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作者:
拿到呂衷的供詞,魏夫人和田諾都是臉色大變。誰也沒想到,郭暢英雄一世,竟會死得如此窩囊。
田諾的目光在供詞上的一個名字停留下來,瞳孔驟縮:韓遂?這件事怎麽會和千裏之外的韓遂有關?可供詞說得明明白白,郭谷弑父,是受了韓遂的蠱惑。
難怪,以郭谷向來的做事風格,他哪來的膽子做出弑父這種事來?可如果是韓遂,那便解釋得通了。那人素來心狠手辣,不擇手段,郭暢決意伐楚,楚郡已到生死存亡之際,他為了生存,蠱惑站在接受楚郡投降一方的郭谷除去郭暢,的确是非常有效的法子。
韓遂是知道“撷香”與她的關系的。
田諾心裏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将供詞收好,急急道:“阿娘,此處只怕已不安全了,我們速速離開。”
魏夫人自從知道郭暢的死訊後便有些恍惚,聞言渾渾噩噩地點了點頭,往大門而去。
田諾一把拉住她:“跟我來。”此時已是宵禁時間,再坐車在街上馳過,也太招搖了些。帶着一行人到了後園的一座假山前,也不知她在哪裏一模一擰,假山上忽然裂出一個大洞。
田諾讓秦媽媽等人帶着魏夫人和被五花大綁的呂衷先走,囑咐她們道:“事情緊急,速去魏家報信。”她們現在也只有魏家可以求援了,順便也讓魏家對郭谷有個防備。
魏夫人回過神來:“你呢?”
田諾道:“我斷後,這裏的機關怎麽弄,只有我知道。”一屋子東倒西歪的相府護衛也要處理。
魏夫人皺眉:“我陪你一起。”
“阿娘,”田諾哭笑不得,“桂枝陪着我就行,你還有更重要的事。呂衷這麽重要的人證,你無論如何都要保證把他從這裏安全轉移,把人看好。我又不是不走,只是比你們晚一些。”
魏夫人清醒過來,立刻想明白了其中利害關系。她素來利落,想通了也不拖泥帶水,點了點頭不舍地道:“好,你萬事小心。”
一行人包括“撷香”店鋪的人都陸陸續續進了山洞。田諾将山洞重新關閉,又小心清理了腳印與其它痕跡,這才帶着桂枝回到前面的店鋪中,将兀自昏迷着的相府護衛一個個都扔進了地窖。
她又檢查了一遍,确保再無破綻,正要也從假山密道離開,外面忽然傳來砰砰的敲門聲,有人大聲叫着開門。田諾從門縫中望出去,臉色頓時慘白。
一隊披着輕甲的騎士手執火把,靜默地站在離店鋪前面一丈處,騎士最前方,年輕的貴族男子負手立于烏骓駿馬旁,正含笑看着幾個人砸門。
外面燈火通明,宛若白晝,将那人的面貌照得纖毫畢現:眉若墨畫,目似點漆,宛若一個玉人兒般溫潤爾雅。
田諾卻不啻見了惡鬼。
韓遂!他怎麽會在這裏?呂衷的供詞不期然浮上心頭,蠱惑,蠱惑,原來他竟親自到了這裏,難怪能說服郭谷。他這樣的人,生了這樣一副面貌,更兼巧舌如簧,想要哄取別人的信任,那是易如反掌。
“撷香”的門已搖搖欲墜,一向鎮定的桂枝也不由露出緊張之色:“縣主,我們快走!”
外面,韓遂溫和的聲音帶着幾分漫不經心響起:“沒人開門,那便砸了吧!”
田諾心頭狂跳,搖了搖頭道:“來不及了!”開關假山密道的動靜太大,他們要是沖進來聽到動靜,不但她和桂枝走不脫,還會連累先走的魏夫人她們。她四周瞧了瞧,指向上方,急急道:“先躲這裏。”
桂枝帶着她剛在房梁上藏好,“撷香”的門便被撞了開來。
韓遂在衆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四周掃視一圈,薄唇輕啓:“搜!”自己卻慢條斯理地往梁柱上一靠,淡淡吩咐道:“把人帶進來。”
一個身上滿是血痕的少年被押了進來。田諾在梁上看得清楚,心髒驟然緊縮:少年遍體鱗傷,清秀的面孔卻沒有受到絲毫損?傷,膚色奶白,眉色淡淡,瞳仁是剔透如琉璃的淺棕色,赫然是……阿真!
