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要重新碼出來,下午會放上來! (9)
有傷,一滴淩亂,怎麽回事。
他吓到了,生怕梁甫出了一個萬一,手伸到梁甫的鼻子下,呼吸漸弱。
鄭鈞不敢輕易動躺在地上的梁甫,趕忙跑到病床旁按下病房呼叫器。
醫生和護士立馬趕來,負責照看梁甫的護士,在醫生責怪的眼神下,不敢擡頭。
鄭鈞看着人來了,走出病房,給劉亞靜打電話。
“你們是怎麽辦事的。”
劉亞靜輕聲細語早已不再,譚諾曉在旁邊被她氣憤嚴肅的語氣,震懾住。
“我有事,這裏交給你們了。”
譚諾曉點點頭,劉亞靜步子匆忙,臉色慌張地離開躏。
很快,劉亞靜就從這一邊的病房樓層到了梁甫所在的樓層,鄭鈞在走廊焦急徘徊。
“夫人。”鄭鈞見劉亞靜趕來。
劉亞靜顧不上看他一眼,就要推門進去,鄭鈞說:“董事長已經轉移到重監護室。”
她的腳一軟,抓住他:“不是讓你在外面照看的嗎,還有值班護士不會看着?”
鄭鈞知道自己失責,抱歉:“夫人您也知道,我的孫子也是您給安排進了這家醫院的兒科,我看護士在,董事長也穩定,就……”
孩子病得不輕,他很感激劉亞靜給他的孫子安排這麽好的醫院,單靠他支付不起昂貴的醫療費用,這麽晚了,一直都是孩子的奶奶沒日沒夜的在身邊照顧,為此,晚飯都沒有吃,他就抽空去給老婆買晚飯送過去了。
劉亞靜擡手打住:“夠了,你們最好祈禱他不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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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鄭鈞叫住朝左邊疾走的劉亞靜。
“我不想聽,不要說話。”
她一心只想着,千萬別出事,不然,她都不知道怎麽辦。
鄭鈞聲音小了一些:“我是想提醒夫人,董事長所在的重監護室是在右邊。”
劉亞靜調了一個頭,再次疾走起來,鄭鈞跟在後面。
醫生從裏面走出來,劉亞靜迎上前:“醫生,他,還好嗎?”
醫生嘆了一口氣,劉亞靜就站不穩,被身後的鄭鈞扶住:“夫人,您……”
鄭鈞想安慰一下,可是,連他自己也怕醫生會說情況不好,擔心之情也不少。
“梁夫人,您先生腦部收到了重創,會對他的精神造成很大的影響,具體情況還要等他醒過來才能确定。”
原本梁甫就有嚴重的叢集性頭痛症,現在腦部內有血塊,并不樂觀,在醫院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醫院脫不了幹系,要是這些情況被洩露出去,不知道會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醫院也別想開下去了,他們這些負責梁甫病情醫生和護士,統統都有推脫不了的幹系。
“庸醫。”氣急,劉亞靜嘴裏冒出這兩個字。
面前的一聲白了臉,他可是權威專家,第一次被人叫庸醫,責任發生在手術以外,她這樣未免太過分。
“梁夫人,罵人不帶髒字,您這就不對了。”
要不是劉亞靜是梁甫的妻子,還用得着這麽客氣,醫生不悅地離開。
劉亞靜走進病房,坐在旁邊,眼眶有了濕意,看着心率儀波動的頻率,心跳動得很快。
