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接小楚回家的第一天,任策開車來接,說晚飯他請,大概是想刷小孩子的好感度。其實是多此一舉,白慶憶說得沒錯,顏狗小楚見了又高又帥的任策,自己姓甚名誰都抛諸腦後,嘿嘿嘿地躲在白老師身後花癡笑。他把她抱起來,介紹道:“這是任叔叔。”
小楚甜甜地叫聲:“叔叔好!”
任策看清她的模樣,實在和任玲有些相似,或許小孩的模樣差不多,都是一樣的可愛。總之他一見面就喜歡上這個小女孩,與任玲有很大的關系。“真乖。”他誇道,“上車吧,叔叔帶你們去吃飯。”
白老師和小楚坐在後座,一路上小姑娘叽叽喳喳,一會問這個一會問那個,白慶憶全都耐心地回答了。後來他們玩起了猜謎游戲,小楚要猜一個人,她問什麽問題白老師都會回答。
任策一邊開車一邊聽他倆問答,小楚從自己的同學入手,“這個人挑不挑食?”
“不挑食,這點很好。”
“帥不帥?”
“特別帥。”
“有沒有打人?”
“應該打過人。”
“我知道啦!是小高!”
“不是他,你再猜猜。”
小楚眉毛一擰,“只有小高打過人啊!”
“我沒說過是幼兒園的人。”
“那這個人我認不認識啊?”
“你認識。”
“是不是爸爸?我爸爸打架!”
“白老師不認識你爸爸,這個人白老師也認識的。”
小楚冥思苦想,任策也來摻和:“我知不知道這人?”
白慶憶眉眼一彎,“你當然知道了。”
不挑食長得帥打過架他和白老師都認識,任策心中忽然有數。
小楚繼續追問:“這人乖不乖?”
“不乖,很調皮。”
小楚氣嘟嘟,“那不就是小高嗎!”
“猜錯啦!”
“那白老師,他有沒有貼紙?”
“嗯……算是有一張吧。”
楚姑娘的小腦袋開始高速運轉起來,到底是誰呢?不是幼兒園的人,又會有貼紙?
想着就已經到了目的地,任策吩咐,“你們先進去,報我的名字,我去停車。”
白慶憶仰頭一看,果然是那種随便吃吃都要五位數的大飯店。
任策坐在車裏打開錢包,放照片的那格,貼着一張大紅花,是他第一次洗碗的獎勵。
對一個成年男人來說,這獎勵實在太幼稚。任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把它貼在錢包裏,還一直保存如新。或許是慰藉童年的缺失,或許是單純覺得有趣,或許只是不知應否扔掉。紛雜情感糅成一團,使一顆心發脹。
出錯了。任策心道,好像哪裏出錯了。
白慶憶牽着飽嗝不停的小楚走出飯店,她早已不想再猜來猜去,纏着說要答案。
白慶憶用手指順了順小楚的馬尾,“答案是任叔叔。”
小楚瞪大眼睛,“任叔叔打架嗎?這麽壞!”
白慶憶目的達到,玩這個游戲就為說這句話:“對,所以你千萬不要學他,我們做個好人。”
小楚媽媽準時來接,白慶憶目送母女坐上公交車,才放心回家。
打開門看見任策對着筆電皺眉,應該在處理他生意的事。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要休息了,正打算洗澡睡覺,任策忽然頭也不擡地說道:“你是個好人。”
突然被發卡是怎麽回事?白慶憶一臉懵逼。
“會帶受傷的陌生人回家,槍抵在腰上了也不翻臉,親媽都照顧不了的小孩你主動照顧……”任策的聲音平靜,聽不出藏了什麽情感,總之不是想要誇他,“你真是個好人。”
“你想說什麽?”
“白老師,”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腦屏幕,“自保是本能,你當初為什麽帶我回來?”
他理所當然地回答:“因為人命關天啊。”
“你不知道救了我後,你自己會很危險?”
“猜到了,你身上有兩道刀傷,那角度和深度都是有意砍出來的,你有仇家。”
“那你還……”
“我有死亡恐懼症你信不信?”
