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懈,響了良久,終于停了,還沒等他放下,又響起。
顧青遠接通,電話那頭的人很大的火氣。
“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有了她,你還真打算一輩子不聯系你媽?”
林玥婉說出這番話時,心裏也不好受,又看了看四周,确定沒人,才繼續說:“喂,兒子,在聽嗎?”
“媽,現在是上班時間。”顧青遠解釋,自己的媽他清楚,母親心心念念孩子,難免出了一些事情,會來唠叨幾句。
顧青遠揶揄:“你打電話過來,他知道嗎?”
顧林當然不知道,借林玥婉十個膽,也不敢當着顧林的面打電話給毅然決然離開顧氏的不孝子。
以前都是老婆怕丈夫,現在怎麽倒過來了,陸歡歌要是有自己媽媽一半溫順,顧青遠認為兩人的關系也不至于太差。
“說的什麽話,他是你爸,就算你離開了香港還是,誰讓你是我和他生的。”
林玥婉看不到顧青遠,嘴角慘淡而諷刺地彎了彎:“有的時候,真希望……”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有些話點到為止,說出來會傷人心,可他決不能傷母親的心。
“什麽。”大概林玥婉沒聽明白意思,問了一句。
“沒什麽,還有事的話等我下了班再談。”
他正要挂電話,那頭急切地說:“兒子,等等,媽就說幾句。”
顧青遠有些無奈,通常林玥婉說只有幾句,實際上是長篇大論。
“離下班還有兩個小時,我有文件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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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毀了你。”
林玥婉的話像是要快刀斬亂麻,難得彙成一句簡短的話,寥寥幾字。
顧青遠微微錯愕,原來事情這麽明顯了,連媽都能一針見血,錯愕過後是變得淡冷的目光:“既然我選擇愛她,就該信她。”
☆、9.兒子,這是喪心病狂了嗎
最後顧青遠說聊天可以等他下班後,如果是有關陸歡歌的,以後就少聯系吧。
林玥婉握住電話,久久失神,兒子,這是喪心病狂了嗎。
突地放下座機,拿出手機,飛快的打了一些字。
顧青遠放下手頭的工作,拿過震動的手機,裏面進了一條短信:因為你的事情,顧氏的概念股下跌,你爸恨不得跑到北京把廣毅連你一起端了。
廣毅的地産股也有輕微波動,在下午三點半之前,已經穩定,顧氏受影響是顧青遠意料之中,只是比預測的快,也比預計的波動大。
他回了一條:事情明早之前我會解決,公司的事情,你別擔心,有季韌在,哥的辦事能力全家放心。至于他來端掉廣毅,恐怕能力不相上下,誰輸誰贏不一定。
沒過多久,林玥婉回複:明天我來北京。
嗯,回了一個字,顧青遠不再理會,她來便來吧,婆媳不可能一輩子不見,而他的父親,陸歡歌也不可能一輩子都避着。
當初結婚的時候,他不是說非離開香港,和陸歡歌定居北京不可,只是陸歡歌離顧家越近,會做出什麽,他不敢想。
也許別人會說,陸歡歌不過是一個師範大學畢業的女老師,能翻天不成,她是她的妻子,有些事情沒有人比他清楚。
**
輸過藥水的肖雲安,望向門口,今天她沒有來。
什麽時候開始,他會在人靜的時候,後悔,當年她向自己表白的時候,沒有抓住她的手說好而是轉身說對不起。
那幾年的時光裏,他确實只把她當妹妹不是嗎,高考結束的聚會上,他拉着陸歡歌叫薛舒雯嫂子,六年後,她拉着他介紹,顧青遠,她的丈夫。
那一刻,他才感受到,當年她心裏說不出來的傷。
有些事情可以說得頭頭是道,寫出來像真理。什麽不要在擁有的時候不知珍惜,等到失去才知彌足珍貴。
紙上談兵都會,行動起來真的很難,人是感性的高級動物,有的時候面對選擇,受太多因素的影響。
他一直以為,薛舒雯是命中注定的良人,為她歡喜為她憂,黑夜裏下着雨,撐着傘為她唱情歌,一切都值得。
随着時間的推移,才發現自己傻傻地盯着一朵花,錯失了一個美好的女孩。
現在,只要那個美好的女孩幸福,他看着就行。
敲門聲傳來,肖雲安露出會心的笑:“進來吧。”
門漸漸推開,從外面走來的人讓他臉色暗淡了下去。
“你來做什麽?”