這麽多年以來,大病小病都過來了,梁甫這個頭疼病,她為他頭疼,治不好,依賴藥物,人還沒有到真正年老的時候,就要受這樣病痛的折磨,有錢又能怎樣,身體才是最大的本錢。
頭疼病跟了梁甫太多年了,為了那個女人,朱念的過世,讓年輕時候的他長期酗酒,後來等到醒悟決心要振作幹出一番事業的時候,已經晚了,酗酒殘留的後遺症很嚴重。
“你一定要醒過來,還要好好的。”她這輩子只有他了,為了梁甫,她可以不去計較一切,他的過往不計較,他的女兒她同樣不計較,只要他還是會愛她的丈夫,她就不會貪心地想要更多。
當然,更多她也得不到,梁甫能給她得物質與愛意也不少,剩下的都在朱念和他的老母親身上的,人不該太貪心,她就是這麽勸慰自己的,太貪心只會适得其反,落到一個什麽都沒有的下場。
“夫人,他們進來後猜測說董事長是受不了頭疼沒有藥在身邊,就滾下床用頭撞牆,可是我不這麽想。”鄭鈞說道。
頭疼得厲害,沒有藥在身邊的時候也有過,但是鄭鈞從來沒有看過梁甫會有這樣自.殘的行為。
醫院這麽說,是為了推卸責任,以為他們三歲小孩那樣好糊弄嗎,況且他是第一個發現梁甫躺在地上的人,一進去就是淩亂的場面。疼
痛引起人掙紮不排除有這樣的可能,但是這麽激.烈的掙紮還真是難以說服自己去相信。
劉亞靜看到梁甫頭上塗了藥水的傷,心疼:“你想說什麽?”
“我剛進去的時候,看到那樣的場面只顧着叫醫生和護士,站在走廊等您的時候,想了想,我不在,護士也不在,而且我從兒科區走到這棟樓的時候,站在下面擡頭看,發現這一層的燈光由黑轉亮,是不是當時這層的燈發生了故障,會不會……”
當時他站在樓下的時候還狐疑,這麽大型的醫院怎麽會獨層停電,而且偏偏是梁甫病房的那一層,如果是病房沒有亮燈,可能是梁甫用遙控按鈕關閉了刺眼的燈光,但是整層無燈就不正常了。
鄭鈞沒有再分析下去,此時劉亞靜顫顫巍巍地說:“你是想說,人為?”
他就是這個意思,鄭鈞點頭。
“讓人去查,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線索,比如那個護士,查到,更別放過那個人,我要他的命。”
鄭鈞一怔,這話還真不像溫婉的劉亞靜說出來的狠話,想想她對梁甫的死心塌地,也就能理解了:“是,我這就去辦。”
陸歡歌沉浸在夢魇裏,醒不過來,夢裏再次出現了顧青遠,這一次,沒有顧林,只有顧青遠一個人。
他像一個惡魔,卻挂着悲傷的神情,甚至眼角挂着淚,隐忍着不讓它流下。
還有一個接連的夢,同樣可以稱作夢魇,盡是孩子的凄慘的哭聲,聽得她撕心裂肺。
不是她不要他,顧青遠以前就提過,生一個孩子吧,男孩女孩都可以,只要有個孩子,有一個完整的家,他就會更幸福,此生無求,所以他也想要這個孩子,只是要不起了。
這個孩子在形式緊張的時候懷上,都怪她認為不合時宜,是不是孩子感應到了,以為爸爸媽媽不歡迎他的到來,先一步放開手了呢?
所有的畫面,都成了血紅色,陸歡歌搖頭,汗水流得更多了,肖雲安将手中的毛巾遞給譚諾曉。
盛惠妍拘束地站在一邊,看着陸歡歌痛苦得神情,這個女人是肖雲安喜歡的人,可她讨厭不起來,聽房內幾個人的語氣,她失了一個孩子。
盛惠妍得出兩條信息,一條就是肖雲安喜歡一個嫁了人的女人,另一條就是肖雲安是一個癡情的男人,值得托付的男人。
喬博森在旁邊艱難地打瞌睡,一條腿曲着,不過還是進入了夢鄉,突來的疼痛,跳不起來,叫了一聲:“媽呀,誰!”
