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寒假開始時,小楚媽媽已經把事情忙完了,整個人脫了形般憔悴。白慶憶還是沒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讓她再歇息幾天,小楚可以暫住在他家。
X市今年下大雪,白慶憶怕冷,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宅在暖氣房裏,于是飯後帶小楚出去玩的任務,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任策身上。第一天倆人不知到哪裏瘋去,回來的時候小楚一個勁兒地拍門。他本在沙發上看書看到昏昏欲睡,被她這麽一拍驚醒過來,仿佛回到學生時代。冗長的白晝,冷氣房裏的陽光正好,數學老師說話拖沓,把書往他桌上狠拍的時候,罵得卻很利落,像機關槍:“程念!給我起來聽課!”
他揉着眼睛去開門,看見小楚懷中一只瘦骨嶙峋的小奶狗,兩對眼睛都濕漉漉地看他。他問身後的任策:“給解釋一下?”
“我帶她去中央廣場玩,這家夥睡在我車底。我看它快凍死了,想你不是最怕殺生嗎,就給帶回來了。現在晚了,明天我叫人送獸醫院去。”
小楚央求道:“白老師,我們幫它洗個澡好不好?”
多狠的心腸才會說不行給我扔出去。白慶憶揉了揉小楚的頭,讓她把狗抱進浴室,一家三口手忙腳亂地折騰,總算把小狗按住洗幹淨。小楚聞着她香噴噴的小狗,心想她是主人可臭不得,乖乖地抱着衣物去隔壁奶奶家洗了澡。
這房子只有兩間睡房,以前足夠有餘,現在多出一個大男人、一個小女孩、還有一只狗,分派起來就比較麻煩。幸好小楚本來要人陪,有了狗後就忘了白老師和任叔叔,抱着狗狗高興地去了白慶憶的卧室,不知要不要誇她自覺。
任策側頭看白慶憶,他一手解着扣子,打算沖涼休息。任老大咳了咳,不太好意思地問:“今晚……我和你睡?”
白老師君子坦蕩蕩,“難不成你要和小楚睡?她才三歲半,不要禽獸!”
任策迅速移開停留在他袒露肌膚的目光,自我催眠道:“對,兩個大男人,一起睡沒什麽。”
“小策,你躺在邊上做什麽?”
任策躺在床沿,悶聲道:“你快睡吧白老師,不用管我。”
“那怎麽行!”白慶憶探身過來一看,“你都要掉下去了!”
“這樣我睡得舒——”
白慶憶突然抱上來,把他往床中間拉,“床邊冷。”
他哪有用什麽力氣,任策三兩下就掙開了。
他本來只是做個樣子,想任策被拉着會自己蹭進來,沒想到他會抵抗。白慶憶愣了愣,倒是覺得好玩,不依不饒地連一雙長腿都纏了上去,一定要把他往床中間裏拽。他誓死不從,兩人打鬧掙紮了好一會兒,任策忽然聽到一聲笑,才後知後覺白慶憶只是在玩鬧。他心中升起一種難以名狀的沖動,迷亂之中理智抽身而去,他反應過來時,已經把白慶憶壓在了身下。
月光被擋在厚重的窗簾之外。室內目不能視,只能依稀分辨出輪廓。
粗重的呼吸交纏。炙熱的體溫隔着衣物互相灼傷。氣氛變得愈來愈不安。
可白慶憶卻笑出了聲,“你看!你還是進來了!”
任策上身血液逆流,只聽到“進來”兩個字。
“舒服嗎?”
可以更舒服的……
他低頭找白慶憶的唇。
“別亂蹭,癢。”白慶憶伸手推,“你起來,我喘不過氣。”
“起來,聽到了嗎?”
“小策!”
任策猛地回過神。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你去哪?”
“我、我去看看小楚睡了沒!”
