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封號任選擇

“二皇兄,你別為難奉述。他是我朋友。”我看到王奉述臉上閃過倔強的神色。原來他之前在二皇兄面前拘謹,并不是懼怕二皇兄的威壓,并不是畏懼強權,而是不習慣與二皇兄相處。我心中大定,但又擔心他因此不滿沖撞了二皇兄。

他沉默不語,低着頭不回答。

二皇兄看着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對我說:“阿五,皇家子弟是不能随便交朋友的,更何況他還是個異性。待你長大,還和他往來,日後不知道多少人會非議诋毀你的清譽。”

“不會的,二皇兄。再說了,我現在還小,是你多慮了。”我突然覺得做公主反而沒有以前自由了。周圍對我的稱呼變了,态度變了,連親疏程度也變了……

“我未多慮。看來你不知此事的嚴重性。待我把羅氏的事情處理後,禀告母後時一并把你和這小子的事告訴她。”二皇兄說完,不顧我的懇求,再次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王奉述後,大步流星重重地推門離去。

王奉述安慰擔憂的我,說:“阿五,沒事的。勿太擔心。”

“嗯。”我知二皇兄一旦決定的事旁人難以改變,只好把不安放在心底,沖他笑笑。

公爹王誼得知此事大為震怒,從宮宴趕回來後,根本未細查此事,直接斷定為葉氏所為。

若不是二皇兄說今日父皇登基不易見血,王誼差點把葉氏一劍刺死。他完全把葉氏當成仇人,而不是他往昔寵愛萬分的愛妾。

婆母羅氏被送到大興城外一所寺廟靜養,對外稱羅氏為國祈福。若她病情得不到好轉不得歸府。

葉氏被遣送回鄉,永不得歸府。王婆子一幹人等全部轉賣,就連我的陪嫁奴仆也轉賣了部分,都是那日沒昏迷在正院的仆人。

葉氏留下的幼女本就體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葉氏離府後,下人對她更是怠慢,不久後不幸夭折離世。公爹王誼對她并不疼愛,見又是父皇登基之初,更是不敢大肆操辦喪事,命人草草處理了她的後事。

長大後,我漸漸明白公爹王誼為何不細查此事,因為不管婆母羅氏是真心還是無意沖撞我,在府裏都需要一個頂罪之人。他要給父皇一個交代。

畢竟我不再是他眼裏那個做為禮物送入王家不受父皇寵愛的女孩,而且在父皇登基這日出事,若此事鬧大滿城皆知,他人會說王家藐視皇權,觸犯王室的威嚴,王誼有逆反嫌疑。

倘若治羅氏的罪或休了羅氏,此事便會鬧大。在當朝高官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休妻是大事。遣送小妾歸鄉只不過是小事一樁,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二皇兄把葉氏的事情處理妥當後,不但吩咐我名下的護衛好好地保護我,更是留下他名下的兩名護衛,名為保護我,實為牢牢地看住我,讓我別亂跑,別去找王奉述。

我待那日後,不敢去找王奉述,生怕因此惹惱了二皇兄,若他把事情誇大,和母後一說,以後真的不能再見到王奉述,失去玩伴的我找誰哭去。

百無聊賴,我開始在屋中翻閱書籍,珍而視之地用王奉述送我的硯臺盛墨練字。

我的名義丈夫王奉孝依舊和我冷戰。綠丫在打掃、整理他卧床時,發現他枕頭下,藏着一個用冰花芙蓉玉做的粉色手镯。

綠丫覺得我和他的關系有可能緩和,欣喜地說:“公主,這是驸馬要送您的東西吧。這粉色的手镯真是好看!”

我沒好氣地說:“你笨啊!這手镯這麽大,我的手這麽小。他若送我,我怎麽戴。這分明是送給成年女子戴的。”

“可能是驸馬買不到适合公主小手的手镯,所以買了個大的。他想送您手镯,是希望公主快點長大。”

“那他為何不包起來放在盒裏送給我,而是随意地放在枕頭下。”我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着書頭也不擡地說。

“或許是驸馬入夜後拿着手镯躺在床上,思考着如何送給公主更為妥當,所以才……”

我不管綠丫如何為王奉孝說好話,繼續埋頭看書,不再多想此事。

這月丙寅日,母後被立為皇後,大皇兄楊勇被立為皇太子。參加完母後的封後大典,母後并沒有問起王奉述的事,讓我松了一口氣。

而後乙亥日,我身穿母後為我和姐姐們準備的宮服參加受封大典。我很好奇我的公主封號是什麽,也希望能在朝堂正殿上看到大皇姐。至那日後,我細細回想,當時大皇姐心情抑郁,洩憤于我身上,情有可原。我早已不生她的氣。[1]