睜開眼,就是譚諾曉将毛巾撣在自己的身上,剛剛聲音太大,喬博森收到肖雲安責怪的眼神,心虛地別過頭,無辜地看着譚諾曉。
大晚上得也不看看淩晨幾點了,打個盹還要挨打:“沒見過打人拿毛巾的。”
譚諾曉将毛巾丢在他的身上:“這不是見到了,快去打一盆水來。”
他也是傷員好不好,不要顧着床上的病人就忘了坐着的病人。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我的腿。”
“你的腿怎麽了,都快好了,還裝。”
喬博森無話可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他才多久啊,最毒婦人心,他還是乖乖地去打水,多說一句,都會被譚諾曉給吃了。
肖雲安去儲藏櫃裏找裝水的容器,找到後,拿起喬博森身上挂着的毛巾:“還是我去吧。”
盛惠妍也說道:“一起去吧。”
肖雲安沒有拒絕,譚諾曉說不上來的滋味,肖雲安不是很少和女人接觸麽,而且,她還沒有見過面前的女人,兩個人什麽時候認識的?
譚諾曉望着離開的兩人久久失神,喬博森打着趔趄來到她旁邊,用胳膊肘動了她一下,譚諾曉煩躁的說:“幹什麽。”
又不是他不去打水,是肖雲安争着自己說要去,他可沒有偷懶的嫌疑,陸歡歌可是青遠的老婆,他的陸嫂子,讓他赴湯蹈火都願意,別說打一盆水了。
還是說,他回想着譚諾曉的眼神:“你是不是喜歡他?”
結果喬博森又被拍了一下腦瓜子:“亂說。”
同時,陸歡歌霍地睜開眼,看着頂上白色的天花板。
☆、100.兩人的愛恨順序,相反
陸歡歌醒了,耳邊還響着送進醫院的前一刻,顧青遠凄涼的聲音:“醫生,救她,還有孩子,都不要有事。”
可顧青遠不是她,不能夠親身經歷孩子流逝的真實感覺,懷孩子起,精神上的壓力,她就知道自己的身體并不好,所以她盡可能的讓自己心情愉悅,卻怎麽也笑不出來崾。
飲食方面她也很注意,以前不愛吃的菜,總需要顧青遠叮囑才喝的牛奶,她都有強迫自己吃和喝,需要均衡的營養,也希望這樣會讓自己的身體更加結實。
都是徒勞,最後還是沒了,若不是身下清晰的疼痛感,還有腹裏稍稍的空逝感,還真的會讓自己盡量忽視,孩子不曾來過。
視線聚焦在病房裏,只有譚諾曉和喬博森。
“你醒啦。”譚諾曉聲音輕柔得不像話,對待譚池也不曾如此。
尤其在剛被譚諾曉‘暴力’襲擊的喬博森眼裏,越加沒有見過這樣的她,這只母老虎是不是也有溫情的一面呢。
接着肖雲安從外面進來,手裏端着一盆水,身後還跟着一個人,不認識。
唯獨沒有顧青遠的身影,下一瞬,陸歡歌輕微地将頭瞥向肖雲安,病房內的玻璃窗也在視線內,外面站着人。
是她以為沒在的顧青遠,他正對她,剎那,她看見了他眼裏的欣喜,只有欣喜嗎躏?
再想看,肖雲安已經走過來,擋住了,他将手裏的盆放在一旁,看樣子,他們進來之前,都沒有注意到顧青遠也在外面,顧青遠躲着他們嗎。
顧青遠不進來,是不敢面對她還是說,他也恨她?
