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搬家跟離婚分家産似的,你的我的劃不清楚。江祈晚在廚房外偷聽他倆讨論冰箱的去留,坐回沙發上用手肘碰了碰蕭子鴻,湊過去在他耳邊感慨:“策哥心真大,白老師要離開他,他還來幫忙收拾東西。”

蕭子鴻想起白慶憶的項鏈,嗤笑道,“任策心大?希望你說的沒錯。”

億分之一的幾率遇上對的人,換成誰都不會放手,更何況是任策。白老師要與他斷絕來往,根本不可能。

江祈晚皺眉,“你講話能不能別老陰陽怪氣的,人都沒太太了,你好歹真誠地可憐可憐他。”

“……”我和你沒法溝通。

最後白老師表示沒什麽特別想帶走,除了那一櫃子的手工。任策竟然說沒問題。白慶憶驚訝于他的心寬,看着他憔悴的神色,又想到或許他是想将家盡量保持原樣。他說他會繼續住在這裏,又低聲懇求他能不能春節回來見個面,“只要過年讓我看看你,一年就見一次,行嗎?”

白慶憶雖然不是個冷酷無情的人,但深明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既然下定決心斷開來往,就不該再暧昧。他嘆了口氣,“這樣對我們都不好,何苦呢?”

任策想,他和程萱在果決這一點上真的是姐弟。

愛他入骨的人,說不要就不要,

白慶憶早看好了房子,走得靜悄悄的,沒讓任何人送。他去了南方,因為那裏冬天不會下雪。新家也在舊區,租金便宜,而且隐秘。上一任租客是個愛幹淨的女孩。他覺得挺幸運,不用費力裏外清洗,甚至冰箱洗衣機之類的家用必須電器,房東都有提供。他可以直接入住。

打開行李箱打算收拾時,才發現任策不糾纏家具去留的原因。箱子暗袋裏都是他藏的現金,他留了張紙條說這是分手費,講的好像他們在一起過。

……确實是在一起過。

哪家室友會睡同一張床,嬉笑打鬧,肌膚相親。感情很早就變了味,白慶憶察覺了卻不想細究,有人愛有人疼有人怕你沒錢用,誰會拒絕,更何況這個人是小策。

如果再久一點,他可能會說喜歡,被打斷了氣也舍不得走。

可惜沒有如果。他仰頭看滿室亮堂,暑假要到了,要快點寫求職信,開學就能直接上班了。

白慶憶說要帶走小朋友的東西,任策當然沒反對,但他将其中一件藏了起來。

或許發生了太多事,白老師自己也忘了。在他被孫辰抓走的那天,原本是要去給小男孩買車模型的。他昏迷的時候,任策在他的口袋裏找到一張染血的貼紙卡,九張貼紙,不多不少。

十張可以換一個願望。

他将貼紙卡收在白慶憶的枕頭之下,而後将臉埋進當中,安靜地聞他留下的味道。是洗發露的清香,人間煙火味。

他不會放手。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白慶憶面子和裏子都好,又有相關經驗,沒費多大勁就找到了一份心儀的工作。

沒錯,幼兒園老師。

很快他就被拉入了幼師群,男幼師向來稀罕,他被當成大熊貓一樣圍觀。剛聊熟絡,有位阿姨的八卦心就藏不住了:“小白有沒有女朋友呀?”

前男友倒是有一個,白慶憶心道。“還沒呢,也沒打算談,謝謝您。”

線下的阿姨們已經腦補出一套為情所傷此生不娶的狗血劇情。

雖然差不多了,白老師的确打算單身一輩子。他出生即喪母,又長年受程萱影響,對女性難以生出特別的需求,對男人就更不用說。任策真的是個例外,突然闖進他的生活,又賴着不肯走。白慶憶無可奈何,卻又暗心歡喜。

醒醒,別老想到他。

他拍了拍自己的臉,拿出點光棍到老的決心來!

決心還沒拿出來一分鐘,江祈晚就發微信來,她偷拍了任策吸煙的背影。看不清是站在哪裏,只有燃着的煙頭在暗色裏格外清晰。

配字:獨行獨坐,獨唱獨酬還獨卧。伫立傷神,無奈輕寒着摸人。

白慶憶:現在是夏天。

江祈晚:你較這點真有意思嗎?!?!

白慶憶:[無辜.jpg]

江祈晚:找出本詞的中心思想!!

白慶憶:[攤手.jpg]

江祈晚:好吧,那你感受一下照片中策哥的寂寞。

白慶憶:[搖頭.gif]

江祈晚:你再發表情包試試看。

白慶憶:有矛盾你勸勸還行,我們都分了,已經沒必要了。

江祈晚:可我是真覺得策哥可憐。他晚晚都叫外賣,剛剛我讓老蕭帶他回家吃晚飯。又吃到家常菜,他面色我都不知道怎麽形容,就是看着都讓我難受。

江祈晚:但我說什麽都沒用。他最後抱着小汪到外面抽煙,我聽見他說想你,特別想,想到睡不着,連你的一點消息都沒有,感覺活着沒意思。

白慶憶:你和蕭子鴻到底什麽關系?

江祈晚:白!慶!憶!熒光筆拿好給我劃重點!任策說感覺活着沒意思!

白慶憶:你想我怎麽辦?

江祈晚:我能把你微信給他嗎?你就當發發善心,他快尋短見了。

白慶憶:他給了你多少好處?