我在朝堂正殿內左顧右盼,依舊沒發現大皇姐的身影,倒是看到四皇姐一個人站在正殿外踟蹰不前。

她今天沒有穿白衣孝服,估計她的丈夫過了頭七下了葬,但她也沒有穿如我身上這般莊重的服飾,身上穿的是都城流行的紅豔服飾。不知是母後忽略了她,還是父皇根本就沒準備冊封她為公主。

因我隋朝崇尚節儉,母後為我和姐姐們準備的這一身宮服只是莊重并非華麗。[2]

四皇姐這一身紅豔與我們身上莊重而非華麗的宮服顯得格格不入,異常紮眼。

滿朝文武都在等待父皇上朝,除了我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她哀嘆一聲,看着地面沉默一會後選擇轉身默默離去。

看着朝陽照在她緩慢的腳步上。碎碎的腳步聲,讓我想起盛開的牡丹花在角落裏迅速凋零的花落聲。我突生憐憫,覺得命運何其不公,為何要為難她這個弱小女子,不但讓她喪夫還讓她得不到父皇母後的疼愛。

我擡起雙腳,在衆臣詫異的眼神下,飛奔而出,向她跑去。我聽到大皇兄和二皇兄在背後叫我,說父皇上朝了,讓我別亂跑。可我阻止不了同情的步伐,一步步向她跑去。

我拉住她,說:“四皇姐,進去受封吧。”

她搖頭苦笑:“阿五,我并沒有得到宮文通知,是自己跑進來的。”

“誰說的,定是宮裏的公公誤事忘了。走,我帶你進去。”我拉着她不由分說,往朝堂跑去。

進入朝堂,父皇威嚴的聲音從高高的寶座上傳來:“何事喧嘩?”

我看着衆臣的目光都投在我身上,為了不膽怯不後悔自己的行為,阻止了殿上公公的回答,說:“父皇,是我。我帶四皇姐進來。”

坐于父皇下方的母後佯裝威嚴,面無表情地呵斥:“阿五,不得無禮。朝堂之上不能胡鬧!”

我知母後并不是真心責怪于我,沒有害怕,也知道她不喜我所做之事。

我低着頭在心中再次腹诽,為何做了公主多了這般條條框框。

父皇怕我不安,威嚴而不失慈祥地說:“阿五還是個孩子。今天又是冊封公主的大好日子,難免得意忘形。”

公爹王誼早已知曉父皇和母後十分疼愛我,不失時機地讨好說:“五公主雖然年幼,但知書達理。她只是好心罷了,望皇後不要再責怪五公主。”

由于我的封號還沒有公布,公爹王誼只好稱我為“五公主”。

加授為上柱國的楊素對我大為贊嘆,說話若有所指:“五公主雖小卻明白事理。若不是五公主決心嫁入大司徒家,哪能成就楊王兩家的美好姻緣。你說是吧,大司徒?”

公爹王誼在我嫁給王奉孝後不久,拜為大司徒。他深感意外,沒想到我是自願下嫁而非我父皇的意願,愣了一個呼吸後,才回答:“哦,是。公主在我王家乖巧可人,人見人愛。” [3]

站在我另一旁的二皇兄不陰不陽地說:“我皇妹阿五,當然人見人愛,就怕有些人不知……”

我暗中拉二皇兄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說。

二皇兄不再多言,卻沉着臉,不知是生王誼妾室葉氏算計我的氣,還是在生我過于關心王奉述的氣。

公爹王誼聽到這暗含深意的話,表情有些不自然。

楊素的話讓衆臣驚訝,有人說:“公主小小年紀便有這等氣魄,真是皇上之福啊!”

“是啊,是啊!”不斷有群臣附和。

父皇聞後十分開心,哈哈大笑。

母後覺得在朝堂之上這般“閑聊”實在沒有一點皇室的威嚴。她向殿上公公使了個眼神。

殿上公公了然于心,拉着公鴨嗓大聲地說:“肅靜!”