以他對孩子到來的期望來看,兩種都有可能。
若不是她去替馮正霖抵擋,若不是顧青遠不知情下手太重,沒有扶住她,這樣的結果就不會發生了。
很累,眼皮又不自覺得合上,耳邊又開始有了混亂的聲音,有譚諾曉的,喬博森的,肖雲安的,一個從未聽過的女聲,還有,顧青遠的聲音。
他說:“你給我醒來,給我一個交代,不然我要整個梁氏給我的孩子陪葬。”
都這種時候了,他還用梁氏來威脅她,還不肯放過她,顧青遠,為什麽你那樣害怕我再次睡過去,還是說,我欠你一個交代,交代完了之後,是死是活你都不管。
她重新昏了過去,根本就不理會顧青遠的威脅。
其實真的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也好,每一次的醒來,注定又是新一輪的痛苦,而她,不得不去面對。
再次醒過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歡歌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沒有了肖雲安和譚諾曉一幹人等。這次守在她身邊的只有顧青遠。
面龐憔悴,胡子拉碴,眼帶血絲,以前那個會把胡子刮得幹幹淨淨的,注重睡眠養足精神工作的顧青遠去哪裏了。
他在她醒後,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你還知道醒過來,兩天了,你還知道醒過來。”
一句話,顧青遠重複了兩遍。
“給我養好,我可不想沒了孩子又沒了妻子。”
他殘忍,陸歡歌才發現,對她好殘忍,上一次昏過去之前,提醒她孩子不存在,要用梁氏陪葬,再次醒來,在傷口上撒鹽,還在說沒有了孩子的事實。
“怎麽,疼了?”他譏笑着問。
這句話和‘你也知道痛’,多麽相似,只不過,差別在上次是他想說的是身體上,這次他問的是她的心。
下一步,和冷血的話語不同,他用忏悔的姿勢,握住她的手,然後一只手又覆蓋在她的肚腹上,無比虔誠:“對不起!”
他還不知輕重地撫摸着那裏,對不起不是對她說的。
像是觸碰到滾燙的開水,顧青遠快速縮回手,松開她的手:“沒了他,滿意了,一個孩子換馮正霖半張臉,如果這是一單生意,換做我,絕對不會去做。”
顧青遠并不兇,可以說如講道理的輕柔,他在克制,畢竟她還病着。
只是因為她病着,愛麽,那要換做以前,此刻,更多的是可憐。
她盡力呼吸,費力地說:“當時的狀況,你知道的,你會毀了他,我也想告訴你,可你,沒有給我說下去的機會。”
他放在病床上的手,拽緊白色的床單,病房內太安靜,他齒床相互摩擦的聲音。
“可你,毀了我。”
接着她看着他起身,松開床單的地方,已經被拽出兩處深刻的波皺。
他站在椅子後面,背對她:“陸歡歌,你毀了我們。”
陸歡歌心口,猛地一顫,她并不是很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那晚,我是去見易代了,合同順利地簽下。你知道嗎,簽下的同時,我将所有手中的股份都拟了一份合同。”他轉身,俯視她,問,“知道另外拟出來的合同,有關內容嗎?”
她不動,他靠近俯身,臉在她面前放大,再放大:“搖頭,點頭,不會?”
