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王家三少爺
陪嫁仆人入內欲攔住羅氏。羅氏把身後的人推倒,大喊:“我沒瘋!我好着呢。”她轉頭看向我,笑着說:“阿五,我的好兒媳。真是委屈你了。哎!我對不住你。”
這時的羅氏若說她瘋魔卻懂得道歉,若說她正常她卻不懂體諒病人非要硬沖進來。
看到她來,我額冒大汗,緊張地抓着被褥。綠丫護在我身前,一副面臨大敵的模樣。
羅氏說着便向我走來,王奉述知道她的情況,雙手伸開把我擋住:“幹娘,你別過去。”
羅氏看到他後又驚又喜:“奉年,我的好孩子,你回來了。娘好想你啊!”
王奉年是羅氏已過世的第二個兒子,比王奉述大上一兩歲,死因不詳,府裏的人都忌諱談論此事。
再次上前的仆人沒抓到羅氏。王奉述引開撲向他的羅氏,拉開我與羅氏的距離,邊走邊說:“幹娘,我不是二哥。我是奉述。”
他見門邊上堵滿了焦急欲沖過來的仆人,腳步一換,向窗邊走去。
羅氏聞後突然大受刺激,追着他大罵:“原來是你這小兔崽子。當年你幹爹看你長得像年幼時的奉年,好心收留了你。誰知你是個狼心狗肺。”
王奉述跳窗而逃。羅氏在窗邊張牙舞爪,繼續罵道:“定是你加害了奉年,欲取代他在府裏的地位。我告訴你,只要我活着,你想都別想!”
王奉述的聲音從正門外傳來:“我沒有!幹娘,你不能因為我與二哥長得像便誣陷我!”他話鋒一轉對着門內聽到王家辛秘怔住的仆人呵斥:“你們還杵着幹嘛,快去抓住幹娘,不然一會她更瘋了。”
綠丫是一等丫鬟,對他們這些三等仆人有命令權:“還不快去!若少夫人再出事,你們等着被收屍吧!”
綠丫這麽一說,衆仆皆打了個激靈沖向羅氏。一會後,羅氏四肢分別被衆仆抓住動彈不得。她只能“啊啊”亂叫。
她畢竟是王家主母,仆人們不敢對她過于動粗,若是其他人,早就被打暈于門外。這也是她屢次能沖撞到我的原因。
王奉述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拿起茶幾旁用于賞花的菊紋青瓷,對衆仆說:“閃開!”
“砰”地一聲,羅氏便被他手裏的菊紋青瓷砸暈摔倒在地。
這一幕巧好被趕到此處伺候羅氏的王婆子看到。王婆子态度不善,大聲說:“三少爺,你怎能如此對待夫人。她雖不是你的親娘,但對你有養育之恩。”
王奉述對着奔過來抱着羅氏的王婆子說:“不把幹娘砸暈,那你說該怎麽辦?別忘了那誰……”他看向我,指着我說:“她還病着。府裏的人又不敢對幹娘動粗,那只好我來做這個惡人。”
王婆子說不過他,生硬地說:“不管怎麽說,你對夫人動粗就是你的不對。”
王奉述的小臉垮了下來:“那好吧。你先帶幹娘下去。我去跪祠堂,等幹爹回來,我任他打罵便是。”
他對着我揮手:“我走了,照顧好自己。”
我掙紮着坐起來,不顧聲音的嘶啞,對着邁出房門的他大聲說:“謝謝你!我會和公爹解釋,為你請求的。”
王婆子見他遠去,哼哼兩聲說:“王家祠堂也不是你能跪的!”
綠丫替我回答:“王嬸慎言。你沒看好夫人,讓少夫人受寒。這筆賬我們還沒跟你算!”