她被郭家認回不久,田真便帶着幾個老夥計将“撷香”開到了京城,裏面的布置一如當初在建業時。剛剛她對付呂衷時,發現田真不在店鋪中還覺得奇怪,問店裏的夥計,也只說田真受邀出行了。她還欣慰這個孩子終于學會交際了,結果他竟然落到了韓遂手中!
搜店的武士陸陸續續過來彙報,沒有人,也沒有發現異樣。
韓遂似笑非笑:“一個人也沒有?”
武士道:“是。”
韓遂哼笑:“蠢貨。”一個人都沒有,便是最大的異樣!
田諾也知道這個破綻,可她做不到讓“撷香”鋪裏的人留下,任人宰割。畢竟,呂衷一行這麽多人在這裏消失,只要稍微調查一下,便能發現。
韓遂道:“給我仔細地搜,牆和地面一寸寸敲過去,看是不是空的。”
武士明白過來,大聲應道:“是。”
韓遂這才一步步走近田真,伸手掐住他尖尖的下巴,擡起。田真臉漲得通紅,目中卻滿是怒火與恐懼。
韓遂“啧”了一聲,眼尾變得赤紅,喃喃道:“真是令人懷念啊!”他伸出一只手來,立刻有人将一條鞭子送到他手中。
田真明顯瑟縮了下。
韓遂笑得溫柔:“田真是吧?給你一個機會,告訴我哪裏有密道或密室,我就饒了你。”
田真死死咬住發白的唇,一言不發。
韓遂柔聲道:“你放心,我就算找到你姐姐,也不會對她怎麽樣的。我喜歡她還來不及,怎麽舍得對她不利?”
田真終于開了口,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道:“你,你胡說!你要是好人,阿姐怎麽會讨厭你?”怎麽會千方百計要擺脫他?
韓遂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田真的面容,竟帶了幾分森森之氣。握着鞭子的一手擡起,驀地揮了下去。
鞭梢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嘯聲,田真駭得閉上了眼睛,卻聽一聲清脆的,絕不該在此響起的少女聲音響起:“住手!”
韓遂動作一頓,臉上浮現出一個古怪而扭曲的笑意:似滿足,似興奮,又似瘋狂。
田真大驚,擡頭看去,就見橫梁上坐着一個少女。上面沒有光線,少女的面容隐藏在暗處,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她碧色的裙裾垂下,藕色的繡花鞋上兩顆明珠熠熠生輝。
“阿姐!”他又驚又悔,又是內疚,“你為什麽要現身?”心裏卻知道田諾都是為了他。若是早知道田諾就在這裏,他一定不會表現得這麽害怕。
田諾沒有回答他,看向韓遂:“周寒水,我在這裏,你放了他。”
“好啊,”韓遂擡起頭看她,笑得眸中星光點點,如同春花爛漫,“你親親我,你要願意親我一口,我就放了他。”
“不可以!”田真拼命掙紮起來,“阿姐,不行,你……”
韓遂皺了皺眉:“真吵。”
立刻有人上前,堵住田真的嘴。
田諾垂眸:“我下不來。”
韓遂一指左右道:“你們兩個,好好的把她接下來。”
田諾提高了一點聲音:“周寒水!”
韓遂眼底一抹郁色滑過,唇邊的笑意卻越發溫柔:“怎麽,你反悔了?”
田諾道:“我不要這些臭男人碰到我。”
韓遂一怔,神情變了:他怎麽沒想到?他緩緩踱步到田諾正下方,張開雙臂:“你跳下來,我接住你。”
田諾的聲音低了下去:“可我害怕。”
韓遂氣笑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樣?”