陸歡歌,我早說過,我
的底線就是你不要消耗我的耐心,可你,無時無刻不在消耗着。
“無精打采做給誰看,替馮正霖抵擋的時候,不是很英勇嗎,不是可以什麽都不管不顧嗎?”已經是第三次,提到孩子,只不過這一次,提得很隐晦,可她聽得出,不管不顧的是什麽,不就是孩子。
她只能配合性的搖頭,不然,顧青遠不會放過她。
顧青遠滿意了,臉孔離開,重新坐下來,很多話要和她說一樣,要講一個很長的故事,所以他不會站着讓自己累。
“是股權歸屬,我說過,讓你等我一個禮拜,可你等了一半的時間,就最先半途而廢了,你根本就不願意相信我,所以你一刻也等不了。”
這點,顧青遠說中了,可他怎麽不說,她為什麽會不相信他。
在她以為可以真正的去依靠一個男人,可以一輩子只相信他這一個男人的時候,給了她致命的一擊,他才是那個玩得最深的人。
愛之深恨之切,可以很好的诠釋她為什麽連陸紀年都可以放下恩怨,攜手合作,偏偏不能夠輕易釋懷顧青遠所帶來的欺瞞。如果她沒有愛上顧青遠,沒有想打開緊閉多年的心門去接納他一個人,或許也能接受顧青遠的欺瞞,但是,現實恰恰相反。
“我準備将股權歸屬權給你,這樣,你就不用擔心我會對你親生父親的梁氏造成威脅,況且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廣毅或者梁氏,陸紀年太陰險。而我,作為顧林的兒子,即便你對我的父親恨之入骨,沒辦法,我是他的兒子,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況且作為顧氏集團的二公子,我有責任與義務,想辦法保住他們。”
是啊,改變不了的事實,幾個月前,就不該用婚姻綁住對方,她想做的事情沒有達到,他想得到她目前也只是得到一時的人和心,最後,都是一身傷。
他準備的股權歸屬竟然是給她,陸歡歌很震驚,可是他會放心地給她嗎,他自己不是都說要想辦法保住他們,給了她,不是讓她用這些東西去對付顧氏。
“這不像你,你要股權是為了防我,防陸紀年,又怎麽可能輕易給我。”她還是不信,除非他給一個合理的理由,不然,她所想永遠不會和他是一個思路。
“我的想法……”他笑了一聲,笑自己,“天真了些,想用股權歸屬換取你那顆原本善良的心,心軟或者感動又或者是諒解,然後放棄和陸紀年一條戰線,來到我身邊,不要再想着如何報複我的父親,如何讓顧氏集團倒臺。我們去法國,生兩個孩子,一男一女,湊成一個好字。養一只鬥牛犬,很醜,可它好養也溫柔,在塞納河畔,給你唱身臨清泉。”
她錯愕,心裏難受越加。
難怪他說她毀了‘我們’,究竟是誰的錯啊,他暗地裏做的事情遠不止她之前所知,就如,她知道他要拿下所有的股權,可沒想到她還備了一手,就是将股權給她。
“對了,我為了練好身臨清泉這首歌,只要有空閑的時間,我就加緊練習,學習都沒這麽認真過。好傷腦細胞,可我覺得值得。”他猶如向她倒苦水,抱怨。
後面這句,還有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不值得。
“我……”她動了一下身,撕裂感傳來,忍不住地嘶聲。
顧青遠不是趕忙詢問她,而是看着她疼到漸漸緩沖疼痛感,等到她不疼眉頭舒展開來的時候,他才勾下頭,捂住臉。
他的手背傷了好大一塊,卻沒有任何處理,藥水也沒有塗。
“陸歡歌,我以為一輩子只會愛你,沒想到,我也會恨你。”
即使他捂住了臉,滑落至剛毅下巴的一滴淚水,出賣了他。
陸歡歌的心和喉嚨被塞住的感覺,意外地,她流不出淚,看着那滴眼淚落在床單上,暈開了花。
沒有辦法起身,她擡手要想要抓住他,還差一點,放棄,說:“顧青遠,我也以為一輩子只會恨你,沒想到,我會愛上你。”
恰恰,兩人的愛恨順序,相反。
他暗自抹去臉上的淚痕,憂傷地看着她,然後變得冷冽:“我真想,親眼看着你如何步入地獄!”
☆、101.絕望的愛
這晚,顧青遠丢下一句話:“好好養病,在醫院照顧你的事情交給譚諾曉,徐媽也會過來。”
而他,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再也沒有來醫院看過他。
她每天只能躺在床上,沒有想到,不能動彈的時刻,會是譚諾曉在身邊親力親為,她不會掐着指頭算在醫院的日子,只是每次譚池的到來,她就知道,時間過得很快,一個又一個禮拜過去了。
“梁阿姨。崾”
原本無精打采躺在床上阖眼未睡的陸歡歌睜開眼,就看見一副水彩畫,稚嫩的手法,上面很多海棠花,看完畫,她看向譚池,問:“剛剛你叫我什麽?”