衆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王誼聽到衆臣的議論,面色難看起來。

母後見時機差不多,提醒父皇開始受封儀式。接着二皇兄楊廣被封為晉王,三皇兄楊俊為秦王,四皇兄楊秀為越王……自始至終,四皇姐都很安靜,低着頭看着地板,形若透明。

其實她比誰都緊張,我拉着她的手,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她的手心在不斷的滋汗。

輪到我和姐姐們受封,父皇做了個意外之舉,他讓殿上公公稍等,微笑着向我招手,說:“阿五,上來。”

我松開四皇姐的手,跑到衆臣面前:“父皇,阿五在。”

母後搖頭,為了皇家的威嚴,再次佯裝呵斥:“阿五,這是朝堂,是嚴肅的地方。你父皇讓你受封,你應該下跪才是。”

“哦。”我知道母後不是真的生氣,正猶豫要不要下跪,父皇卻說:“行了。禮教的事慢慢來。現在是冊封公主,不要壞了朕的心情。阿五,這公主封號有樂平、廣平、襄國、蘭陵。你喜歡那個,父皇讓你選好不好?”

父皇此話一出,朝堂像炸開了鍋,議論紛紛。楊素上前,下跪谏言:“皇上愛女天下皆知,但冊封公主的封號是經過群臣商議的,豈能由公主任選。我朝成立幾日便如此兒戲,恐人心不服人心擾亂啊!”

父皇身子前傾,問:“公主驕縱否?”

楊素微愣擡頭答:“否。”

父皇又問:“楊愛卿有女未及十歲出嫁否?”

楊素遲疑一會,再答:“否。”

父皇環顧朝堂衆臣,再問:“衆愛卿有女年幼出嫁否?”

“否!”衆臣互看,搖頭否認。當下達官貴人之家沒有哪家需要讓女兒做童養媳的必要。他們把目光投向公爹王誼,都不由多想,是不是我在王家過得并不好,所以父皇才有此一舉。

王誼一下子變得裏外不是人起來,估計是想起羅氏兩次沖撞我之事。他的額上微微冒汗。

父皇把手伸進黃袍,斂容嚴肅地說:“衆愛卿不曾有嫁幼女之事,豈知朕嫁幼女不舍之心。既然公主不驕不躁,朕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偏愛她一些又如何。這觸犯國法了,還是觸犯刑法了?”

衆臣不敢再大聲議論,只敢碎語。楊素面有難色:“皇上所言極是,只是這……”

我不想讓父皇為難,想起母後往日的教導,下跪說:“阿五謝謝父皇的厚愛。作為您的女兒更是要明白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封號是什麽就是什麽,阿五不敢随心所欲,只求父皇不要偏袒阿五,以國事為重。”

“是啊,是啊,公主說得對。公主就是明事理!”衆臣皆贊。

二皇兄這時不再沉着臉,悄悄上前,對站起身的我暗中豎起大拇指。

父皇一改嚴肅的模樣,讓我起身後,沖着王誼親切地笑,說:“朕與王愛卿乃是舊識,信王愛卿會善待吾兒。朕對公主再有不舍,也不及待王愛卿的情誼,望王愛卿往後能為朝廷多多出力。”

王誼全身一松,滿臉感激,激動地上前拜謝:“臣謝皇上的厚愛,定不會辜負皇上的期望。”

“好,好,好!”父皇連說三個好字,接着開懷大笑。衆臣一改之前對王誼投去異樣的眼光,帶着幾分讨好的目光看向王誼。

他們一開始認為父皇為我立威是要打壓王誼,後來見父皇話鋒一轉,則認為父皇是通過提高我的地位來顯示對王誼的看重。

我聽得明白,父皇語氣中包含對我不舍和關愛及一絲愧疚。我知道父皇是疼愛我即可,又何必糾結和在意大皇姐說我是個可悲可憐又可笑的乖乖女。

我被冊封為我朝的蘭陵公主。殿上公公念着诏書,聽命皇命念封了襄國公主、廣平公主後,我沒有聽他念封四皇姐為樂平公主。

父皇讓母後和我及姐姐們退下,他與大臣們還有政事商議。

我叫了一聲“父皇”,欲言又止。

父皇一再對我慈祥而笑:“我的小公主還有何事?”

猶豫再三,我還是決定說了出來:“父皇,四皇姐還沒冊封,這樂平的封號……”看着父皇漸漸收起的笑意,我不敢再說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注1:開皇元年二月乙亥日,楊廣封為晉王,楊俊為秦王,楊秀為越王……當日除了已封為皇太子的楊勇,就是楊堅其他四子受封。我估計楊阿五和她的姐姐也是這一天受封的。這是推測有待考核,歡迎查到的童鞋留評補充。

注2:因沒查到公主的宮服具體是何顏色和樣式,所以這裏不具體寫出來。歡迎查到的童鞋留評補充。

注3:王誼是出使突厥回來後才晉封為鄖國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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