田諾道:“你上來好不好?你上來接我。”
身邊人跨前一步,壓低聲音道:“世子,小心有詐。”
韓遂眸中神色變幻,望着少女坐在梁上顫巍巍的模樣,緩緩動手脫下外袍,走到梁柱下,蹭蹭幾下就爬了上去。田諾坐在大梁的另一端,側過臉來看他。
她的半邊臉落入光亮中,雪白的面容,水汪汪的眼眸,微微翹起的唇角似在微笑。
韓遂的心不受控制地怦怦跳了起來,在她展露的微笑中竟有一種輕微眩暈的感覺。他伸出手來,聲音低柔下去:“田諾,過來。”
她微微偏了偏頭,長睫微顫,神情無辜:“周寒水,這裏太高,我害怕不敢走。”
韓遂怔住,恍惚間,仿佛有一道霹靂轟開了記憶的門:那是高二那年的班級活動,班裏的同學一起去爬新開發出來的一座山。有一段路又高又陡,邊上連防護的鐵鏈都沒來得及拉,大家都戰戰兢兢的。好不容易過了那段,卻發現田諾不見了。他性子最好,被派了回頭找人,卻發現她顫巍巍地站在第一階臺階上,小臉發白。
那時他并不怎麽喜歡她,總覺得她雖然成績好,禮貌佳,長得也還算過得去,卻活得太一板一眼,假得無趣。
他不耐煩地問她怎麽不走。
她擡頭看他,臉色煞白,兩眼紅紅,聲音帶着哽咽:“這裏太高,我害怕……”
那一瞬間,仿佛有什麽在他的心弦狠狠一撥,叫他整顆心都跟着蕩漾起來。曾經對她的印象轟然坍塌,他覺得,自己大概是不正常的,竟然對她要哭不哭的可憐模樣着了迷。
那是他對她瘋魔的開始。
此時,他竟又聽到了同樣的話,目光不由怔怔落到她面上,這才發現她雪白的面頰毫無血色,連嘴唇都有些發白。
她在害怕!這個念頭無比清晰地注入他的腦海,他的心跳得厲害,說不清是歡喜還是激動。嗓子眼有些發幹,他舔了舔唇,柔聲道:“好,你別動,我來接你。”
他一步步接近她,如昔日從山道走下,靠近那個讓他怦然心動的少女,神情癡狂。驀地,腳下仿佛踩到了什麽東西,猛地一滑。
他頓時失了平衡,身子向一側倒去,下面一片驚呼聲響起,好幾個武士跑過來試圖接住他。千鈞一發之際,他的一只手忽然被拉住,将他拽了回來。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喉口一寒,一柄鋒銳的匕首緊緊地抵上了他的咽喉。是藏着暗中的桂枝,趁他不備,一舉得手。
有東西從梁上墜下,掉落在青磚的地方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是他剛剛踩到的,一粒渾圓的珍珠。他立刻想通了全部關竅:這本就是田諾設的局,誘他自投羅網。這粒珍珠也是她放的,便是要他慌亂中失去警惕,輕易落入她手。
昔日單純的小田諾,也會用心眼了呢。
他對着田諾笑了笑,聲音溫柔,眼中的光芒卻叫人心驚:“你要我的命,拿去便是,何苦這樣大費周章?爬這麽高,把自己吓壞了可怎麽好?”
田諾扭過頭不願看他,冷冷道:“你叫他們放了田真。”
他道:“不放。”
桂枝手中的匕首緊了緊,一縷鮮血從他喉口沁出,他卻仿佛毫無所覺,微笑道:“我說過,你親親我,我才會放了他。”
桂枝氣得要命,手上的匕首又緊了緊:“韓世子是不要命了嗎?”