譚池一只手沾染了水彩顏料,放下畫,趕忙用紙巾沾了一點水,擦拭,他是怕譚諾曉一會兒回來看見又要被說一頓。
“梁阿姨啊。”梁爺爺那次不是告訴他,陸阿姨是梁爺爺的女兒嗎,梁爺爺的女兒不應該姓梁?
她沒有做聲,譚池哪裏會知道其中複雜的關系,她雖然進了梁家的門,梁甫也想借着發布會,好讓她将姓氏改掉,卻發生了這麽多的意外躏。
“你媽媽呢?”
“去買皮蛋瘦肉粥了,她說你愛吃。”
她喜歡粥的鮮味,并不喜歡裏面的皮蛋和瘦肉。
譚諾曉每次都很放心孩子待在醫院,譚池不會亂跑,很乖,如果是認識的人受傷住院,譚諾曉還可以把看人的差事暫時交給譚池,她好抽出空閑去做一些事情。
她的孩子生下來,是不是,長到這樣的年歲,也會俨然一個小大人。
譚池瞧着陸歡歌難過的神情,媽媽再三叮囑,千萬不能惹病人生氣或者不開心,他特意畫了那一幅畫,全是海棠花,以為這樣陸歡歌會開心很多。
畢竟他還是一個孩子,遇到這樣的狀況,不知道該怎麽做,只好拿起畫,問:“阿姨覺得剩下的這些花,塗哪一種顏色好?”
上面大部分已經塗成深紅,大致能看出是孚城海棠的顏色,還有一些沒有塗色,也該塗成深紅,他這麽問不過是想讓她轉移情緒。
深紅,血的顏色,鮮紅色閃過陸歡歌的腦海,同時,陸歡歌閉上眼,不再看那一幅畫,看流過的血次數多了,就像形成了免疫力,這次,顏色沒有對她形成太大的刺激,只是有點不舒服。
“不用塗,海棠是一種解語花,其實我認為,白海棠最好看。”不過,孚城不曾有過白海棠的品種,倒是孚城一中A棟宿舍有一棵粉海棠。
譚池拿了一個洗幹淨的香梨給她:“要趕快好起來哦,很多人都關系你呢,尤其是顧叔叔。”然後像是發現了天大的秘密,小小聲聲地在她耳旁笑說:“我昨晚和媽媽在這裏睡的時候,很晚我做了噩夢,醒來就發現,有人坐在你的床旁邊,吓得差點叫媽媽起來,仔細一看,是顧叔叔诶,他看見我,噓地讓我不要做聲,第二天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的。”
還以為他真的狠心不來看她,所有的事情都交給譚諾曉和徐媽,他不願意讓她知道他的到來,都在晚上,那每晚肚腹上的溫度就是真正存在的了,手掌傳來溫度。
陸歡歌搖搖頭,不想吃香梨,譚池拿回去,她換了一個方向,側身背對譚池,眼淚不争氣地流下來,聽到開門的聲音,頭靠着枕頭抹了一下,臉上就沒了淚水。
本以為是譚諾曉,誰知道,譚池說:“你是誰?”
