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田諾好奇心起,豎起了耳朵。
夜光一臉糾結,正要說話,田諾眼疾手快,直接捂住她的嘴,輕輕“噓”了一聲。
“有屁個道理!”先說話的聲音越發憤怒,高聲嚷道:“您重情重義,不忍白家小娘子名聲受損,才不顧自己傷勢未愈上門求親。何況,這婚約是早就定下的,您等了白小娘子這麽多年,他卻随意一個借口就将您打發了。”
元銳道:“韓氏前車之鑒,白大人愛護阿諾,不舍得她趟元家的渾水,也是人之常情。”
“你居然為他說話?是想放棄這門婚事了?”
元銳道:“怎麽會?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只須向白大人證明,我會誠心誠意地對阿諾好,保護好她,不會讓她受一絲一毫的委屈,他自然能放心将妹妹交給我。”
“您還不夠誠心?備上厚禮,請了官媒,親自登門求親。白大人倒好,一點兒情面都不留,一口回絕,連人家小娘子的影子都沒讓你見到。”
元銳心平氣和:“總會見到的。”
那人不服氣:“将軍,你何必如此委曲求全?還專門為了讨好白小娘子到這裏來買胭脂水粉。你知不知道,我們進來時多少人圍觀?總算這裏的掌櫃機靈,知道給我們安排一個僻靜的地方。”
元銳沉默了片刻,這才答道:“我這算什麽委屈?”比起夢中她所受的,這些又算得了什麽?
田諾聽得愣住:元銳來這裏是為她來買胭脂水粉的?他正式向阿兄提了親?因為他在西園當衆背了她,為了保全她的名聲?
田諾的心情有些複雜:對于這個自幼就與她有口頭婚約的青年将軍,她其實一向很有好感,曾幾何時,她也一直以為自己及笄後會嫁給他,直到出了韓妙笙的事。元家的涼薄與狠毒讓她心生畏懼,她無法想象,如果有一天,白雁歸失了勢,或是和元家翻了臉,她會是什麽下場。
于是,她心生退意,反悔了。他卻始終都很體諒她,絲毫沒有責怪她。她被韓遂困在西園,他不計前嫌,孤身前來救她,刀槍無情,一下下傷在他身,那一刻,她的心受到了強烈的震動,為什麽,他要對她這麽好?叫她無以為報。
捂住夜光嘴的手不知不覺落下,她已不忍再偷聽下去。
正在這時,“吱呀”一聲,有人推門而入,腼腆地叫了聲“阿姐”。隔壁的對話立刻停了下來,顯然發現了這邊有人。
陽光順着打開的門傾瀉而入,落到來人恬靜的眉眼上,剛剛獲得自由的夜光不知不覺張大嘴,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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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猶帶稚氣的秀雅少年,穿着尋常的褐布短打,膚色奶白,眉色淡淡,瞳仁是剔透如琉璃的淺棕色,閃動着淺淺的歡喜與羞怯。
幹淨c秀麗c腼腆,這是夜光對少年的第一印象。
田諾站起身來,目光在少年面上停留片刻,心中微嘆,輕聲喚道:“阿真。”
田真是她在游歷途中收養的孤兒,當初她因為他這張臉動了恻隐之心,認他做了弟弟,給了他名字,帶在身邊悉心教導了一陣子。後來,她發現他有一雙巧手,對女孩子的脂粉打扮之事竟是比她還要有天賦,就拿出銀子給他開了這間胭脂鋪。
這孩子一向對她依戀,性格又怕生,如果可以,她并不想把他牽涉其中。可韓遂實在太瘋,她并沒有太多的選擇,必須早做準備。
聽到她的聲音,田真臉色微變:“阿姐,你的嗓子怎麽了?”沖過來想要揭開她的帏帽,擡手,卻看到自己手上染着粉白的粉末,局促起來。他聽到田諾到了就迫不及待地過來了,連手都沒來得及洗。阿姐大概會嫌棄吧?
