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神童當如是
二皇兄手裏拿着鞭子,雙手環胸,看着王奉述有些倨傲地說:“可是可以,不過你最好能說服我。不然……哼!”
我不喜二皇兄對王奉述的态度,拉着他的衣袖撒嬌說:“二皇兄,奉述剛才竭盡全力保護我。你別對他這麽兇!”
“知道了。”二皇兄擔心我又拽他的腰帶,伸手把腰帶護得緊緊的,對其中一個護衛說:“你速回宮,把此事悄悄禀告王誼,先不要驚動父皇母後,順便多帶一些人手,來貼身保護公主。這是我的宮牌,去吧。”
二皇兄把宮牌遞給護衛。護衛恭敬地領過,俯首稱“是”,大步離去。[1]
看來我之前離宮太早,連宮牌都沒拿,更別說領幾個護衛回來。
王奉述見二皇兄把此事壓下,并不想弄得滿城皆知,松了一口氣。
我對此處理毫無異議。畢竟父皇才剛剛登基,王家風頭正盛。母後曾說楊王兩家現在不宜生了隔閡,讓人趁勢作亂,擾亂局勢。[2]
王奉述走到被護衛綁住的婆母羅氏前,伸手摸向她紅豔的棉襖大衣。
我正好奇他這是幹嘛,這時羅氏見他靠近,使勁掙脫,發現掙脫不了,在他的外衣上吐了一口唾沫,大罵:“小兔崽子,你想幹什麽?你再靠近,我就咬死你。小小年紀不學好。你這個勾搭庶女的養子,我呸!”
二皇兄皺眉看着這一幕:“你這是幹什麽?”
王奉述轉過身來,說:“幹娘的衣服有異。這或許跟她突然犯魔症有關。”他有意無意地撇了一眼葉氏。
我順着他的眼光看向葉氏。正在整理發梢的葉氏動作一僵,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很快又恢複正常,繼續往頭上插上掉落的玉蘭金釵。
她一個妾室卻能穿金戴銀,全身上下的穿着一點不比身為正室的羅氏差,可見公爹王誼對她的寵愛。
見此,我更是覺得父皇是個無比好的男人,直至今日他只有母後一個女人。
二皇兄沒想到王奉述小小年紀,竟有這般見識,命令護衛看好羅氏,方便王奉述上前查看。
王奉述摸了摸被護衛控制不能動彈的羅氏,身上所穿的紅豔棉襖大衣,而後上前嗅了嗅,接着走到主卧正院,查看昏迷不醒的綠丫及其他陪嫁奴仆,做完這一切,他走到二皇兄身邊,踮腳對二皇兄低語幾句後,二皇兄突然對我說:“阿五,你剛才奔跑出汗,先去換一換裏衣。這裏有我來處理,不必擔心。”
“奉述也出了一身汗,讓他也換一換吧。”我懇求地看着二皇兄。
“去吧,去吧。別耽擱太長時間。”二皇兄有些無奈地擺擺手。他似乎有些不喜我對王奉述太過關心。
……
……
我進入主卧換好衣服打開房門,就看到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綠丫:“綠丫,你醒了!之前你是怎麽昏迷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綠丫摸了摸後腦勺,歪着頭思索:“我泡好茶,想去叫公主和三少爺。正走出屋子沒幾步就被人砸暈了。到底是誰沒看清。”
“這麽說是有人設計了這一切。”對于算計,我很反感。連我這個十歲不到的孩童都算計,可見這人做事無所不用其極。我又問綠丫:“奉述和二皇兄呢?其他人呢。”
之前正院躺了一地的仆人此時一個都不在,好像剛才發生的一切只不過是我的幻覺。
“奴仆們被分開審問了。葉姨娘和夫人也被分開關了起來。這會二皇子和三少爺正在談話。二皇子說您若換好衣物,帶您過去。”綠丫領着我走到前面。
“奉述這麽快就換好裏衣了?還是他沒有換?”我在擔心着王奉述,生怕他因我而受寒。我已讓他受過一次內傷,怎可讓他再為我受寒。
綠丫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何事,聞後愣了愣,說:“公主,非禮勿視!”