“對,王婆子滾出去!滾出去!”衆仆争先恐後地叫喊。他們知我出了此事,遲早會傳到母親的耳中,定免不了受罰,都希望将功補過。他們不敢對羅氏如何,但王婆子他們還未放在眼裏。
王婆子氣煞卻不敢發作,命令伺候羅氏的其他仆人把昏倒在地的羅氏擡下去後,居然真當我們的面,貼地滾起發福微胖的身子,直至門欄邊上才停下,接着雙腳一前一後地挪出房門,而後才慢慢爬起來拍拍衣袖面不改色地走了。
看她真是滾了出去,衆仆人吐了一口惡氣,忍不住掩嘴輕笑。
我皺着眉頭看着這一幕,心想王婆子怕受更嚴厲的責罰,所以才先自罰。只怕她心裏是恨透了我們,會暗中使壞。
綠丫讓衆仆散了,似明白我的煩惱,待他們走後,對我說:“少夫人別擔心。”她壓低聲音:“只要待老爺登基便不懼這王家人!”
我應了一聲,吩咐綠丫在公爹王誼回府後替王奉述求情,不久抵不住藥效沉沉睡去。
母親知道我受寒,在百忙中抽空過來,見我好了大半才放下心來。她懲罰了部分仆人,讓他們受了些板子,更換一些利索的人手。綠丫因我求情得以輕罰,扣了三個月的月錢。
母親對我說,她沒有告訴父親這事,免得現在繁忙的父親牽挂我的安危。若父親因此夜不能寐怕是會累壞身子。
公爹王誼見母親對我疼愛,一改往日的怠慢,令人打了王婆子二十大板,其他伺候羅氏的仆人各打十大板,加多人手禁足羅氏。
第二日,我見到了王奉述。他雖對我侃侃而談,但眉宇間隐藏了愁苦。我無意中瞥見他衣衫袖下的鞭痕,擔心地追問:“你這是怎麽了?”
他閃躲開,有些慌亂地說:“我沒事。不小心跌倒了。我去師父的藥堂幫忙,晚些再來看你,記得按時服藥。我走了。”
我擔心他出事讓綠丫派仆人跟着他。那仆人見王家的家仆對他暗中指指點點,回來禀告綠丫。
我知後特意讓綠丫打聽,得知自從王奉年死後,王奉述在王家漸漸不讨公爹王誼的歡喜。大概公爹王誼也和羅氏一般懷疑着他。因為正是他提議到城外游玩,王奉年才出事過世。具體何事尚未知曉。
王家有封蔭,子孫世襲父輩官位,便是父親登基為帝也要例行封蔭,不然會得罪此類衆臣。若是王家只剩下王奉述,這封蔭便會落到他的頭上。
王奉述為了避嫌,在老仆阿休的建議下拜許藥醫為師,想專心學醫,斷了仕途之路。可他天資一般,即使勤學苦學在許藥醫的弟子中只是一般。
王誼卻認為他機靈古怪心思詭谲,以學醫為幌子還想着長大後出仕,甚至屢次想把他的名字從族譜中删除。自此後,他與老奴阿休便經常住于許藥醫的藥堂。
這次要不是我受寒發病,王誼怕其他的大夫嘴雜,特意請熟稔的許藥醫前來為我就診,他怕是還沒有借口回王家看看。
我與他年若相仿,在王家又不受待見,免不了有幾分同病相憐的感覺,彼此間迅速成了要好的總角之交。
他常探病看我,順便期望能見上幾回公爹王誼,望其對他的态度有所改觀,但公爹王誼事務繁忙,終難以得見。
王奉孝與他見面僅是點頭稱呼,話幾句家常便不在多說,就如友好鄰人,既不親近又不陌生。
我見他十分難過,病愈後謊稱未愈,一來是為了他能有借口回王家,二來是我年幼好動缺少玩伴。綠丫太過死板,仆人太過恭敬,哥哥姐姐們雖常來看我,但他們年長,又豈會陪我玩耍。
這一日天未飛雪,新年将至街上定十分熱鬧。他見我望着王家圍牆外的天空愣愣出神,提議說:“阿五,我們到外面看看,街上可熱鬧了!”
