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白龍
孫悟空眼睛不眨地看着那白龍，但心中的警惕已經放下了幾分，這白龍身上的氣息并無惡意。而且……
他低眸用餘光掃了一眼手中的金箍棒，以對金箍棒的了解，若是有什麽危險，它必然是會有什麽異樣。但現在，它已經收住身上的寒意，恢複了往常的平靜。
不等孫悟空和唐三藏有什麽反應，那頭白龍忽然搖身一變，全身白霧缭繞，最後化為一道流光，飛速沖向孫悟空他們這邊。
孫悟空下意識地擡手将那和尚攔在身後，以防有什麽意外。
那流光在他們面前停下，僅半個呼吸時間，那團流光原地化作了一個人身。
白衣錦袍，頭發用一根簪子束起，面如冠玉。只是這麽一個儀表堂堂的青年，脖子那還挂着一條紅布，甚是煞景。
白龍面帶笑意，他朝着唐三藏拱手拜了拜，“徒兒拜見師傅。”
孫悟空皺起眉頭，他先是打量了那化為人形的白龍，而後偏頭看着唐三藏。
那唐三藏也是愣住了，他內心很是迷茫，但這些年來他早就練就了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他淡淡看着白龍，眉梢皺起。
“這位施主是？”
“師傅！徒兒本是西海龍宮三太子，可惜有日打碎了玉帝賞賜的明珠，徒兒險些被天庭治罪斬首，虧得南海觀世音菩薩搭救。”說着白龍已經激動得靠近他們幾步。
“菩薩命徒兒在此地等候師傅，讓徒兒随着師傅去往西天取經。”
孫悟空不着痕跡地抓着另一只手上的毛毛。
這觀音菩薩可下了好一盤局，不止點化了自己，現在還有個犯了罪的白龍。孫悟空眨眨眼睛，不動聲色地掃着白龍全身上下，看着模樣，觀音菩薩可不止叫了他們兩個妖。
西行路途遙遠，後面指不定還有多少像他們這樣的徒兒。
“施主……也是受菩薩點化要随貧僧去西天取經的？”唐三藏面容平靜，眼底還帶着疑惑。
Advertisement
“方才貧僧與徒兒并未表明身份，龍太子為何确認貧僧便是要去那西天取經的呢？”
話音剛落下，白龍便笑了起來，他指着他們身後的黑水潭，“菩薩當年說過，去西天的是出家人，而且唯有經過菩薩指定的，才能穿過這黑水潭，來到我這鷹愁澗。”
唐三藏和孫悟空對視一眼，他擡手恍然大悟。
“所以外頭的人們才說一旦進入這黑水潭地界，必然會被送出去，原來如此。”
白龍嘿嘿撓頭，“也并非是如此，只是我鷹愁澗附近有處危險之地，凡人确實不能靠近。”
孫悟空聞言擡眸，危險之地……莫非就是那傳說中的黑森林？
“師傅，既然您已經來到徒兒這了，那我們何時啓程啊？”白龍又上前幾句，神色有些激動。
唐三藏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這龍太子也有些怪異。
他悄悄打量着白龍，這衣着打扮總覺得哪裏不順眼，而且挂脖子上那大紅布又是為何？莫非是他們龍族有什麽不可說的審美或者癖好？
見那猴子模樣的妖怪以及自家師傅都在打量着自己，白龍臉不由熱了起來，他下意識捂住脖子。
“龍太子這是？”唐三藏随口問道。
“本太子并非是有什麽婚約！”白龍連忙解釋。
唐三藏來了興趣，但面上仍是平靜得很，他眉頭一皺，“是何婚約？”
白龍看看孫悟空，又看看唐三藏，這倆的眼神實在是詭異得很。一個冷眼，一個狐疑，但一想這可是自己以後要跟随的師傅，他又稍稍松下心來。
白龍嘆了一口氣，“徒兒說了，師傅莫要笑話徒兒。”
唐三藏輕輕颔首，他擡手，龍太子請說。
“徒兒當初有個未過門的雌龍，乃是碧波潭的公主。”白龍揣着手，清了清嗓子，他看着唐三藏，又認真道：“但徒兒一心向道，哪裏管得上成親？”
唐三藏哦了一聲，他雙手合起，嘆了一口氣搖頭。
“所以龍太子便故意打碎了玉帝賞賜的明珠？”說剛剛說完，唐三藏也被自己的話給吓到了。
唐三藏倒吸了一口氣，他心裏暗暗感嘆，這龍太子為了逃婚便故意犯下如此大罪？
白龍也是被吓了一跳，他臉色都變了，他連忙噓聲幾句。
“師傅莫要亂說，”說完又覺得自己語氣有些不好，他又道，“師傅小點聲，莫要讓上頭聽了去。”
唐三藏點點頭，還真是如此啊。下一瞬，唐三藏神色愈加嚴肅起來，他伸手指着白龍，欲言又止。
白龍吓了一跳，“師傅這是？”說罷，他看向旁邊始終一言不發的猴妖。
孫悟空一臉冷漠扭過頭去，這些老龍的後代那尿性可真與老龍們有得一比，不愧是親生的。
“太子，你這……這這這，唉。”唐三藏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指着白龍，最後把話全融進了一聲嘆息之中。
白龍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唐三藏不說話，他那小跟班猴妖也不說話，這是要愁死個龍了。
孫悟空暗暗笑了一下，他瞟了唐三藏一眼，在一塊好些天了，他是明白一些唐三藏的性子。
這凡人平時看着一本正經且道理一堆，但其實是最喜歡逗人玩。比如眼前這位看起來傻乎乎的龍太子。