馮正霖噎聲,這讓他怎麽回答。
譚池就要将他往外趕,馮正霖叫道:“歡歌。”
遇到小孩子,還真是無可奈何。
聽到是他的聲音,陸歡歌轉過身:“池池,他是阿姨的朋友。”
也是為了這個男人,賠上了孩子,而且那晚,抱起她的也是他,馮正霖的身上沾滿了未成形孩子的血,那時,顧青遠驚詫地遠遠站着,眼前得一切都是他難以接受的事實。
譚池聽後,還是有些戒備地看着馮正霖,弄得馮正霖有些不自在。
他手裏拿着一束盛開的紫薊花,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弄來的,這花,在英國的蘇格蘭,随處可見,是一種不起眼蓬蓬勃勃開在山坡上,田野裏的花,可是,一般在九月份才會盛開。
薊花帶刺,卻是蘇格蘭的國花,以至于形成英國四國花的狀态,英格蘭的的薔薇,威爾斯的黃水仙,北愛爾蘭的酢醬草,蘇格蘭的薊花。
“送給你的,還記得嗎,和你一起去斯凱島,那天因弗內斯天氣晴朗,途徑艾琳多南堡的時候,看到了很多的薊花,你說或許這一刻起,最愛的不是海棠而是薊花了。”
确實當時的她是這麽想的,從英格蘭高地DUICH湖遠眺孤寂蒼涼的艾琳多南堡,遍布黃色的薊花,這是和常見的紫薊花不同,她喜歡黃薊,因為它的話語是,複仇。
她的心,布滿了陰霾,一層又一層的仇恨覆蓋了她,陸歡歌一心想着自己快些好起來,回國,複仇。
看見代表複仇的黃薊花,猶如知己之間相見恨晚。
今天,馮正霖帶來的卻是紫薊花,她,沒有喜歡之感。
馮正霖順着她的眼神看着手裏的紫薊花,然後将床頭不知什麽時候譚諾曉換的黃色郁金香拿掉,将花放進去,可譚池不依。
“這是顧叔叔拿過來的,你怎麽能換掉。”譚池鼓着腮幫子,童言無忌。
按照譚池所知曉的來推算,這郁金香不過放在花瓶裏一天多一些,其中就有兩朵缺少水分般地花瓣焉了,顧青遠從來都沒有送過她郁金香,應該說,從未有人會送她不喜歡的花。
黃色郁金香,絕望的愛。
“換掉吧,我不想看見它們。”
譚池見陸歡歌都發話了,不再阻攔,而是想着媽媽怎麽還沒有回來,幹嘛要跑那麽遠的地方買一碗粥。
病房裏的氣氛很怪,也很尴尬,馮正霖也有冷場的時候,以前,他總會想着各種的方法去哄她開心。
譚池趴在一邊畫畫,三個人沉默、沉默、再沉默,馮正霖眼裏飽含歉意,看着她,不知道為什麽,陸歡歌很怕看見這樣的眼神,會讓她倍感痛苦。
馮正霖意識到,張了張嘴,說:“十多天,我才來看你,因為我回了一趟英國,把它們帶來,這裏沒有賣。”
就為了送她薊花,特意跑一趟英國?陸歡歌打開眼:“沒關系。”又說:“蘇格蘭這個時候,薊花還沒有開。”
“我讓Ada幫我打理的薊花,種了很多,你喜歡黃色的,可我希望你喜歡紫薊花,這樣的話,你能明白我的心,也能快樂自由些。”
陸歡歌回想着從蘇格蘭回倫敦的時候,馮正霖為了緩解她的疲勞,一路侃侃而談。馮正霖給她講希臘神話,大地女神對多才多藝的克裏斯心生愛慕,一心想找機會向這位狩獵牧羊人訴說情意,誰知飽受單戀的折磨,典型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心如針刺’的單相思之苦,也是馮正霖想對她表達的心聲,那個時候,她對這種花不了解,馮正霖在英國長大,了解得很,只是當故事聽着。
還有,馮正霖回了倫敦之後,開玩笑地拍着她的腦袋,說以後要是想祝福她就送薊花,她說不要,他則不容拒絕地說就要,紫薊花是聖母把基.督被釘在十字架上的釘子取下埋入土中長出的植物,是受到祝福的花,送給她,她肯定也會厄運轉好運。
“你有沒有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馮正霖不料她會這麽問,陸歡歌想要看穿他的眼神,讓他無處可逃。
“我……”
“歡歌,累死我了。”
譚諾曉小心翼翼地提着打包好的皮蛋瘦肉粥,進來,譚池放下手中的水彩筆,迎上去。
“你怎麽來了。”聽語氣,譚諾曉并不歡迎馮正霖。
馮正霖也沒生氣,解釋道:“我來看看她。”
“不需要,你和顧青遠都遠一點。”
自從陸歡歌告訴了她那晚的事情之後,譚諾曉對顧青遠和馮正霖都很有意見,譚諾曉是氣昏了頭,馮正霖離遠一點還有可能,可顧青遠怎麽可能,出了院,她還不是要回家。
譚諾曉這樣,弄得馮正霖下不了臺,陸歡歌想着他不遠千裏地跑回英國為她帶薊花來,心軟了一下:“諾曉。”搖頭,示意她不要這麽對馮正霖。
譚諾曉把粥端放在一邊,打開蓋子,坐到那把椅子上,把馮正霖原先坐着的位置占了。
“有些事情,我以後再和你說吧,你先好好在醫院養傷。”馮正霖對她說。
那他,是真的有事情瞞着她了?