她來的時候褪去常穿的七公分高跟鞋,換上Darloro紫色圓頭鞋,和淑女裙。
不是他最喜歡的裝扮嗎,怎麽見到她是失望的表情還有冷淡的态度。
“你以為是誰。”她沒有因為他的話退縮,反而咄咄逼人,“陸歡歌?”
肖雲安不打算和她糾纏下去,艱難地撐起身子,下床。
終于,她表露內心的擔憂,走上前要扶他,說:“醫生說你剛拆完線,去哪?”
☆、10.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肖雲安甩開她的手,卻不自覺地控制力道:“這裏面烏煙瘴氣,出去透透。”
她來了,他才覺得烏煙瘴氣吧,肖雲安,我撇下面子來找你,真的沒想到你會這樣陰陽怪氣地對我說話。
她微紅了眼,沒有再上前,對着慢慢挪動的背影,哽咽道:“人都有犯錯的時候,我知道自己錯了啊,難道,難道你真的一次機會都不肯給我。”
肖雲安頓住,一點都不動容是假的,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你笑得花枝招展,和別的男人親昵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以後?認識到錯誤,是你自己的事情,原不原諒是別人的事情,不是世界上每個人都理所應當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
他的一字一句,像利劍一把一把插在她的心坎上,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望着他,對她,他也能決絕到這樣的地步。
腰部的傷口一重,痛得他悶聲嘶地吸了一口氣,低頭看着環在腰間纖白的手。
肖雲安一根一根掰開,厲聲:“放手。”
“我不。”她靠在他的背上頭搖得像撥浪鼓,無比誠懇,“我真的錯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們不适合。”
他和她不适合,六年前在一起的時候,就應該意識到,領悟出這句話不該這麽晚。
她立馬轉向他面前,擡頭對上他,質問:“誰适合?陸歡歌,她是有丈夫的人。”
忽然他把她推到床上,背部傳來陣痛,力道大到她吓到。
他俯身,抓住她一邊的胳膊,冷臉警告:“薛舒雯,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這時,門再次被敲,肖雲安驀地回頭,快速離開薛舒雯。
薛舒雯順勢看去,陸歡歌正提着水果籃站在門外,肖雲安的小動作讓薛舒雯心涼了半截。
“你來了。”
你來了,你怎麽來了,态度可不可以再明顯一點。
陸歡歌沒有避諱,走進來,将水果放在床頭,說:“打擾了,門沒鎖,敲了我就直接進來了。”
“沒關系。”說這話的時候,肖雲安暗自瞥了一眼起身坐在床上,留又不是走又不是的薛舒雯。
她只要一覺得委屈,還是一副惹人憐的模樣,讓人想上前……安撫。
三人相處的尴尬,一兩句話不能調節。
陸歡歌很久沒見過薛舒雯,上一次見她是三年前,那個時候聽說她和肖雲安在大學談了兩年,和別的男生好上,于是和肖雲安斷了來往。
薛舒雯和那個男生在S大門口的港式甜品店吃冰,談笑甚歡。
誰青春沒叛逆兩下,規規矩矩這個詞大概在結婚生子後有了責任才會出現吧,只是,薛舒雯不會選,這倒是真的,陸歡歌看清了男生的臉,認為比不上肖雲安。
“我走了,你們慢慢聊。”
陸歡歌要走,肖雲安沒攔,只是嘴裏說:“剛來,坐坐吧。”
可能這是他一種留人的方式,但是坐哪裏,先前他因為傷口沒有拆線,不能四處活動,只能在病房裏輕微走動,舒緩筋骨,所有占地的東西都搬出去了,包括椅子。
坐床上,和薛舒雯一起?恐怕誰都不願。
她和他現在止于朋友,過于親密,不好。
“不了,還有一些事,想到你今天拆線,經過就順道來看看。”
“這樣,那路上小心些。”
“嗯。”
期間,薛舒雯一句話都沒說,足以說明她還算聰慧,知道插不上嘴,和陸歡歌高中就沒話說,難不成現在要假惺惺上前打招呼,會被肖雲安看扁。
☆、11.像一個不知歸所的孩子
幾近黃昏,天邊不規則的雲朵被夕陽暈染,透着紫紅色的光,煞是好看。
徘徊在街邊的陸歡歌望着不遠處的站臺,一輛又一輛的10路公交經過,遲遲沒有上去。
身後響起溫潤富有磁性的聲音:“不打算回去了嗎?”