韓遂理都不理她,緊緊地盯着田諾:“你若不願意,我現在就叫他們殺了他。大不了我死在你手裏。我數到三,一、二……”
瘋子,韓遂真是個瘋子!田諾咬唇,又氣又急,在他數到三前正要開口,下面忽然響起幾聲慘叫,押着田真的兩個武士忽然倒下,兩個人的背後都插着一支黑色的羽箭,箭尾嗡嗡,顫動不休。田真乍得自由,飛快地往梁柱方向跑。
随即,更多的箭射了進來,屋中的武士避無可避,紛紛中箭,慘叫倒地,也有孤注一擲往外沖去的,很快便沒了聲息,片刻後,屋中除了一個抱着頭貼着梁柱蹲着的田真,三個在房梁上的,竟已沒有一個活人。
桂枝臉色蒼白:“縣主……”來者究竟是誰,下手如此狠辣,也不知是敵是友?
田諾望向門口方向,大門在韓遂一幫人進來時已被破壞,此時只見到外面黑沉沉一片,似有無數兵馬。
有人從馬上下來,快步向裏走來,掉落地上的火把照亮了來人雪白的衣衫,冷峻的面容。田諾目光一亮,驀地歡喜起來,大聲叫道:“阿兄,阿兄!”
來人加快腳步,不是白雁歸又是誰?
她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白雁歸身上,卻沒注意到韓遂死死盯着她歡喜無限的表情,面容驟然扭曲,驀地扭身向她撲去。緊緊壓在他喉口的匕首随着他的動作劃出一道深深的傷口,鮮紅的血瞬間噴湧而出,配上他猙獰的面容,溫雅不再,猶如惡鬼。
田諾聽到桂枝的驚呼聲,駭然回首。韓遂這是瘋了嗎?竟連命都不要了!眼看對方越來越近,慌亂之間,她再顧不得什麽,閉眼向下跳去。
風聲呼呼,停止時,她落入了一個清冷的懷抱中。
白雁歸半跪在地,顧不得雙臂的劇痛,渾身顫抖地緊緊抱住她:剛剛她跳下來的一瞬間,他心膽俱裂。幸好,他沒有來遲!
田諾緩緩睜開眼睛,露出一個後怕的笑來:“阿兄,還好你來了。”
他咬牙切齒:“你不要命了?”
她心虛地笑,笑得他根本不忍心再責怪他。
身後傳來沉重的墜地聲,微弱的聲音響起:“田諾……”卻是韓遂一撲落空,也跟着摔了下來。
田諾想扭頭,白雁歸伸手罩住她的眼,輕聲道:“別看,他不值得。”
她“嗯”了一聲,埋入他的懷中,兀自後怕。身後仿佛聽到韓遂絕望的聲音:“我只是愛你啊……”他親自來京,除了解決楚郡的危機,最大的原因卻是為她。
她淡淡答道:“可我不稀罕,只願從未認識過你。”
淡然的話語如一柄利刃直接刺入他心中,将他的心割得支離破碎。喉口的鮮血無法止住,五髒六腑也因剛剛的跌落受了重傷。他大概又快死了吧?也不知下輩子還能不能再見她?
他艱難地睜開眼睛,恰好與白雁歸冰冷而充滿戾氣的目光對上。
呵,這個男人,又比他能好到哪裏去?不過是比他僞裝得更好罷了。難以遏制心頭的惡意,他艱難開口道:“田諾,你想不想回現代?”
承安十年的京師大亂,後世史書只用寥寥幾句就概括了:“谷弑父,大司農、車騎将軍起兵誅之。郭後矯诏被廢,于冷宮伏罪。”
那一夜,白雁歸、魏去疾率領大軍人銜枚、馬裹蹄,連夜悄悄掩到城門下。兩人帶着被吓破膽的小黃門,以受诏緊急回京為借口賺開了城門。
郭谷本以為成功地将人騙了回來,還在盤算着怎麽出其不意将人斬殺,沒想到進城的除了那兩人,還有紛湧而入的大軍。
京城一夜之間便又換了天。郭谷先還妄圖垂死掙紮,将謀逆之罪扣在白魏兩人頭上,結果田諾将呂衷的供詞丢了出來,衆人根據呂衷的供詞找到了郭暢七竅流血的屍身,證實了他被毒殺的事實。
原本站在他這一邊的郭家舊部頓時嘩然,弑父,是十惡不赦之罪!