這孩子,到現在還是這麽怯生生的。田諾心中又嘆了口氣,扔了一塊絲帕給他。
田真眼睛一亮,卻不用她的絲帕,伸手在自己的袖子上擦了擦,這才用帕子墊着手,小心翼翼地揭開了她的帏帽。
他倒抽一口涼氣:“阿姐!”
脖子上圍着一圈圈白紗,看着可怕,其實傷勢并不重。田諾沖他搖了搖手,示意他不要大驚小怪。還好她的袖子足夠寬大,将手上的傷遮擋起來,否則又是一場啰嗦。
田真什麽都好,就是太過敏感多愁,又喜歡淘澄脂粉,有時候,她都覺得他的性別一定是生錯了。不過也幸好是個男孩子,要是女孩子,她大概就沒辦法推他出去對付韓遂了。
“阿姐。”他卻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眼淚汪汪地道,“你不要逞強。”
“停,不許哭!”田諾無奈,她來見他可不是為了來看他哭的,正色道,“我有正事找你。”
田真咬住唇,拼命止住哭意,可憐巴巴地看向她。
田諾最見不得他用這張臉做出這個模樣,拼命壓下心裏泛起的古怪感覺,嘆了口氣:“我們借一步說話吧。”隔壁就是元銳,她雖然盡量壓低了聲音說話,聲音也因嗓子受傷和平時不同,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要是哪一句說得激動起來,被元銳認出就尴尬了。
田真向來什麽都聽她的,立刻點頭說好。
等到她和田真談完,已到午時。時人一天只吃兩頓,為朝食和哺食,田諾一開始還勉強自己入鄉随俗,等到八年前白雁歸遠走,她獲了自由,立刻放飛,恢複了一日三餐。田真知道她的習慣,早就命人備了一桌酒席招待她,每一樣都是她愛的菜色。
田諾沒能抗拒美食的誘惑,留了下來,只是餐桌上,到底被他發現了她手上的傷,碎碎念了好久。為了美食,她忍!
畢竟,阿真實在是個貼心的孩子。田諾想到田真剛剛一口答應她的要求,毫不猶豫的樣子,覺得自己應該對他更好些。
心軟的結果便是她被田真纏着,在撷香盤桓到未時才離開。田諾看了看天色,暗自叫糟,她沒說一聲便離了家,再要晚回,總覺得某人會不高興。
馬車剛剛駛出清波巷沒多遠忽然停下,田諾驚訝地掀開車簾,便見前面臨河的楊柳樹下,高大挺拔的青年身姿筆直,牽馬而立。
元銳?他上午選完胭脂就走了,這會兒都過了好幾個時辰了,他怎麽還在這裏?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問,他端容道:“我在等你。”
田諾驚訝:“你這麽知道”他怎麽知道她在這裏?
元銳道:“我在撷香的院中看到了你的馬車。”
他認得她的馬車?可都這麽久了,田諾吃驚:“你一直在等?”
元銳點了點頭:“白小娘子,銳有話要說,你可願意随我去河邊走一走?”
田諾想了想:“好。”
“小娘子”夜光剛想說不妥,田諾淡淡掃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夜光姑娘,究竟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夜光心頭一凜,挫敗地垂下頭去。
河流蜿蜒,楊柳依依,現出茸茸的新綠色,春光初現。兩人并肩而行。這麽多年過去了,他越發高大挺拔,年少時的意氣飛揚被歲月洗禮過後的堅毅和成熟替代,如一座山,沉穩而可靠。
兩人走了許久,直到看不見馬車的影子,他才停下腳步,低頭,認真地看向她。
慎重的模樣讓田諾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跳了起來,不由慌亂地避開他的目光。
“阿諾,”他緩緩開口,棱角分明的面上現出毅色,一鼓作氣地開口道,“你真的不願嫁我嗎?”
什麽時候起,他對她竟已換了稱呼?田諾有些恍惚,一時沒有回答。
他問,一如既往地單刀直入:“若是婚後,我可以帶你遠離元家,自立門戶,一心一意地對你好,你願不願意重新考慮一下我們的婚事?”