我不由地白了綠丫一眼,實在不明白女孩看男孩的行為為何是非禮勿視的行為。王奉述的後背除了有個字,和我沒什麽兩樣啊……傳說中的男女有別是什麽,男女羞人之事又到底是什麽事……
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來不及去尋找答案,我走到偏房的門外,聽到王奉述對二皇兄說:“都城裏流行用紅花在布料上染色,所染出來的布料不但色澤紅豔,而且久後無味,不易褪色。幹娘平時并不喜紅豔的衣物,所以我起疑察看了她的紅豔外衣,發現她的外衣不但褪色,而且還有紅花特有的臭味,顯然這染料是剛染上的或是重新添上的,沒有除味。關于這點,二皇子只要再派一個略懂醫理的人一聞便知。” [3]
“這和婆母犯魔症有何關聯?”我推門而入。
綠丫把門關上,候在外面。
屋裏,二皇兄惬意地坐在主位上,王奉述略微拘謹地站在一旁。他見我入內,頓時松了口氣。好像他面對二皇兄有些緊張。
“阿五,來這邊坐。”二皇兄向我招手,示意我坐到一旁。
“二皇兄,我不累。”我搖頭不肯,走到王奉述身邊,對他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對了,你有沒有換裏衣?”
二皇兄見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關心王奉述,更是不悅:“阿五,我沒參加宮宴,從皇宮裏出來沒去別的地方,就到王家來尋你。可你卻只知道關心這臭小子,也不問問你二皇兄渴了沒餓了沒。”
我眨眨眼無辜地看着二皇兄,這招應付綠丫屢試不爽:“二皇兄,你的身體壯如牛,根本不用擔心。再說了,你想讓人關心,可以早點娶妻啊。若是不敢對母後開口,改天我幫你說說去。我想母後一定會幫你尋一門好親事的。”
被我這麽一說,二皇兄臉紅了,幹咳了一聲,說:“沒大沒小的,盡瞎說。談正事,剛才說到哪了?”
王奉述見二皇兄問起,不敢回答我剛才的關切問話,說起正事:“回二皇子,我幹娘于三年前因誤食含有紅花的藥膳小産,自此她一聞到這紅花味便會大受刺激,神情混亂。您可派人在府內打聽,不少下人都知此事。”
王奉述說的這事,後來經綠丫打聽,确有此事。
三年前,婆母羅氏身有女病,來潮不順且時常混亂。[4]一位姓顧的大夫開了含有紅花的藥膳給她通經活血,治療女病。未料她一月後懷有身孕卻毫無不适,直到來潮腹痛不止,洶湧異常才知小産。[5]
這位顧大夫後來聽聞婆母羅氏小産後,當天抛家棄子,往南逃亡。
羅氏當時沒有懷疑王奉述,一來是他太小,二來是她自己的過失,太過于相信大夫,且沒想到病情會這麽快好轉懷上孩子。
現在羅氏經常神志不清,在聞到紅花的臭味後,雖認不出這是紅花,卻本能地受到刺激,犯起魔症。
二皇兄點點頭,對王奉述說:“此事且信你,往下說。”
“之前我查看過正院裏昏迷的奴仆,發現有些奴仆是被迷暈的,有些是被人用棍子打暈的。二皇子可派人檢查這院子周圍有無放了迷藥的吃食。當然,下藥之人很有可能毀滅證據,所以有可能把有迷藥的吃食丢棄。”
“你說的這事,我早已派人去查了。”二皇兄一副一切已經辦妥的了然樣。
我有些不敢相信:“這麽說我的仆人裏面有奸細。那誰又是主謀?”