我十分神往卻有些猶豫:“一會說不定哥哥姐姐們來看我,若發現我不在會着急的。若告訴他們我病愈了,他們是會同意我出去走走,可你以後怕是不能常來了。”
他見我低落,拍着腦袋想辦法,見綠丫去廚房拿點心不在,對我低聲說:“要不,我們悄悄出去,趕在他們來看你前回來。給綠丫留下字條便可。”
我猶豫片刻後,抵不過玩心大起的誘惑,留了字條給綠丫,同他一起走出王家的後門。
都城街上一片繁華景象。各式各樣新年燈籠高高挂起,在雪白的冬季裏,是最美的紅豔,如紅色鯉魚在水中游弋般在風中搖擺着。我看到老人給小孩買糖,小孩沖老人甜甜一笑;婦女為閨女買新衣裳不斷地比劃着尺寸;男丁為家中添新農具,用手試着輕重……就連未出嫁前,往日常聽到的小販吆喝聲在我的耳邊都顯得這般的新奇。
他牽着我的手到處閑逛,走着走着,我察覺到不少人對我們指指點點,起初我以為他們說的是王奉述,用心傾聽才發現他們說的是我。
有兩位買新衣的婦女交耳低語說:“看,那是嫁給王家做童養媳的楊丞相小女。”
“你怎麽知道?”
“就算沒見過也猜得到。這城裏還有那個富貴人家嫁女做童養媳的。你看她衣着光華,小小年紀便绾發,不是楊丞相小女還能是誰!”
另一旁挑農具的中年男子忍不住插話:“你們不知道這楊丞相打的如意算盤。”他見把衆人的好奇心勾起,神秘兮兮地接着說:“他把小女嫁給王家是為了拉攏王家,好擇日登基!他欲盜國為奸!”
其他人聞後捂住嘴一片嘩然,有人忍不住追問:“不可能,你瞎掰的吧!”
中年男子見人不信拍着胸脯說:“我小侄在酒樓做小二,他可是聽那些達官貴人親口所言。是不是真的,不日後便可知曉。”
“這麽說這是真的!”衆人聞後陣陣驚呼。
買新衣的婦女一臉憐憫地看着我:“太可憐了!這麽小就被如禮物般,被楊丞相送給了王家!哎~~誰說我們農家的孩子命苦,我看這千金貴女也不過如此!” [1]
“可不是嗎。”
“是啊,是啊。”
……
……
對于“盜國為奸”我懵懵懂懂,不過這“禮物”二字我卻是聽懂了。随着議論聲漸大,我越聽越是難過,心中湧起當初答應嫁到王家的恐懼,恐懼父親最終的選擇,畢竟比起楊家未來的發展,個人的幸福和安危實在是太過渺小。
王奉述見我面色難看,跑到那幾人面前為我抱不平:“你們瞎說什麽,小心我到楊丞相那告發你們。”
中年男丁看他衣着普通卻拉着我的手上街,輕笑一聲說:“你去告我呀。你告我,我就告你小小年紀不學好,勾引王家媳婦,給楊家抹黑。”
周圍的人聞後哄然大笑。
“你……”王奉述氣煞,說不出話來。他平時激靈,但奈何年幼,更想不到對方如此無恥,說兩個十歲左右的孩童有不潔關系,這才語塞杵在哪裏。
中年男子啧啧譏笑:“想不到楊丞相的小女不但是個禮物,還是個耐不住寂寞的禮物,小小年紀便與小斯厮混。”
作者有話要說: 注1:現在一些歷史學者的說法,認為楊阿五是被當成禮物嫁入王家。此說法引用到書裏。
每個故事都是有正派和反派的。在歷史的迷霧中有些已經不能考究了。書中的壞人在歷史裏不一定是壞人。讀者應保持理性的心裏,不應看到作者把某位古人寫得特壞而唾罵他。若作者寫得太違背歷史扭曲歷史人物,是作者的錯,不是書中人物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