回到白雁歸的臨時居所已近申時,田諾怕白雁歸盤問,有些心虛,結果人卻不在家,倒讓她松了一口氣。
回頭便坐在起居室的大窗下怔怔出神。
銳問她願不願意重新考慮兩人的婚事,她沒有答應,但也沒有立刻回絕。元銳提的條件實在誘人,态度又那樣誠懇,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被打動了,竟無法斬釘截鐵地回複他。
他是那麽好c那麽寬容的一個人,将一顆赤誠的心全無保留地捧到了她面前。沒有了元家拖後腿,他實在是個很好的丈夫人選。
那麽,她應該答應他嗎?
入夜,她在睡夢中猛地驚醒,看到旁邊的黑影差點驚叫出聲。
“是我!”熟悉的清冷聲音響起,叫她幾欲飛散的三魂六魄歸了位。
“阿兄?”這麽晚了,他來她閨房做什麽?田諾欲要起身,被他一手按住肩膀,動彈不得,烏黑的瞳仁靜靜看着她,眼中閃着她看不懂的光芒。
她被迫依舊躺在榻上,上方是他壓迫感十足的存在。田諾心生不安:夜深人靜,孤男寡女,這個姿勢實在太沒有安全感,仿佛随時随地都能被他侵犯。她掙紮了下,他施加于她肩上的力卻更增了幾分,壓得她隐隐生疼。
“阿兄。”她又叫了一聲,帶上了幾分委屈。
白雁歸終于再次開口:“今天見了元銳?”
田諾愕然,他夜闖她的閨房鬧醒她就是為了問這個?
他又問:“說了什麽?”
田諾不虞有他,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元将軍希望我們的婚約能夠繼續。”
“呵,”白雁歸輕嗤,“他也不笨嘛,在我這裏碰了釘子,居然直接去找你了。”
田諾心裏有些不舒服,皺眉道:“阿兄,元将軍是好人,你不要這樣說他。”
“好人?”他的神情陰沉了下去。
田諾點了點頭,将心中一直有的疑問問了出來:“你為什麽不願意我嫁他?”她從沒和他說過自己不想嫁。按理說,從小定下的親事,沒有特殊的理由,他一個外來的魂魄哪有反對的理由。難道元銳還有她不知道的問題?
白雁歸冷笑:“你是在為他說話嗎?我倒不知道,你才剛要及笄,就已經恨嫁了。”
田諾被他說得滿臉通紅,氣道:“我不就是問你原因嗎?你這麽這樣?我不要和你說話了。”伸手用力推他。這個混蛋,一點都沒有真正的阿兄可愛。
他一動不動,眼睫低垂,神情莫測,忽然低低笑了起來:“諾諾真想知道原因?”
田諾點了點頭,隐約覺得有哪裏不對。“原因啊”他壓住她肩頭的手忽地松了松,慢條斯理地順着她的曲線下滑,身子一點點傾斜下來,向她壓下。
田諾腦中嗡的一下,瞬間一片空白,睜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俊美無瑕的面孔越來越近。眼看他的唇就要貼上她的,她一聲尖叫,就要躲開。他的速度卻更快,氣勢洶洶地将她的朱唇堵個正着。
他的吻急迫而兇猛,含着洶湧的怒意,田諾嗚嗚叫着,想要說話,他趁機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捉住她柔軟慌亂的舌,蠻狠地吮吸纏繞。
田諾拼命掙紮,可這點力氣哪裏夠,反而換來他越發強勢的鎮壓。發狠的姿态,仿佛要将她一口吞噬。滑過她身軀的手繞到她背後,手臂收緊,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完全落入他懷中,僅着一件薄薄中衣的嬌軀幾乎完全貼上了他,嚴絲合縫。她甚至能輕易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與明顯的欲望。
他的吻卻溫柔起來,大手游移,四處點火。田諾哪經受過這個,陌生的情潮在他有技巧的挑逗下一波波湧現。她腦中嗡嗡,徹底陷入了恐慌:不,這樣不對,他們是兄妹,他怎麽能這樣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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