陸歡歌一驚,忘了反頭,也沒想好反頭用什麽表情去面對他。
顧青遠離她還有一段距離,她閉眼,想着還是扯出一抹笑比較好。
睜開眼的一剎那,他卻來到她的眼前,牽起她的手,帶她去停車處取車。
這一動作,煞羨旁人,大家都下班趕着回家,沒有仔細盯着他兩人看,要是瞧清楚,陸歡歌和顧青遠這兩位今日頭版頭條上的主角,就沒有回家的退路了。
黃昏看人,有朦胧美态,一切也是那樣恍惚。
陸歡歌在外面向來很給他面子,不吵不鬧,衣着得體。顧青遠倒希望,她能像別的女人一樣,不順心的可以随時折騰一下,不分地點,那樣,他會覺得自己的肩膀她需要依靠。
“今天怎麽這麽早下班。”
他今天應當很忙才是,晚上也沒加班。她對昨晚的事情絕口不提,今日的事情同樣不涉及,卻話裏有話。
顧青遠一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讓陸歡歌坐進去,一邊說:“因為太想你。”
沒料到他會這麽說,向來,他的溫情都是行動,極少語言攻勢。
停車場離醫院不遠,他在對面站臺出現,陸歡歌想到這裏,側頭望了一眼他:“沒有什麽要問我的?”
顧青遠放入一張CD到播放器的槽盒裏,擡頭:“問你為什麽去見肖雲安?原因我知道。他好些了嗎?”
陸歡歌知道他所理解的原因,不是真正的原因,不過她也懶得解釋。
他問肖雲安的病情,頗讓她意外,若不是親眼看見他問得真切,真的快忘了,他和肖雲安曾經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好兄弟。
不是顧青遠,她也不會在開學前就認識肖雲安,這讓她回想起顧青遠的一句話:“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引狼入室。”
密閉的空間,飄蕩着歌曲的旋律,是她喜歡的歌手,李健的《一往情深的戀人》。
清亮富有質感的聲音,娓娓道來的情感,浪漫中透着淡淡的苦澀。
陸歡歌有些緊繃的神經,得到舒緩,看向前方:“今天他拆線,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嗯。”
這樣淡的回應,容易讓人沉溺。
“我們好像很久沒有一起在外面吃過飯了。”沒人回應,“歡歌?”
看過去,她已經靠着車椅,睡了。
她的眼眶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是真累,顧青遠将歌聲減小,如果你實在不愛我,淡漠之外還有得選擇,寧願像此時此刻一樣,你靜靜地睡,我靜靜地待在你身邊,未必不好。
先前他回到家見她不在,不用猜也知道會去哪裏,于是來到這裏等了許久,看着她進去不過一會兒又出來,然後她在路上迷茫的表情進ru他的視線,看着別人上車下車,卻不去站臺。
像一個不知歸所的孩子,需要人的指引。
☆、12.你笑比面無表情,要好看
很快,到家,顧青遠輕輕地打開門,想要将她抱出來,碰觸到她腰際的那一剎那,陸歡歌緩緩睜開眼。
“到了?”剛醒,她有些迷糊。
顧青遠沒有抽手,繼續原本就打算的動作做到底。
陸歡歌被他抱在懷裏,一只手抵着:“放我下來吧,我有腳。”
這個理由很蹩腳,世界上誰沒有腳,他只是想抱她而已。
別墅裏,可不只有她和他,讓人瞧見,多不好。
他像沒聽到似的,抱得更緊,陸歡歌不再說什麽,抵在他胸膛的手,環住他的脖子,在他面前,掙紮是無用之舉,不如學乖點順從一下他的心。
吃飯的時候,她像往常一樣,将不愛的肉挑到一邊,只吃蔬菜。
顧青遠作對般,她挑一塊,他夾兩塊,不厭其煩。
從小便如此,陸歡歌習以為常。
她打小不喜歡葷,許多大人說小姑娘心善得很,陸歡歌倒覺得自己不是什麽聖母瑪利亞,吃菜只是個人口味喜好而已,怎麽能看出一個人的實質,顧青遠的父親也只吃素,卻喜歡玩陰。
“知道你入編為什麽兩年都過不了嗎?”