“死亡恐懼症?”
白慶憶輕笑,平日裏他的笑聲聽起來溫和又親近,此刻卻是十分冰冷且疏遠。
“其實沒有這種病,我只是見不得人死在我眼前。”
毫無重量的話語,不知是從哪裏飄來的,任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聽到,“到底是什麽?”
“小策,”他自後覆上任策的眼睛,“過去的事,就不要去看了,你也查不到的。現在過得好,不就可以了嗎?”
任策的筆記本屏幕上,是屬下剛剛發來的郵件,列出了白慶憶的學歷、曾居住過的城市、從事過的工作……
卻全都是十九歲以後的。
十九歲以前的資料,一片空白。
任策不是一時興起要調查白慶憶,在他決定搬來和他住的時候,就已經吩咐手下去查。一個月來卻絲毫找不到他十九歲以前的丁點痕跡,他就像是憑空出現的。
若真要細究,白慶憶從未提起過他的家人,過節也沒有聽到他打電話問候。任策出現以前,他一直都是一個人在生活,和誰都沒有過多的聯系。實在奇怪。
那晚之後他删掉了下屬的電郵,兩人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日子照常過。
小楚可愛又不鬧騰,帶回家後會先認真地把作業寫完,然後看電視、吃飯、等媽媽來接。有次三個人出門散步,小楚在附近公園交到了新的小夥伴,飯後出門就成了固定日程。
小女孩在滑梯上大笑,白慶憶和任策就坐在一邊的長椅上閑聊。有時任策想,現在他倆過得很好,他何必追究他的過去。可更多時候他看着白慶憶,卻是感到陌生。明明他從不拒人于千裏之外,對自己也好到不得了,但就是會有一種感覺:白慶憶非常排斥自己。
這令任策很煩躁,他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麽,他想了解他,他的過去、現在、和未來,都應該一清二楚。所以當下屬問他,還要不要查下去了?他說一定要繼續,他要知道他十九歲時發生的每件事。
他當然發現自己太過在意白慶憶了,無論在做什麽都會想起他。
要解釋的話,大概是天氣轉涼了,而白慶憶這個人特別暖吧。
一踏入冬天,任策就說該給小楚買幾件冬裝。
語氣十分自然,仿佛這是自家閨女,她親媽全然不存在。
白慶憶沒覺出什麽問題,同樣理所當然地回道:“是該買了,我們出門吧。”
自這兩個帥哥帶着個小女孩走進店門,這間名牌童裝店的導購姐姐,眼睛就在放光。也太容易令人想歪了。一個溫柔問喜歡嗎一個霸道買買買,攻受分明,又帶着個可愛的娃蹦蹦跳跳,怎麽看都是溫馨的一家三口啊!
白慶憶附上任策的耳,低語:“你覺不覺得那位小姐的眼神有點奇怪?”
任策早就不滿那女人餓狼似的目光,把白慶憶往身後一拉,“走了,我們結賬。”
落在導購姐姐的眼裏,分明就是宣誓主權,可愛壞了。她飛撲過去幫忙結賬,聽到攻喊受“白老師”,受叫攻“小策”,立刻為腦中新文打了個師生tag。兩人走時還熱情地送到門口,“祝你們快樂!”
小楚高聲回道:“姐姐謝謝你!”
白慶憶似乎也沒get到導購的點,“會的會的,再見!”
唯一明白這話真正意思的任策:……我還是不要告訴白老師好了。
本來只打算給小楚買衣服,但途經各種服裝店難免多看幾眼,任策相中件長款毛呢排扣外套,淺灰色禁欲冷淡系,一想就知道白慶憶穿着肯定好看,硬要他試一試。試完當事人還沒開口,他雙目放光,直接刷卡成交。
白慶憶提着袋子不知所措,任策看他呆呆的樣子,一會說勞你破費,一會又說謝謝我很喜歡,心中忽然冒出一朵小花。拉着他又買了鞋子和手表,直到九點到了得送小楚回家,才舍得帶他離開。
給白老師花錢原來這麽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