江祈晚:[微笑.jpg] 你一點都不懂我,我是獸醫,對犬類很有愛心的。行醫濟世,不求名利。

白慶憶:唉。

白慶憶:我現在打給你,你把手機拿給他,我親自和他說。

江祈晚把手機遞給任策,“策哥,我只能幫你到這了,你自己接吧。”

蕭子鴻冷哼一聲,剛想嘲諷,被江醫生反手捂住了嘴,“你不準說話。”

她細膩的肌膚與唇貼合,老蕭耳朵一紅,竟然真沒再說話。

任策知道自己一定會丢人,謝過江祈晚就跑到屋外接電話了。他果然沒錯,聽到白慶憶聲音,他鼻子一酸聲音都沙了,“白老師……”

白慶憶怕再聽他喊幾聲會心軟,立刻直奔主題:“聽說你覺得活着沒意思?”

“沒有的事!我聽見你聲音,又突然發現人生很有意義。”

真不知該拿他怎麽辦。

任策繼續可憐兮兮,“沒了你就什麽意思都沒了。”

白慶憶找不到話來回他,幹脆轉移話題:“你和小汪在一起不要吸煙。”

他立刻扔掉口袋裏剩餘的煙,“不會了,我再也不吸煙了。”又說:“以往我做了什麽事你不喜歡,我都可以改,你起碼要給我一個機會,不能就這樣判死刑。要是因為我抛下你離家一個月,你這也走了一個月了,咱們這算扯平,回來我身邊,好不好?”

白慶憶心想,不是因為這件事。

是因為他最想要的安穩生活,任策給不起。

任策是黑道中人,就像他身上張牙舞爪的龍虎紋身一樣,是滲入血肉的事實,改不掉。白慶憶脫離了程家,沒道理再撲進另一個泥潭。他坦言道:“不好,我一個人過得不錯。”

任策有時真佩服自己,一次次被他傷得喘不過氣,還敢厚着臉皮求他再來幾刀,好像為他流血都是幸福的,跟個受虐狂一樣。

他不知道白慶憶話出口就後悔,對關系一般的朋友,開口尚且需顧忌對方感受;任策有多愛他,他很清楚,也很感謝,但這話卻顯得他的愛意一文不值,他趕緊補救,“我沒別的意思,你人很好。”

任策靠在門外。夏天的夜一點也不舒服,燥熱之餘還多蚊蟲。他與白慶憶都沉默許久,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沒什麽好談的了,但他舍不得挂電話,能聽他呼吸聲都是好的。

只是特別難受。他沒想到他這麽冷情,怎麽都捂不熱,相處也有一年,他心中絲毫情誼都沒有嗎?他愛得低聲下氣,對方卻說一個人更好,簡直是捧着真心上趕着讓他踩。

窩囊、沒用。他也想過把人給關起來,就在醫院發現白老師辭呈的那天,他第一個反應就是把他關起來。任策那時站在門邊,盯着白慶憶左腳,其實就是在想不用手铐和鐵籠,就在這受傷的腳踝鎖個腳鏈,這樣他就不敢動作也跑不掉,否則疼得厲害。

要在他臉上紋上任策的名字,這樣就算跑了,別人也知道這是他的人,一定得送回來。不管他願不願意,要把他按在地上狠狠進入,要他下面含着不準流出來。整個身體都留下吻痕,最深處也是他的東西,從裏到外都是任策的。

這些見不得光的念頭,想起來都怕人,白慶憶是他心頭朱砂痣,是窗前白月光,他不敢折辱。

低到塵埃裏。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他說要走,任策一定不攔,只會求他回來。可是白慶憶不會,就好像這通到最後已無人出聲的電話,是由他先挂掉。

“白美人真狠心。”

“說斷就斷,這不是狠心,是果決。”

江祈晚真想把蕭子鴻的嘴塞住,這人情商也太低了,任策苦逼成這樣,他翹着二郎腿若無其事地打游戲就罷了,竟然還在說風涼話!“是不是兄弟!!”

“通關了,角落有個寶盒,你翻轉過來才能見到,打開寶盒就可以避開攻擊。”

江醫生興致勃勃地拿回手機,卡了兩小時的關卡終于破了!“好嘞!謝謝蕭哥!”

任策覺得這兩人十分礙眼,和小汪說了再見,帶上鑰匙就走了。家裏沒人在等。他也沒開燈,一頭倒在沙發上,睜着眼睛看暗色中燈飾的輪廓。

早下定了決心,什麽是目的什麽是手段他很清楚,想要的只有一個白慶憶,其他的都能舍棄。但不能明言告訴他,這種事一定要先斬後奏,毫無退路時他總得收留自己,就像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冒着危險也要把人帶回家照顧。

一分一秒都不能多等了,這麽好的白老師,随時會被別人盯上。任策也等不起了,太過難受。給蕭子鴻發了消息,扔開手機翻身就在沙發上睡了。

他不知道首先看見消息的是江祈晚。

小姑娘誇蕭哥打游戲有天才,讓他不要浪費,開了手機幫他下載,想借機騙取游戲錢財。這時收到任策微信,它橫幅彈出,想不看到都難。

她睜大眼睛,心道不會吧。

蕭子鴻又幫她過了一關,把手機丢過來罵她蠢,“同樣的招數,我都玩膩了,你怎麽還看不透。你到底是不是XX醫學院畢業的?”

卻見她呆呆傻傻,眼睛瞪大。他笑罵道:“傻到不會狡辯了?”

“老!蕭!”

“什麽?”

“策哥要跑路了!他為了複婚已經開始變賣家産了!”她把手機還給他,“你自己看!”

——我決定走了,股份轉讓的文件已經備好,什麽時候簽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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