用餐不喜歡說話的人是顧青遠,衆人皆知,難得他在飯桌上主動開口,陸歡歌筷子停在一塊雞肉上,猶豫再三,還是送進了嘴裏。
色香味俱全,對于她來說味同嚼蠟,咽下,說:“為什麽?”
“你不吃魚。”說着,夾下一塊,細心地挑出刺,放到她的碗裏。
陸歡歌不知道是什麽讓顧青遠堅持‘吃魚補腦子’這麽多年,以前他不會問,會直接說:“陸八哥,你腦子這麽笨,還不吃魚。”
要知道,陸歡歌那時班上前幾名,顧青遠班上倒數幾名,她會不滿地回一句:“不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蠢蛋。”
他不以為意,說自己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事實證明,他說的是實話,高考後,沒有一個人的文憑有他高。
陸歡歌漸漸眉眼舒緩,表情有些放松,讓顧青遠一時錯覺,她在笑。
臉上有指腹的溫度,她猛地一擡頭,坐在對面男人的手落到柔軟的唇瓣上,陸歡歌這才發現,他的手真的很長。
“怎麽,我臉上有什麽?”陸歡歌別過臉,與他的手保持距離。
顧青遠把手收回:“沒,你笑比面無表情,要好看。”
她輕呡嘴,什麽時候笑了,自己怎麽不知道。
“不出意外,我媽明天會過來。”顧青遠見她放下手裏的筷子,一語帶過,“如果你不想,我讓她不要來。”
陸歡歌不是一個不明事理的人,顧林的事情歸顧林,林玥婉一直對她很好,大家都住在孚城的時候,常常叫她吃飯,教她女孩子如何保養皮膚,像媽媽更像朋友。
當然,她不會這麽對顧青遠說,她對他冷淡只是因為她不愛他,一點都不愛,從小兩人是死對頭,怎麽會有愛意。
“沒事,讓她來吧,畢竟是媽。”她将林玥婉當媽,很早以前。
顧青遠不知道她指的是誰的媽,只覺得聽起來如此動聽,他也很久沒見林玥婉,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他必須顧及一方,在乎陸歡歌的感受,看來是他多慮了。
☆、13.偏偏你舍不得怪,能耐她何
回到卧室,顧青遠在浴室洗澡,水聲并不是很大,不知道為什麽,望着床,陸歡歌心有點發慌。
‘嗡’,他的手機是調成了震動模式,陸歡歌不理,想着沒人接,自然會停掉,可它一直在床頭櫃上震個不停。
“顧……”結婚幾個月來,她沒有一次叫過他老公,連名帶姓叫他,他為此生過氣,也是,哪有叫得那樣生疏的。
“青遠,有電話。”省去姓氏叫他,已經是她的極限。
裏面的顧青遠聽見她叫他,叫得比往常多一點人情味,關了水:“什麽?”
水灑進耳朵,後半句并不是很清楚。
“你手機響了。”
顧青遠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水,手往浴室裏的擱架上摸索,他的妻子不會替他準備換洗衣服放在浴室的,這麽久了,他的手還是會不自覺地伸到擱架上,期望偶爾那麽一次會有例外發生。
顧青遠扯過浴巾,圍上,推開了浴室門走了出來:“誰打來的?”
陸歡歌見他就這樣出來,臉一熱,去衣櫃裏拿睡衣:“我沒看,你都出來了,自己看看不就知道。”
她從不翻看他的手機,虧他密碼設置是六個六,她在他生命裏缺失的六年,當然,設置密碼不是為了防她,而是為了時刻提醒自己,如何用固定的餘生補上六年的遺憾。
衣櫃裏面的睡衣悄無聲息地換成了睡裙,不算性感也不過于保守,中規中矩,顏色都是她喜歡的,所以不排斥。
令陸歡歌沒想到的是,他拿起手機看後,卻将手機關機了。
他經過她面前的時候,飄來一句:“徐嘉一打來的。”
她又沒有問他,也不感興趣,現在讓她如何回呢:“哦。”
陸歡歌抱着睡裙的手力道重了幾分,半截身子進了浴室時,顧青遠卻抓住她的右手,把她拉出來,轉過身,挑眉:“就這樣。”
還要怎樣?
