燭,他們買一萬根,也就四十萬錢。而若是有兩萬根蠟燭,那他們也得用得完才行。

也就是說,與其繼續走高端路線,倒不如加大生産,以優惠的價格賣給尋常老百姓。要知道明州有九成百姓都是小康線及以下的人家,蠟燭的價格不那麽高的話,不少百姓就舍得花錢買蠟燭,那麽成本降低後,這個基數大了,賺的反而會更多。

____

八月初,“三過山蠟燭鋪”開張,同時推出了産自“三過山蠟園”的蠟燭。

蠟燭有幾種,價格最貴的是由頭蠟制成的白蠟,這種蠟燭通體雪白,表面處理得很是平滑,這對于什麽都要追求質量上乘、外在美觀的豪強富戶來說,是最佳選擇。

其次是顏色稍微有些發黃的次蠟,這種蠟燭因為外觀沒那麽好,所以比頭蠟要便宜一些,可即便是次蠟,它的光亮度也不比頭蠟差。

還有紅白喜事專用的廉價蠟燭。

頭兩種蠟燭,每根蠟燭下方都會有一個淺淺的印記,印記上用金粉,使得這個印記十分紮眼。而這個印記印着的就是蠟燭鋪的名稱,算是蠟燭鋪的商标和防僞标識。

最後比較惹年輕男女青睐的是一種裝在小竹筒裏的蠟燭,經過處理的竹青上還刻着各色各樣的花朵、詩句,看起來精致小巧,又充滿了雅趣。

推銷這款蠟燭的夥計經過了訓練,便将構思出它的背後故事說了出來,大意是這蠟燭是一位窮書生在一次參加元宵燈會時遇到了令他傾心的富家女子,倆人迅速墜入愛河,可是女子家中嫌棄書生窮,故而不願意他們繼續往來。

後來書生見不到戀愛,只能一邊讀書,一邊幹活補貼家用,後來他去蠟燭鋪幹活,無意中知道戀人家中會定期購買這兒的蠟燭,于是便想出了一條計策,他設計出了這款蠟燭,然後在竹子表面刻上詩書,或者畫,讓戀人知道他的心意。

富家女子的家人終歸是發現了,他們也被書生的深情所打動,對書生說:“等你考上功名,我便将女兒嫁給你。”

後來書生努力讀書,果真考上功名,最後順利娶到了心上人,故事皆大歡喜。

向來偏愛這種最是寄情的物件的女子,在聽說了這背後的故事後,立刻就買了不少回去。

而小竹筒上熟悉的留青竹刻也讓文人一眼就認出了那是錄方的作品,他們可不管這背後的故事什麽的,單是這些留青竹刻,他們就覺得這蠟燭賣便宜了。

以趙赜為首的富二代們很快就搶購一空,甚至還催蠟燭鋪快些出第二批蠟燭。蠟燭鋪的掌櫃硬着頭皮去找宋玉延。

唐枝搶在宋玉延的前頭道:“她手指都起泡了,可不能再趕工了。再說了,這是你們鋪子不會做買賣!你就不能限購嗎!”

掌櫃道:“沒用,他們完全可以讓別人幫忙買!”

唐枝教起了他做買賣:“何必管他們是讓誰來買的?他們找越多人來買,鋪子便越顯熱鬧,這麽熱鬧,百姓便會認為鋪子的東西好,肯定會進來湊熱鬧……”

掌櫃:“……”

他當掌櫃這麽多年,頭一次發現自己居然比一個十六歲的丫頭片子還不會經營鋪子?!

随後蠟燭鋪便推出了限購的政策,便是這種藝術型蠟燭,一人只能買兩件,而且售完即止。

于是乎,很多百姓會發現這家蠟燭鋪的生意那是真的紅火,辦紅白喜事想到買蠟燭時,都會先到這兒瞧一瞧。

而身為這款蠟燭的創造者宋玉延,聽樓杲捏造出了窮書生與富家女用蠟燭定情的故事後,她表示:“不,別瞎說,我沒做過這種事!”

樓杲笑稱:“雖說你是做出來送給唐小娘子的,可你們的故事還差點而感覺,沒有百姓最愛聽的情節,故而我就稍微改了一下。”

宋玉延:“……”

知道自己莫名其妙成為了富家女子的唐枝:“……”

算了,怎麽賺錢怎麽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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