二皇兄敲着旁邊的茶幾桌,直視王奉述說:“把你所想到的說出來吧。”
我精神一震看向王奉述。
他一本正經地說:“以下是我的猜測,未找到确實證據之前,請二皇子勿信以為真。”
二皇兄有些不耐地點點頭。
他說得有理有條:“幹爹的妾室葉氏很受幹爹寵愛。她不滿于妾室的身份,對正室之位一直虎視眈眈。她先買通幹娘的手下,讓人在幹娘的衣服上做了手腳,重新添上留有餘味的染料,趁皇上今日登基,幹爹及大哥都參加宮宴不在府邸的時候,放穿上此衣的幹娘出來,并讓人惑使幹娘沖撞阿五……”
“……畢竟阿五現在身份不同,已是公主。此事皇上得知後必定大怒,再加上幹娘已經不是第一次沖撞阿五了,此時再犯,定不會輕饒,而我幹爹為了給皇上一個交代,一定會休了幹娘,讓皇上治罪于她。這樣一來,葉氏就可一躍而上成為正室。今日葉氏前來幫助阿五脫險,一來是不想把此事鬧得一發不可收拾使幹爹受罪,二來是想讓阿五承情,以便更好地登上正位。”
我和二皇兄不斷地點頭,認為他說得有理。二皇兄再次詫異他小小年紀卻能想到這麽多。難怪公爹王誼會認為他機靈古怪心思詭谲。[6]
二皇兄發現了一個疑點:“若真像你說的那樣,這葉氏蓄謀已久,怎知阿五今日會回到府裏,沒有參加宮宴?”
王奉述不急不慢地回答:“正是葉氏蓄謀已久,早已等待時機,待阿五成為公主,随便挑個公爹和大哥不在的日子,讓婆母沖撞阿五。只不過她沒想到今日皇上登基,阿五居然一人歸來,正合她意。”
我聞後覺得身後冒出陣陣寒意。若此事為真,這葉氏可謂算計深遠,狠毒可怕。那麽婆母羅氏上次偷跑出來欲攔截我和王奉孝是不是也是葉氏所為?
二皇兄感慨:“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我不滿地看了一眼二皇兄,心想我長大後也是女子耶。
王奉述一再強調:“二皇子,我剛才只是假設。”
二皇兄起身,走到他面前,帶着幾分咬牙切齒:“你不用提醒我。我知道怎麽做。還有別‘阿五’‘阿五’地叫我皇妹,你應尊稱她為‘公主’。”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本來是想寫腰牌的,然後發現腰牌是從宋代開始的。所以用了宮牌。我也不知道當時有沒有宮牌這一說,為了故事發展,大家原諒我一次。誰若知道,可以留評補充,謝謝!
注2:不必為女主太聰明感到詫異,本文可以說是回憶錄,是通過女主年長後回憶往事的方式敘述故事的。不過《隋書》說她好讀書,是楊堅最疼愛的女兒,想想也是個聰明人物。
注3:紅色的确是隋唐流行的顏色。那個年代的紅色布料也的确多數由紅花所染。至于紅花染到衣物後,能否殘留紅花的臭味有待考證。這裏為了故事發展,默認紅花染過的新衣有殘留的臭味。
注4:“女病”指代婦科病,“來潮”指來大姨媽。我也不知道當時是如何稱呼這些的,歡迎留評補充。
注5:這個故事情節的合理性有待考察。我認為還是有可能的。因為有朋友吃了活血藥,下體出了點血,開始以為是來姨媽了,後來肚子很痛去醫院才發現是懷孕了,幸好去醫院去得早,差一點胎兒就保不住了。
注6:是不是覺得王奉述很聰明,其實也沒什麽的,古代人都很早熟,想想北齊琅琊王高俨這麽聰明,對比一下王奉述聰明沒也什麽。再加上他有老仆阿休的教導,從小寄人籬下,小小年紀就要學會看人臉色,聰明一點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