“你應該接一下,或許,她有事。”
顧青遠先前是一邊的眉挑動,現在雙管齊下,然後墨黑的眸子對上她,似乎要将她看穿:“要不是親身體驗過,我會以為我娶了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回家。”
說着,他的眼神落在她的領口,看得陸歡歌緩緩地将手裏的睡裙往上攏了攏。
顧青遠仔細地端看陸歡歌,沒有生命的物品形容自己的妻子其實沒有那麽恰當,陸歡歌有生命,沒有的是所有女人本該有的特性。
她沒腦子嗎,大晚上,別的女人打電話給她的丈夫,還是昨天晚上和他在酒店的那一位,竟然能體諒徐嘉一有事。
徐嘉一的用意多明顯,她看不出?或許,不是她心裏不清楚,陸歡歌本就是女人裏面的特例。
這樣的陸歡歌,偏偏你舍不得怪,能耐她何?
“挺晚了,快去洗吧。”
進了浴室的陸歡歌,輕吐了一口氣,他的話久久萦繞在她腦海,還有他無可奈何的神态,讓人不會輕易忽視。
他和徐嘉一之間沒什麽,做戲一場,昨晚他和她就說得很明白,陸歡歌認為顧青遠就是接她的電話也沒關系。
所以,她是哪裏說錯了?
☆、14.那一下扯得多痛
陸歡歌包着濕漉漉的長發,在抽屜裏找吹風機,躺在床上看書的顧青遠手向她招了招,說:“歡歌,來。”
她有些猶豫,他的財經雜志上方放着青白色的吹風機,最終還是走向他。
一走到他跟前,顧青遠坐起身,将書折角,合上放在一旁,然後拉她坐下。
頭上的吸水毛巾被他解開,他在幫她擦拭頭發,從上至下,動作輕柔。
所有與愛有關的東西,陸歡歌一直缺失,她渴望點滴溫情,但給她這些的人不該是他,哪怕他是她的丈夫。
話又說回來,丈夫替妻子擦頭發,然後吹頭發,一切都這般合乎情理,面對他的親昵,陸歡歌覺得,這樣下去很危險。
“水會滴在被單上。”
胡亂謅了一個借口,陸歡歌站起,顧青遠還沒來得及松開她一撮頭發,扯得她頭皮生疼。
“嘶……”
顧青遠終于惱怒,幹脆直接将她扣進懷裏,陸歡歌動彈不得。
他繼續擦他的,讓陸歡歌有一種自己的頭發由不得自己做主的感覺。
他見擦得差不多,插上電源,打開吹風機,在掌心感受一下溫度,覺得适中,才對準陸歡歌半濕的頭發。
“下次,就算不願意,直接說,我好有準備。”顧青遠離她很近,若不是吹風機嗡嗡作響,兩人心跳的聲音會極其清楚,“冒冒失失地起來,那一下扯得多痛。”
原來,他是為此動怒。
吹到最後,他還用手在她前際扒了扒,眉眼舒展,嘴角帶着淡淡地笑,看樣子對自己的傑作頗為滿意。
陸歡歌擡手摸了一下,手還能感受到濕意:”沒幹。”
她拿起擱在身旁的吹風機,打算再吹一會兒。
被他制止:“喬博森說,女人的頭發吹得太幹,發質會變差。”
什麽時候,喬博森的話,顧青遠當做真理了。
那個嘴裏說不出幾句正經話的男人,前些天送文件來別墅,見到披頭散發的她,頭一句就是:“陸歡歌,直發真美,啧啧,比我摸過的頭發柔亮多了,手感一定不錯。”
當時,陸歡歌耳誤,聽前半句,以為喬博森誇她留長發漂亮,聽完,才知道,只是誇她一頭的直發。
不能怪陸歡歌自戀,實在是他說話,時常讓人聽了衍生歧義。
喬博森當時手碰到她的發尾,從書房出來的顧青遠,毫不留情地将他手拍打開,瞪了喬博森一眼:“哪只手多碰一下,信不信我廢了你哪只手。”
喬博森嘴貧,不向‘惡勢力’低頭,挺直腰杆:“有個發質好的老婆了不起啊,下次我找個發質比你老婆好的,要是你想摸,我連你兩只手一起剁了。”
于是,那天喬博森在廣毅和別墅之間來回跑了很多回,後來他抗議,很不滿顧青遠一次只說一種資料。
顧青遠兩手一張,對喬博森說:“人老了,記性不好,想到哪裏是哪裏。”
26歲就老了,讓年齡更大一些的人情何以堪,喬博森心裏暗自發苦,說白了不就是他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惹顧家二少不開心了。
☆、15.怕了你了
時至半夜,陸歡歌輾轉無眠,幅度不敢太大,怕擾醒顧青遠,只好看着天花板,發呆。
顧青遠卻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沒有睜開眼,向她微微靠近,問:“怎麽還沒睡着,有心事?”