“師傅！徒兒如何了？”這是不帶我去西天了？
“既然太子已有婚約，怎可因為一己私欲而壞了龍公主的名聲呢？”唐三藏嘆氣低聲念着經文。
“徒兒并未傷了公主啊，那日她也高興得很。”
唐三藏仍是念經，不理會白龍，還轉身不對着他。
“師傅！”白龍欲哭無淚。
自己好不容易和那萬聖公主商議好，她和她的九頭蟲小情人在一起，自己便随意找個理由逃出那龍宮，以後再人間逍遙自在。怎麽現在等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有緣人，這位有緣人還不收了自己，可真是心酸。
孫悟空抱着金箍棒，眼底隐隐泛着一些笑意。他雙手交叉在胸前，頗有興趣看着唐三藏捉弄着龍太子，而龍太子那副急哭的表情，也很有趣。
嗤……
孫悟空一愣，他下意識低頭看着懷中的金箍棒。
剛剛他又聽到了什麽笑聲嗎？
懷中的金箍棒并未散着光芒，只和往常一般平靜。
孫悟空心跳仍是加快了起來，總覺得那笑聲越來越熟悉一般。他低頭看着金箍棒的動作并沒有移開視線，這麽看着倒像是一個傻猴。
浮在半空的淡金色虛影，眼底皆是笑意，他已經許久未見孫悟空露出如此輕松的神色了。
“太子還是……”唐三藏仍在推辭。
“師傅！徒兒一心向佛，只想修成正果，而非這些兒女情長！”白龍急了起來，他眉頭緊皺，“徒兒罪名已立，觀音菩薩又已經點化了徒兒，如今徒兒只能跟着師傅走，若是師傅不帶走徒兒，那徒兒便只能一直待在鷹愁澗，終日守着這片池子便罷。”
說着白龍便背對着唐三藏席地而坐，揮袖灑淚，毫無堂堂西海三太子的形象。
孫悟空挑起嘴角，看着越覺得好笑。聽着沒什麽動靜，旁邊的唐三藏微一睜開一只眼睛，他看着坐在地上的龍太子。便撞了撞旁邊的大徒兒，眼睛眨了眨——為師是不是太過分了？
孫悟空輕笑了下，并未回話。
他與四海龍王算是老交情，這小龍說西海龍王的兒子，說來也算是自己的後輩。若是以後要和這小龍一同前去，還真是有些怪異。
既然大徒兒選擇沉默，那唐三藏也跟着沉默他當下閉上眼睛，又默默無聲念起了經文。
過了半晌，白龍不見自己的師傅前來安慰自己，他便亂了分寸。
扭頭用餘光一瞄，師傅仍在念經，猴妖仍在面無表情抱着一根鐵棒。
白龍：“……”
白龍道：“師傅！您就收下徒兒吧！徒兒做什麽都可以，化緣挑行李，徒兒樣樣都能做！”說着白龍想起了什麽，“去往西天取經路途遙遠，這白駒怕是活不過那個時日，若是師傅不介意，以後這挑行李的事兒，徒兒來做，師傅若是累了，師傅騎上徒兒身上也可！更何況徒兒乃是神龍，這飛行的速度可比小馬駒快得多啊。”
話音剛落下，唐三藏便被吓了一跳，他連忙擺擺手，而後合起雙手低聲念了幾句經文。
“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不礙事師傅！就這麽說定了，以後這累活徒兒來幹！”
唐三藏：“……”
真是勤勞的龍太子。
孫悟空：“……”
孫悟空神情自若地忽視了唐三藏的眼神，他默默抱着鐵棒扭過頭。
觀音菩薩只讓吾護你去西天取經，可未曾說過還讓吾挑擔做馬。
白龍就仗着自己的豪言壯語給自己留下了。
既然留下了，那便和師傅套個近乎吧。但師傅見着很是正經嚴肅，白龍默默把視線落在猴妖身上。
白龍倒吸了一口氣，這猴妖身上的氣息忒強盛，但是……白龍瞅着猴妖以及他抱着的東西，怎麽越瞅着越眼熟？
過了片刻，白龍的呼吸急促起來，他指着孫悟空，嘴張了張卻說不出一個字。
孫孫孫孫悟空！
那他抱着的便是大伯家那枚定海神針了！
孫悟空掃了那傻白龍幾眼，他面無表情地走到一邊，而後坐下，閉上眼睛準備休息一下。
但白龍內心的激動仍無法消去，他見孫悟空走向一邊，他下意識跟着去，視線從未離開過。
孫悟空啊！五百年前傳說中的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
那可是在他們這群叛逆龍眼裏的大能，榜樣！
雖說孫悟空當初大鬧天宮前，也把他們四海龍宮也鬧過，還敲詐了一筆寶物，但這也無法抵擋自己對他的崇拜。
白龍盡量壓抑內心的激動，然後呢能在榜樣面前能夠自然一些。
“大大大聖？”
孫悟空擡眸看着傻白龍。
被榜樣一看，白龍愈加緊張。
孫悟空深深吸了一口氣，自己真要和這傻龍一同前去？他內心也漸漸複雜起來，剛剛他又聽到輕笑聲了。
今天聽到了兩次。
“那是為……貧僧的大徒兒孫悟空。”唐三藏見白龍對孫悟空頗有興趣，便忍不住主動開口。
說罷，唐三藏心裏遺憾着，可惜現在自己正考驗這徒兒，得做出一副長者風範，而不能快快與這龍徒兒進行一番快談。
大徒兒！？白龍更是驚訝，以及驚喜。
“小白龍見過大師兄！”
孫悟空：“……”
他瞟了一眼那是不是偷偷看過來的唐三藏，于是他也自動消音。
那如來佛祖說過，此時無聲勝有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