顧青遠做過假設:“就算他利用你,你是不是還要護他?”而她,還是選擇相信馮正霖,她失聲地笑了笑,馮正霖他還真是面對她的問話,謊都不撒啊。
如果他真的是像顧青遠所說,利用她,而顧青遠那晚只是想讓利用她的人,不要靠近她,那她,真的會恨死馮正霖。
因為,如果是這樣,她絕不會去替他抵擋那一拳,也不會惹得顧青遠怒氣将她甩在地,更不會連孩子都保不住。
☆、102.面前的顧青遠不一樣了
“把你的東西拿走。”陸歡歌對馮正霖道,馮正霖見她莫名而來的怒氣,“歡歌。”
譚諾曉做出請的動作,馮正霖不走,看着躺着的陸歡歌,想解釋,陸歡歌卻別過頭。
“諾曉,把薊花,還有郁金香都拿走。”然後繼續說,“馮正霖,你走吧,我想靜一靜。”
一句馮正霖讓他身形一顫,她從沒叫過他馮正霖,她在氣什麽?
無奈之下,他只有離開,想着過兩天她心情好些,再來看她:“那你,好好休息。崾”
馮正霖離開之後,譚諾曉端起那碗粥:“吃一點吧,嗯?早上你都沒吃東西。”
“你說,我和青遠之間還能幸福下去嗎?躏”
不管顧青遠為她好,還是有的時候做了一些讓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兩個人之間永遠都有隔閡,這一次孩子,就是一個天大的教訓。
譚諾曉一聽,不樂意,将粥重重放下:“瞎想什麽呢,要說錯也是顧青遠的錯,他還有理了,你住在這裏,公司再忙也要來看,人影都不見。”
譚池提醒道:“顧叔叔有來,你不知道而已。”譚諾曉知道錯怪顧青遠,于是,尴尬地咳了一聲,然後說:“池池,你什麽時候瞧見了。”
“晚上啊。”譚池歪着小腦袋,将水彩筆蓋好放進盒子。
“真正錯的是我,我不該答應嫁給他,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糾複了,有的時候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此,她也不會愛上他,她以為肖雲安會是她永遠抹不去的傷,沒有想到,顧青遠才是她過不了的坎。
從古至今,真正細數起來,仇人之間,又怎麽能成為親家,他和她暗地注冊結婚,沒有親朋好友,不過顧青遠沒有虧待她,婚紗照,戒指,花,蜜月……可是沒有祝福,連唯獨第一時間知曉的肖雲安,也沒有在結婚當天說一聲祝她幸福。
肖雲安和馮正霖都一樣,或早或晚,絕不在當天送上祝福,還有健忘的喬博森,也是在注冊結婚後,道了一聲喜,送上新婚禮物。
媒體也是拍到兩人度蜜月的照片,才知道北京顧青遠和肖雲安這兩個黃金單身男,其中一個作為人夫了。
陸歡歌在心底迷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