偶爾神游在外,屬于正常,最近,她太容易出神,已經不分白天黑夜,可不就是有心事。
“沒。”
死鴨子嘴硬。
陸歡歌見他半醒,側身,背對。顧青遠的呼吸輕輕打在她裸.露在外的頸脖上,癢癢的。
顧青遠在她開口之前,就猜到是這樣的回答。
她想說自然會說,但是她幾乎不在他面前說,到了就算他親口問也不說的地步。
日子要繼續過下去,她不肯将他視為傾訴對象,那他就需要有足夠的耐心,還要有足夠的承受能力,安慰自己,不說就不說吧,她總有主動說的那天。
顧青遠死都不怕,唯獨害怕永遠等不到那天,要是喬博森知道了,一準嘲笑他:顧青遠,你也會患得患失。
他也是普通人,為心愛的人患得患失,沒什麽丢人的,不也證明她在他心中的份量多重嗎。
顧青遠緩緩睜開眼,看着纖細的背影,太瘦。
六年,她過的什麽生活,有沒有按時吃飯?吃飯時沒人監督她,是不是從不碰葷菜?以前活潑開朗甚至霸道的她,年紀輕輕還會心絞痛?
從別後重逢到結婚再到婚後,她冷得像冰雕,笑顏是很奢侈的東西,他的第一反應,陸歡歌變了。
他很想知道那段他不在的日子,她的點滴,要想掌握那些資料,易如反掌,看得出,她不想再回憶,他又為什麽要觸碰她想極力忘記的事情呢?
她會毀了你!
即使選擇相信,當有人戳破那一層紙,對方如果說出來的話其實就是自己無意識裏的感覺,會讓人上心。
歡歌,你不會,對嗎?
她暗戀肖雲安,他暗戀她,都選擇在高考結束後告白,齊齊失敗。
他堅持,所以,她現在是他的妻子,世間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就算是單方面的愛情,通過磨合,會開花結果的。
顧青遠重新合上眼,歡歌,無亂如何,我願意選擇相信美好的結局。
“睡吧,明天和我一起去接機,不要頂着熊貓眼去見婆婆,醜。”
聽到婆婆這個詞,陸歡歌背一僵,他倒是比她叫得順口。
“我口渴,去客廳一趟。”
顧青遠不動,卻在她起身的一剎那,一只手輕輕地按住她:“我去。”
她晚上走路從不看路,萬一磕着碰着,他還有沒有心思上班。
“不用,你不要把我當小孩,這麽簡單的小事。”
陸歡歌跟着起來,走在他身後,沒幾步,越過他。
有些地方并沒變,還是那個不服氣別人拿她當孩子對待的陸歡歌。
她16歲去理發店嚷着理發師幫她做一個梨花燙,燙完後她尖叫聲響徹整個理發店,對理發師怒道:“這個發型太裝嫩,你當我小孩子啊。”
路過的顧青遠看着假小子改造一下變得可愛甜美,一張口就全露陷,她喜歡裝老成,卻十足一個小孩子。
“小姑娘,你才上高中,太卷會比你老師都成熟。”
“好像有那麽點道理,那全剪了,來個帥氣點的發型。”
理發師最後,放掉手裏的卷發棒,很無奈地說:“怕了你了。”
剪刀下去,她就頂着一頭短發上學,顧青遠還要感謝那個理發師,不減掉那一團亂遭的頭發,哪來的現在的自然長發。
顧青遠替她打開走廊上的燈,嘆了一聲,朝前面的人說:“怕了你了。”
☆、16.早些日子進入下一段愛情吧
值班護士替肖雲安拔下吊針,有意無意八卦地問:“和女朋友鬧別扭了?”
“什麽女友?”
