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院長接過辭呈,雖知要尊重個人選擇,可她實在不想放走兩屆最佳教師,且很有機會繼續蟬聯的白老師,“我明天給你答複,今天先好好上課,可能你也想和孩子們道別吧?”

白慶憶知道小孩們會哭死,特地帶了滿滿一背包的糖果,結果還是不夠用。哭包們抱着他大腿,問為什麽啊?是不是不要我們了?白老師心都化成水,挨個哄道你最可愛,白老師只是自己出了點事,不能再教你們。

離開時那個偷別人貼紙的小男孩,把他的貼紙卡當着白慶憶的面往垃圾桶丟,說:“你騙人。”而後哭着跑走了。

白老師撿起來一看,他已經籌集到九張,都是靠自己實力得來的。難免心疼。他想,明天回學校,給他帶份大禮物吧。

出了校門沒有回家,換了個方向去搭的士,他記得他喜歡車,想給買個模型。後來的事已不記得。只知道上車之後頭昏腦漲,很快失去意識。

是被人踢醒的。他發現自己身處破舊銅鐵之間,不遠處坐着一個戴着墨鏡的男人。

白慶憶還未來得及思考,一根鐵棍就打在他腿上,筋骨仿若就此斷開。

那個男人說:“繼續打,打出血來,但別打死。”

又一根棍子撞得他翻身。而後衣衫自後被掀起,一柄刀貼在他的背脊上,“娘的,還挺嫩。”

“做你該做的事,否則一分錢別想拿。”

持刀男人哼了一聲,一手定住白慶憶,一手自他蝴蝶骨開始斜劃放血。白慶憶被壓在地上,分明感受到皮肉在尖銳的刀刃下斷開,疼得眼淚不止,“你、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

“還不夠多,大腿也放點。”

持刀男于是割開白慶憶的牛仔褲,将刀往裏深深一陷,狠狠拉出一條血流不止的刀痕。他疼得要死,手指摳着地板,指甲生生裂開。滿地都是粘稠溫熱的血,他自己的血。又一棍子打在背上,五髒六腑都移位。而後兩下、三下……

“他左腳有傷,多踩幾腳。”

便有一股巨力要斷開他的腳骨,白慶憶瞪大眼睛,疼得慘叫聲都扭曲。

痛昏之前聽到那男人滿意的笑聲,猙獰瘆人,“太漂亮了,照張相發給任策。”

任策回想起那張照片全身都疼得發顫,流血的該是他,棍子打得也該是他,為什麽是白慶憶躺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簡直是另類的人間極刑。

照片中的場景如今就在眼前,他感覺心都被剜了去。他剛想沖上前,就被孫辰的人一槍打在腳邊,“站着別動!”

任策把手中箱子往前一扔,“錢都在了!把他還給我!”

孫辰挑釁地踩上白慶憶腳踝。他在昏迷中感受到劇痛,卻怎麽也睜不開眼睛,連叫聲都沒了力氣:“停下……”

他立刻掏出槍來。

“呵呵,任策,我說過不能帶槍。”

任策側眼瞥了瞥表,還要一會兒。他把槍扔掉,舉起雙手,“你要求的我都照做了,把他放了!”

“不急,還有最後一件事,你做了我就把他還給你。”

孫辰示意持刀男,他把刀往前一踢。任策彎身拾起,心下了然,“血債血償?”

“我說過了,如果我是你,絕對不留後患。任策,你确實厲害,可驕傲過頭,你說我沒有成為後患的資格,你看,如今你不還是要用兩顆眼珠來換心上人平安?”

刀柄上還沾着血,白慶憶的血,任策将其握在手心, “你只要我的眼睛?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死嗎?我要是死了,你的程萱可會開心得要嫁給你。”

這話挑動了孫辰的神經,他厲聲吼道:“別提她的名字!程萱想要殺你,我偏不讓她如意!我要留着你的命折磨她!但你也得把欠我的還給我!“

“你就不怕我報複?不是不會留後患嗎。”

“我怕你報複?呵,你以為我今天有打算活着離開嗎?我連戶口都沒有,死了就死了,不會有人牽挂。可他要是沒了命,你會比死還難受。用我的命換他的命,不虧。”說着他持槍對準白慶憶的後腦,“我是個瞎子,不知這一槍下去會打到哪裏。”

不行,還要再拖。

“我挖了你的眼,你想要報仇,無可厚非。但是孫辰,這件事是我們之間的私人恩怨,你把一個無辜的好人牽扯進來,又這樣折磨他,不會良心不安嗎?!”

