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兩人正當柔情蜜意,外面忽然傳來雲鳶的清咳聲:“大人,丞相大人急召。”

白雁歸松開她:“我去去就來。”

田諾拉住他袖角,咬了咬唇:“你不是病着在休假嗎?父親也太不體恤人了。”

白雁歸動作頓住,目光微柔:“舍不得我?”

她的臉騰的一下變得通紅,低頭不看他,抵死不認:“才沒有。”

下巴上忽然多了一只手,稍稍發力,将她的臉蛋兒輕輕擡起。她的目光無處躲閃,不由自主直直撞入他含笑的黑眸,頓時恍惚起來。他很少笑,原本便俊逸無雙的面容在這淡淡笑意的柔和下,容色越發逼人,竟仿佛要将她的身心全部蠱惑。

“諾諾。”他喚。

“嗯。”她夢呓般應下,心如鹿撞,耳邊血液轟鳴如雷,眼睜睜地看着他俊美的面容越來越近。

她知道她該說不,可她初嘗兩情相悅的滋味,心中歡喜無限,此情此景,竟全然沒有拒絕他的念頭。

下一刻,她的眼被他遮住,随即柔軟的唇被他輕輕含住,極有耐心地輕舔慢吮,反複研磨。直到她受不住,微微開啓了齒關。他靈活的舌立時鑽入,纏繞上她的舌尖。

這也太孟浪了!

她仿佛被燙了下,整根心弦都仿佛被撥動,嗡嗡顫動起來。腦中清明閃過,她慌張得想要後退。他剛得了滋味,豈容她逃開?掐住她下颌的手順勢繞到她頸後,緊緊扣住她,唇舌的動作越發纏綿。

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卻是他第一次如此溫柔地吻她。一陣陣熱浪湧過全身,她恍惚間升起被人捧在掌心,珍重對待之感,再沒有從前的厭惡恐懼,只有無盡的歡喜。

等他放開她,她大口喘着氣,渾身都失了力氣。兩條腿軟綿綿的,若不是他攬住她腰身,大概早就滑到地上了。

他的氣息也亂了,索性将她抱起,放到坐席上,從來清冷的聲音喑啞得驚人:“諾諾既喜歡這裏,便多待一會兒,我先去見你父親。”

“父親究竟有什麽事?”非要把正在休養的他也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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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出征楚郡之事。”

她一驚,睜大眼睛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因方才的纏綿水汪汪的,可憐又可愛。

“別擔心,”他伸手揉了揉她微亂的發絲,閉了閉眼再睜開,神情恢複了一貫的冷靜,“楚郡父子相殘,元氣大傷,早不複昔日的強盛,丞相大人此次征伐必然順利。”上一世,他坑韓遂沒有這麽狠,但韓遂兄弟相争,韓守信昏庸貪色,也一樣導致楚郡內耗嚴重。郭暢大軍出征,三個月平定楚郡,威望再次大增,回來便晉封為齊王。

田諾愣了愣,有些慚愧。她還真的忘了擔心她的便宜爹,她擔心的是:“你也要去嗎?”每次征戰他都跟在郭暢身邊,這次,應該也不例外吧?

原來她是在擔心他。白雁歸的心一下子軟得一塌糊塗,黑眸中笑意蕩漾:“放心,我還病着呢。”他怎麽能放心将她一個人留在狼窩中?

晚風吹動簾帳,錯銀銅雀燈中,燈花發出啪的一聲。

夏媽媽的聲音不疾不徐地響起:“魏太夫人身體不适,太醫問診之後,建議前往玉泉山行宮休養。夫人今日便陪同太夫人動了身。”玉泉山行宮是皇家的溫泉行宮,一般人是沒資格去的,也就是郭暢位高權重,有這個面子。若沒有魏夫人陪同,魏家人連門都進不了。

田諾便問:“太夫人可還好?”

夏媽媽道:“縣主放心,太夫人只需妥善調養,并無大礙。”又道,“太夫人甚是想念縣主,夫人命老奴回來接縣主,明日一道前去玉泉山行宮。”

田諾猶豫,她本想明日再去見白雁歸一次,問問他對兩人的将來究竟怎麽打算的。可今日已經為了見他沒有去魏家,明日再不去,實在說不過去。

第二天,田諾去思賢堂向郭暢辭行。

和她上回來時不一樣,思賢堂四周的守衛明顯森嚴了許多,堂下候了不少文武官員,一個個神情慎重,面容嚴肅,不時看到有人被召進正堂,又有人步履匆匆走出。

郭暢百忙中抽空在上次她去過的偏廳見了她,聽說她要去玉泉山行宮,直接否決:“不必去了,聖旨馬上就到,你留在家裏就是。”

聖旨,什麽聖旨?田諾一頭霧水。

郭暢看着她神情微柔:“田兒休受你阿娘影響,她那些全是婦人之見。你只需知道,父親都是為你好,總不會害你的。”

這話來得古怪。田諾越發糊塗,心中隐隐冒出不安。

巳時一刻,宮裏果然來了人宣旨。

田諾從來沒有接過聖旨,上一回封她為縣主時,她還在睡夢中,郭家驕橫,竟沒有叫醒她,直接由郭夫人幫她接了旨。可這一次,前來傳旨的內監之名要郭家長女接旨。

好在秦媽媽夏媽媽都是經驗豐富的,有條不紊地擺香案,焚香爐,服侍她恭恭敬敬地跪下。內監獨有的尖細嗓音響起:“茲有齊國公之女郭氏,毓自名門,柔嘉婉順,端良著徳,應正母儀于天下,冊為中宮皇後”

後面的田諾已聽不清,只覺兩耳嗡嗡,渾身冰涼:郭暢的動作竟如此之快,昨日剛與魏夫人争執,大怒而去,今日便請了旨,叫她們再無反對的餘地。那她怎麽辦,阿兄怎麽辦?