護士笑而不語,最近來病房看這位盛煜的CEO的女人挺多,也難怪不記得是哪一位。
“門外蹲點的女人,不是你女友?”護士怕話太唐突,補充道,“都大半夜了,未免過于上心,我還以為……”
過于上心,惹人厭煩。
肖雲安冷聲打斷她的話:“她不是。”
肖帥哥在醫院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平常說話也是和和氣氣,突來的急轉語氣,讓護士收了聲,專注手裏的事情。
當她推着藥車,要推門出去的時候,被後面的肖雲安叫住。
“和外面的女人說一聲,讓她自己想辦法回去。”
大半夜的,能有什麽辦法。肖帥哥對這一帶如此熟悉,會不知道嗎,肯定是那個女人惹着他了。
“好。”
門被推開,薛舒雯快速起身,理了理裙子,迎上的是一張不太友好的臉。
“護士,請問,雲安他睡了嗎?”
雲安,叫得挺親切的啊,可惜女有情男無意,人家又不想讓她在這裏守着。
經過薛舒雯身旁的時候,護士沒好氣地喂了她一句:“這麽晚都不回家,班車早沒了,人家又不想見你,女孩子家多少矜持些,換我早走了,臉皮夠厚的。”
說完之後,還沒給薛舒雯開口的機會,立馬轉身,推車走人。
“你……”指着離開的白色背影的手拽緊,想想還是甩下。
薛舒雯咬唇,虎落平陽被犬欺,要不是因為怕動靜太大讓病房裏的肖雲安聽見,早上前撕爛她的嘴。
肖雲安朝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掀開薄毯,躺上去,閉上眼。
腦海裏是前些日子和陸歡歌的對話,因為她送他來醫院時被他身上的血吓傻了,手術後,覺得務必和她說些什麽。
他對送雞湯來的陸歡歌說:“別誤會,一起進酒店的女人不是我女朋友。”
瞥到陸歡歌目光躲閃,尴尬地笑笑說:“我知道,不過為了一個不相識的女人擋刀,太傻。即便她和薛舒雯眉眼相似,沒必要把命搭上,你做得再好,她也看不到。”
幾乎不帶半分遲疑,脫口而出:“我救她與薛舒雯無關,換做你,我也會。”
陸歡歌将保溫瓶裏的雞湯端出,小心翼翼放在病床上的小餐桌上,再擡頭,感慨:“你沒變,還是那麽替人着想,不怕被你救的女人愛上你嗎?女人的心沒你想得那麽複雜,想要一份單純愛情的心簡單得很,所以對女人太好卻不是因為愛,反倒容易傷女人心。”
“對不起,當年若我能多在乎你的感受……”
她沒有再看他,走出門轉身淡淡地說:“都過去了。世界上好姑娘多着呢,現在既然和薛舒雯斷得幹淨,早些日子進ru下一段愛情吧,你瞧我都結婚了。”
好姑娘的定義是怎樣的?如何才能辨別一個人是好姑娘?他想像陸歡歌一樣。
薛舒雯,哎……
肖雲安睜開眼,起身端坐在病床上。
……
還好,天氣不冷,時間太晚,醫院走廊有燈無人,變得怖人。
薛舒雯大着膽子繼續坐着,就不信了,她不離開,他會一直硬心腸。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靠着牆快睡着,半夢半醒中,門打開,肖雲安從裏面走出來。
☆、17.可是他愛她愛怕了
薛舒雯猛地醒過來,就知道苦肉計會有成效。
“進來吧。”他的語氣很冷。
冷也沒關系,能讓她進去,共處一室,就代表他心裏還是有她。
蹲久了,腳麻。
她起身地一剎那,站得不夠穩,搖搖欲墜。
從小練舞的緣故,不至于倒下去,她能極快地平衡。
但她偏偏不好好站,擡手要放在他臂膀上,薛舒雯想看看,肖雲安的心還為她留幾分。
結果讓她失望,甚至覺得沒事找事,自取其辱。
他無情地走進去,說:“站不穩可以扶牆。”
“肖雲安……你太過分了。”薛舒雯真心受不了他的态度,“你的氣究竟要生到什麽時候。”
要是他一輩子不原諒她,她會瘋。
“床借給你睡一晚,明天給我回孚城去,你爸媽給你找了一個好的事業單位,不要再來北京,更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他要像她當初和別的男生在一起的時候一樣決絕,态度明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