白慶憶終于覺得不妥。
他雖然人不傻,但從未正經談過戀愛,毫無情感經驗。十九歲之後,更認為這輩子不會結婚了。任策一個大男人,和他相處沒什麽顧忌,嬉笑打鬧逾了界,把人撩到了也沒發覺。
方才肌膚相親的地方忽然火燒。他自己算是清心寡欲,但任策……
白慶憶倏地紅了臉。
任策躲在洗手間內,靜谧之中聽到自己心跳如鼓。
思緒亂糟糟一片,又仿佛聽見白慶憶在他耳邊低語,叫他進來。
右手失了控制,往下面伸去。
他低聲罵了一句禽獸,趕緊把手收回。打開花灑,大冬天洗了個冷水澡。
回房間後第一件事,是給很久沒聯系的林玥和發了信息。發完借着手機的光,心虛地往後看。見白慶憶躺在床沿,竟忽然失落。
第二天任策先起,他睡眠一向很淺,也不亂動,整晚都老實地睡在床邊。但白慶憶就不同了,他大概是夜晚受了冷,睡着睡着又挪到床中間。任策左手撐着頭,靜靜地看他的睡顏,聽他呼吸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小楚怯生生地推開了房門,小聲問:“你們醒了沒有?”
任策回過神來。小楚抱着流浪狗的紙箱站在門口,“任叔叔,狗狗餓了。”
任策沒叫醒白慶憶,自己帶着小孩和狗在巷口早點店解決了早餐。剛喝完豆漿白慶憶就打電話來,剛醒時的聲線軟糯,“你去哪了?”
他沒察覺自己說話的聲音也柔了很多,“和小楚買早點,你吃什麽?給你帶。”
“我想吃港式奶黃包。”
白慶憶帶着鼻音含笑說話,聽在任策耳裏就是在撒嬌,恨不得立刻飛去香港買最正宗的奶黃包給他。
任策今天有事,本打算叫人把狗帶去看獸醫。白慶憶說小楚和這狗關系很好,離開它一秒都不放心,于是就商量說他和小女孩親自出門。
今天天氣依然冷,任策盯着白慶憶和小楚都穿嚴實了,開車送兩人到獸醫院。走前忽然輕描淡寫地說,今晚可能不回來睡覺。白慶憶臉一熱,想起昨晚的尴尬,低低地回聲“知道了”。倒是小楚可憐兮兮,“你不要白老師了?”
任策心裏正亂,小楚這一個問題他倒是答得很果斷,“不可能。”
“那你為什麽不回家睡覺?”
“小楚,”白慶憶給狗圍好舊衣服,抱在懷裏,“任叔叔晚上有事才不回來的。我們現在帶狗狗去看醫生吧,你包背好了嗎?”
這間醫院是本市名牌獸醫院,他們三人都挺喜歡小奶狗,一整晚都不鬧騰,可憐又可愛,自然要帶它去最好的醫院。小楚的意思更明顯,她想收養這只狗,不過她媽媽不喜歡。白慶憶受不了小孩子淚汪汪的眼睛,應下養狗的請求,說小楚随時能過來看。
師生在排隊的時候,興致勃勃地讨論該給這狗取什麽名字。還沒出結果,一個清秀姑娘對着登記表喊白慶憶,說帶狗進去做個檢查。
白慶憶走近,留意到她名牌上的名字,江祈晚,很有詩意。她看起來不過二十五左右,照顧小動物倒很有一套,稱體重量體溫檢查瞳孔毛發抽血驗病一氣呵成,人也自來熟多話說,見白慶憶帶着小楚,難免好奇,“你女兒?”
“不,我學生。”白慶憶自我介紹道,“我是幼兒園老師。”
“男幼兒園老師?!”江祈晚像發現了新大陸,“還長這麽好看!”
白慶憶露出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驗血結果要等兩三個小時,白慶憶帶小楚吃完火鍋回來剛剛好。江祈晚說這狗沒什麽大問題,就是營養不良,好好養幾個月就行了,又叮囑了一些養奶狗的重要事項,閑着無聊還領他去付錢。他登記建立病歷,她逗着小楚,“幾歲了?”
“三歲半!”
“哪間幼兒園的?”
“春天幼兒園?”
江祈晚咦了一聲,“我有個遠房親戚,好像也在春天幼兒園教書呢!”
白慶憶聽到,“不知貴姓?”
“姓陳,家裏有個兒子。”
“原來是陳老師!”白慶憶笑道,“她是小楚班主任呢!那我們這也算認識了。”
江祈晚眉眼一彎,“有緣分!幹脆咱們互相留個微信吧,你家狗崽有什麽問題,可以随時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