“良心?哈哈哈哈,任策,這個詞不該由你嘴裏說出來。你幹過多少壞事,自己心裏沒數?”

“我從未傷過無辜。”

“是,你确實沒有直接害死過誰。可你想清楚了,吸毒借錢賭博的人若是咎由自取,哪個橫死街頭都活該,可他們的家人呢?你自己有沒有良心不安?!我?我當然沒有了!我要是有良心,就不會跟程萱回程家!!”

任策強裝冷靜,“程萱帶你回程家,是幾年前的事?”

孫辰識破他的計謀,“你在拖延時間?等誰?等誰都沒用!我說過了,我今天沒打算活着離開,要是你帶了人來——啊,一定是蕭子鴻——猜猜是他的子彈快,還是我的子彈快?!”

“孫辰,你到程家的時候,程家小少爺是不是已經出國了?你從未見過他吧?你是程萱帶出來的人,她一定教過你,是程家給了你新的一條命,你絕不能背叛程家。那程家少爺,也一定是你效忠的對象。”

“是她程萱先背叛了我,還想要我忠心?!”孫辰倏地站起身,踢了一腳白慶憶,“你最好不要再廢話,現在就動手把自己眼睛挖了,否則我立刻殺了他!”

卻聽一把清冷女聲響起,“你敢?!”

最厭惡的聲音,此刻響起,任策卻松了一口氣。

程萱。

孫辰的腦子空白一片。

廠房門口,一位黑直長發女人撐着一把黑傘,眉眼長而冷厲。她踩着高跟鞋,徑直朝孫辰步去,邊走邊收傘,到了他面前,舉起傘柄就朝他臉上揮去。

孫辰大吼一聲,轉過槍對準她,卻先被她一手扼住咽喉,嗓音卻溫柔,像極了白慶憶,“小辰,乖。”

十年前程萱身着一身白衣,站在緬甸肮髒污黑的街道上朝他微笑,問他:“小辰,要不要跟我回國?”她培養他成為心腹,他的謹慎細心,全是她親自指導。她是他的噩夢,也是他的向往。他害怕令程萱失望,怕成為程家棄子。說不會再效忠程萱,其實依舊愛得發狂,綁架白慶憶引出任策,想要複仇,更想讓她知道自己還有用。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程萱右手掐着他的脖子,左手暧昧無比地自他肩膀順着手臂往下撫摸,身體越貼越近,是熟悉的香水味。最後搭上他的手指,孫辰以為她要與他相扣,手掌一松,卻讓她從手中撈過了槍,毫無防備。

程萱側過頭,冷傲地看向孫辰雇來的人,“你們現在拿了錢,從我眼前永遠消失,否則我讓你們也少兩只眼睛。”

孫辰的手下立刻一擁而上搶走了地上的皮箱,踉跄跑路。

任策早沖上前将白慶憶抱在懷中,顫着聲音問:“白老師?”

白慶憶聽得到有人在叫他,他想回應,但一個音節都吐不出來。

血、都是血,汩汩不停的血,從任策指縫滲出,他驚慌地拿兩只手去捂,“不怕……不怕……”不知道是對他說,還是對自己說,“我們去醫院……馬上去!不怕、不會死的!”

身後,程萱抓住孫辰的頭發,把他的臉按進血泊之中,“我教過你,抓人之前要查清底細,你學到狗身上去了,竟敢反咬主子一口。瞎了看不清,那你便給我記住他的味道。給我記清楚,這血是程家的血,他姓白姓任姓什麽都好,都是我程家的人!”

任策為拖延時間而說的無頭無尾的話,這時句意突然明朗,孫辰呆愣,“程家人……?”

“他是程家小少爺,我的堂弟。你上回失手沒殺了任策,我本想放過你,斷了關系不再追究。你的棍子刀子竟然都落到程家人身上,我再放過你,該怎麽向我家人交代?”程萱将槍對準他的後腦,眼也不眨一槍崩開,“來世學乖。”

不遠處同時傳來爆炸聲,傷了她的人還想拿錢離開,癡人說夢。程萱站起身,打開黑傘往廠外走去,一高大男人為她開了車門,“機械失修爆炸?”

她取過濕紙巾擦去手臂上的血,“是個好理由。”

“任策往709醫院去了。”

“跟上去,動手術要家屬簽字。白思情的那張身份證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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