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類犬
舟不度想尋死,誰也攔不住。
他無恥地拽着從村口樹丫上偷來的麻繩,屁股後面同樣追着條高大威猛的狼狗。
跑到槐樹下面,舟不度慢條斯理地将麻繩扔上樹丫,身後同樣是慢條斯理齧他屁股肉的狼狗。
舟不度把麻繩打上死結,回頭看撕扯他褲子的狼狗――喲,咬上了?給給給,左右兩胳膊也給你,夠不夠?
不光說,他還做。
寒冬臘月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雪,剛好幫他打免費地鋪。他輕飄飄躺在地上,身板呈“一”字形,雙手交疊放在胸前,萬分安詳,一動不動等狼狗下口。
狗被他吓愣了。
幾分鐘後。
一條軟舌試探性地舔他的臉,濕漉漉舔他的脖子,舟無度能感到厚實的狗毛捂實他。狼狗的上半身伏在他身上。
直到他一張臉都是狗涎的屎臭味,終于忍不住出手幫它一把。
他逮着狗頭朝自己脖子上摁,巨大狗頭嘩嘩在他懷裏掙紮。舟不度死命摁,摁得自己青筋暴出,差點吼出來:祖宗,下口,對準脖子,看到了麽。
一條血口子在他脖子上劃出來,血濺在狗眼上。很好,血的味道能激起狼狗嗜血的欲望。他離死亡近在咫尺,舟不度心滿意足等死。
狼狗嗅了嗅血味,夾着尾巴跑了。
可謂人至賤,連狗都不給好臉色。
“幹嘛呢幹嘛呢,你偷我家麻繩作死哩,我家床單還在地上擱着,偷東西幹嘛哩?”
舟無度直起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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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菜刀的屠夫女人追了他半條街,狼狗撲進她懷裏讨好。女人摸着狼狗一頭的血:“死狗,哪裏來的血。”
“我的。”舟不度說。
“你要幹嘛?想賴上我家哩?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你家狗咬了我,你不準走。”舟不度兩眼盯着女人手裏的屠刀,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女人來得正中下懷。
女人罵罵咧咧道:“呸,睜大你的狗眼。你問問,問問十裏八村的,我家狗從來不咬人。”
“我想死。”
“你有病!”
“你的刀看起來很鋒利。要是你對準我心口捅我一刀,我肯定死得不痛苦。我謝謝你。”
“你有病!”
女人遠去了。屠刀和狼狗一并帶走。
這年頭,尋死也是種病。舟不度眼轱辘打轉,拍拍身上的細雪。開開心心的想,幸好麻繩還在。
大概幾分鐘以後,一個男人摸上歪脖子樹。村頭村尾就只有這棵歪脖子樹适合上吊,于是人人都來這裏上吊。連死前都得給自己找個去處。死一次不容易。
男人将繩索套上樹,系緊。
男人試了試套繩,剛好到脖頸。再算算日子、選的地點都合适,天時地利人和。人和?
男人推了推身邊吊着的舟無度。舟不度直戳戳的屍體從槐樹的右邊蕩到左邊,又從左邊蕩回右邊。擦着男人的鼻頭過。
男人穩住他的屍身,解他脖頸上的死扣,一邊抱歉的說:“雖然是你先來。對不住了,黑白無常到一個地方每天只鈎一個小鬼。我和你死一塊,鈎走你還得剩我在這裏飄幾天……你應該不是今天死的吧?”
“我剛死。”
男人手哆嗦一下,看到屍體看到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