慫恿者韓遂墜亡,楚郡被滅。郭谷判車裂,郭禾遭廢,一根白绫吊死在冷宮中,黎氏本就奄奄一息,驚聞一雙兒女下場,又怕又痛,沒過幾天便也跟着去了,母子三人倒也算是在地下團聚了。京城的各家勢力又是一番洗牌。
三年後,又是桃紅柳綠時。
曾經的大丞相府匾額被摘下,換成了“齊國公府”的燙金匾額。距此一牆之隔,一座嶄新的府邸剛剛落成,朱門銅首,石獅威武,巨大的黑色匾額上挂着紅綢,“丞相府”三個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此時,新的丞相府賓客盈門,到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有稚齡小童聚在門首,看到花轎從隔壁齊國公府正門擡出,不由拍手喜道:“來了,來了,新娘子來了。”
新郎烏眉俊目,面如冠玉,向來清冷的容色在大紅喜服的襯托下,減去了不少冷峻,帶了幾分罕見的柔和,越發俊逸逼人。此刻,他也未騎馬,徒步引着花轎到府門停下,向花轎中伸過手去。
旁邊司儀滿頭大汗地提醒道:“丞相,該踢三腳才是。”
新郎淡淡掃了她一眼,司儀心中一凜,遍體生寒,頓時不敢再吭聲。
圍觀衆人議論紛紛:“聽說丞相與永壽縣主定親許久,不幸郭相去世,永壽縣主需守孝三年。丞相大人這些年南征北戰,辛苦異常,卻連個随身服侍的侍妾都不肯收,一心一意等縣主過門。”
“這有什麽?”有知道的說道,“丞相此前一直不肯定親,和郭家的婚事卻是一說便成。也不知永壽縣主該是何等絕色?”
旁邊一人接口道:“她自然是極好的。”
剛剛還在議論的人看去,見來人牽着一匹瘦馬,二十餘歲模樣,一身布衣,卻是面目俊朗,氣勢威重,只是站在那裏,便如岳峙淵渟,隐隐還有一股肅殺與凜冽之氣撲面而來。
這人,怎麽看都不像個落魄的,怎麽穿着這麽素簡?衆人心裏不由犯了嘀咕,有人笑着和他搭話道:“尊駕認識縣主?”
來人悵然一笑:何止認識?她差一點就成了他的妻子。
想到曾經的那個夢,他不由心頭黯然。如今,吳郡內鬥愈烈,恽夫人一心想讓自己的兒子上位,可元如意背後有元如珠與楊家、蔣家的支持,實力也不弱。他卻因為那個夢,再也無法全心全意地支持如意,索性以受傷為借口,将兵權交了出去,自己周游天下,倒也算逍遙。
這次來京城,也是聽說她成親的消息,想要來親眼确認一下,她過得好不好。看到白雁歸看向花轎的眼神,他現在總算明白,當初對方為什麽遲遲不同意履行婚約。恨只恨自己不夠強大,終究與她失之交臂。
如今,見白雁歸知道敬重她,有這世上權勢最大之人愛着她,護着她,他也算放下了心。
轎簾內,緩緩伸出一只手來,一時四周靜了一瞬。但見那手玉指纖纖,潤如白玉,放在新郎修長白皙的手中,一大一小一對玉手交相輝映,看得人眼睛都要直了。
白雁歸彎腰,順勢将以扇覆面的新娘整個抱起,輕輕松松地跨過了門口的火盆。待到正堂,他方将新娘放下,接過司儀送來的紅綢,将一端塞入新娘手中,牽着她進入正堂。
三拜完畢,遮住新娘面容的金絲羅扇緩緩移開,一時間,滿堂生輝。
盛裝的新娘子發如堆雲,面若桃花,兩道彎彎的黛眉下,眸若點漆,璀璨生輝,嬌豔無倫。盈盈美目與他對上,宛若兩泓秋水,波光潋滟,蕩人心魄。
白雁歸凝望着她,不由癡了。他足足等了兩輩子,終于等到她成為了他的妻!他的諾諾,從此後,不離不棄,相攜到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