恍惚中,似乎有一道擔憂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她循着直覺看去,就見郭暢身後,那人一身雪白鶴氅,劍眉微蹙,遙遙看向她。見她看過來,他嘴唇張合,無聲地說了幾個字。

他說:“諾諾,信我!”

仿佛有一只溫柔的手撫過心頭,将不安c憤懑c惶恐c怨惱全部拂去。田諾眼眶微熱:這世間的艱難不順,有一人願與她一起承擔,她不是孤單一人。可父親一手遮天,強勢固執,他要和她一起,勢必要違逆父親的心意,她怎忍心他因她受累?

心潮澎湃起伏,難以自抑,她匆忙低下頭去,掩住了自己全部的情緒。

領旨c謝恩,打賞機械地完成剩下的流程。回到主院,各房的賀禮已紛湧而至,下人們恭喜之聲響成一片。作為未來的皇後,她将是世間最尊貴的女子。只有如秦媽媽c夏媽媽等魏夫人的心腹知道魏夫人的心意與擔憂,殊無喜色。

可旨意一下,事情已成定局,便是魏夫人也無力回天。

田諾卻是意外地鎮靜,該打賞打賞,該道謝道謝,應付完幾波賀客後,不耐煩起來,索性閉門謝客。

玉泉山行宮自然是去不成了。被立為皇後,很快宮裏會派人來教導入宮禮儀及其它事宜,一切的準備工作也得做起來。此外,還得盡早通知魏夫人。

田諾任衆人忙碌,自己跑到東跨院看着青花瓷缸中的兩只烏龜發呆。也不知看了多久,忽然回頭看向一直擔心得跟在她身後的秦媽媽,問道:“阿娘庫中可有止咳良藥?”

秦媽媽緊張:“縣主着涼了?”

田諾搖了搖頭:“不是我。”

秦媽媽疑惑:“那是哪位要用?”

田諾垂眸道:“我看白大人咳嗽久久不好”

秦媽媽沒有多想,恍然大悟:“原來是要送藥給白大人。”自從白雁歸那夜救了田諾,她就對他好感倍增,想了想,“我記得庫裏還有宮裏賜的枇杷露,止咳效果不俗。”

田諾道:“那便勞煩媽媽找一找。”

等秦媽媽找來了,田諾拿着藥往外走。秦媽媽大驚,忙攔道:“縣主這是做什麽?”

田諾一臉無辜:“給白大人送藥。”

秦媽媽差點想昏過去:“我的小祖宗,今時不同以往,你怎好再随意去找外男?”皇室雖然式微,威嚴猶自不容冒犯。田諾現在是準皇後,一舉一動都在人眼皮子底下,怎好行差踏錯?

田諾想了想,回了房,不一會兒換了一件櫻草色比甲,梳兩個丫髻走了出來,竟和正院的丫鬟們一般打扮。

秦媽媽更覺驚悚:“縣主,你”

田諾的笑容淺得幾乎看不清:“小丫鬟奉命給白大人送藥,這總可以吧?”

秦媽媽:“”心頭一顫,在這樣的笑容下,自己竟不敢對她說聲“不”。只得憂心忡忡地讓了步,“總不能您一個人去。”

田諾道:“我讓桂枝跟着。”

白雁歸還沒回來。鋤藥過來開門,看到是她,吃驚地長大了嘴。封後之事沸沸揚揚,已經傳遍了整個丞相府,他沒想到這個時候準皇後竟會喬裝打扮,到這裏來。

田諾不管他,自己走了進去。鋤藥忙将她送到上次她呆過的書房。

書房還是上次的模樣,一塵不染,明亮舒适。田諾望着四周熟悉的場景,想到昨日在此兩人第一次心意互通,耳鬓厮磨,驀地悲從中來。

他叫她不必擔心,說他自有主張,可不過短短一天,她便成了他人的未婚妻。她的父親,口口聲聲說着為她好,其實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野心罷了。

唯一的嫡女,說得好聽,不過是更好的聯姻工具罷了。

一室靜寂,四顧無人,她跪坐在蒲團上,再忍不住,趴伏在案幾上無聲地痛哭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忽然響起一聲低低的嘆息,随即,她整個身子都騰空起來,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傻丫頭,”他清淺的呼吸拂過她耳邊,似乎在輕嘆,又似在惱怒,“哭什麽,就這麽信不過阿兄嗎?”

她淚眼婆娑地擡頭,迎面便被一方帕子罩住。他擦拭的動作有些重,等他的手放下,她整張臉兒都被擦得紅紅的,襯着淚汪汪的水眸,顯得可憐之極。

他便是有再大的氣惱,看到她這副模樣也發不出來了。郭暢的突然出手連他都覺得意外,他的諾諾不過是個剛及笄的小姑娘,遇到這種事怎能不慌了手腳?質疑他也無可厚非。

她有些不好意思,扭頭不看他,吸了吸鼻子,委屈地道:“你還能跟皇帝搶人不成?”

他神情淡淡:“有何不可?”

田諾啞然,半晌才道:“你父親那裏”一時心緒紛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糾結的模樣叫他心都跟着揉成了一團,忍不住将懷中的她又抱緊了些,附在她耳邊道:“我有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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