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下

第十五章 下

晚上,沈望等闫懷睡着才入睡,但沒睡幾分鐘就覺得燥熱無比,熱浪拍得他全身粘膩,絲綢布的杯子緊緊地裹着他的身體。而隔壁的闫懷睡成個大字,很是逍遙。他煩躁地起身去陽臺抽煙,海風順着他的發絲吹進他寬大的衣服,鹹濕的空氣裏混着土腥氣。黑夜更顯得他面容瓷白。

他望着黑沉沉的海,是不一般的危險,他像是受了指引似的,跨過了半人高的闌幹,赤着腳去了門前的沙灘。

心髒鼓動地很快,他的心跳幾乎震響了漆黑的海,冰涼的海水浸濕了小半塊沙灘,堪堪觸到他的腳尖。

躺在沙灘上,擡頭就是長空,唯有幾顆寒星。

早上鬧得很不愉快,沒有人好好欣賞這片海,楊茜拍了幾張泳裝照就去房車裏避陽了,而工作人員圍在他周圍問他和闫懷怎麽回事,闫懷始終說沒什麽,可他那嬉皮笑臉的模樣更讓他心虛、羞愧,若人生有後悔,他絕不會和闫懷纏上關系。而薛言生的話并不讓他傷心,他并不否定從前自己從前的人生,但他是顧重的戀人,他所說的話都意有所指地被反應到顧重的身上,或許在顧重的眼裏,他也是這樣的人。

年輕時的他的确嗜酒、頹敗,可能還需要加上一條濫交。

但他自問在娛樂圈裏絕不能稱得上放蕩,喜好群交、SM、暴露的人大有人在,只是和顧重比起來,他的确在性上過于随便。他對于性本身沒有任何尊重,他服從這種動物的欲望,并不加以道德的束縛,也不受別人的譴責。

而顧重和他是截然相反的人,顧重雖然生在美國,又是個混血,但本質上是個傳統而理想的人,他骨子裏認為性和愛的結合才是這兩樣東西本來該有的模樣,但沈望從前并不這麽想,他沒有愛過任何人,所以只服從欲望。

但他現在卻能逐漸理解顧重,因為有了愛,而愛本身是具有排他性,所以對他人的親昵感到排斥。

就像顧重曾經對他的隐隐要求。

好端端的,他又想起顧重。

他給顧重打了個電話,心底卻期望顧重別接。

然而電話那端卻偏偏有了聲音,兩人都不講話,他捧着電話,傻傻地問,你在嗎?顧重也沒理他,只是呼吸聲重了些。顧重可能下了床,開了窗,有風呼嘯。他臉發燙,整個人都像是升了起來,心卻重。

他本有滿肚子的話想問顧重,問他最近過得怎麽樣,皇圖那些人有沒有為難他,問顧重從前怎麽能忍受他,但真的面對顧重,他卻又說不出了。

兩人僵持許久,那邊傳來笑聲:“我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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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沈望連忙說:“別挂。”

沈望傻傻地啊了聲:“你怎麽好端端地想請我們節目組吃飯?皇圖也投了嗎?”

“嗯。”顧重道:“誰告訴你的?”

他想說是薛言生,但不想在顧重面前提起這個名字,就嘟囔了句:“是聽說的。”然而又感受到股從未有過的羞愧,所以他趕忙說:“那後來怎麽不請客了?”

顧重頓了會,說:“你那天又為什麽這麽早回酒店?”

“你怎麽知道?”

“我也是聽說的。”

沈望忍不住笑了下:“如果你那天來的話,我會第一個沖下樓。”他很快意識到自己說得暧昧,連忙補充道:“我以前經常請你吃飯,所以才這麽想讓你請客。”

“所以你淩晨打電話給我就是為這個?”

沈望說:“不,我是想跟你說,這裏的星星很亮,很近,又很遠,我總覺得我伸手就能抓住它,但其實不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然後呢?”

“然後,然後就是我明天要去玩熱氣球,飛得很高,但其實我有點怕,你還記不記得那天我們去普吉島玩,風吹得很大,我們被吹得東倒西歪的,我那時候以為我們要從高空上掉下來。印尼和泰國很像,有很多沙灘,很多片海,聽說這裏還有粉色的沙灘……”

沈望也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他只是絮絮叨叨地講,一邊講,一邊笑,海浪幾乎沖濕了他半邊身體,卻越來越熱,他急切地想告訴顧重一些東西,但不能,所以他不停地講,他甚至生出種奇怪的想法,不管他在說什麽,顧重總會懂。

顧重難得的溫柔就像是指尖的沙,他珍貴地攥在心口。

沈望悄悄地說:“而且今天月色很美。”

“那裏的天氣總是不錯。”

“不是,今天最好看。”

“你不是才到一天?”

“就是今天最美。”沈望又問他:“你那邊有月亮嗎?”

顧重說:“沒有,被雲擋住了。”沈望很失落地哦了聲,又輕聲說,謝謝你。顧重愣了下:“謝我什麽?”

“謝謝你願意聽我說話。”也謝謝你從前這麽愛我。他在心裏說。而顧重卻像是陡然清醒了似的,生硬地跟他說準備睡了,挂了電話。

他望着熄滅的手機,思緒萬千。

黑夜才是他的武器,越是隐瞞越是露骨。黑夜鼓動了他的心事,原來他越是向前,顧重才會後退。他喜歡顧重那聲延長的遲疑聲,也喜歡他說要睡的窘迫。如果是兩年前的顧重,肯定是蹙着眉、紅着臉的困窘,然而他現在卻看不見顧重的神情。

其實今日分明沒有月亮。但在他心中确是最美的。

顧重的神情應該跟月亮一般,似晦似明。

等沈望回房間,他重新換了睡衣,剛準備悄悄地上床休息,就聽到闫懷問:“你真的這麽喜歡他?”

沈望沉默。

闫懷很久很久後,輕聲說:“我知道了。”

但他問:“如果是我先碰到你,你會不會喜歡的人就是我?”

沈望這次卻回了他:“你跟他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雖然他無法說出具體的區別,但他們是不一樣的,和先後順序無關,和身份地位也無關。他隐隐約約地知道一個事實,當顧重愛他時,即使他失去容貌、地位和才華,顧重依然會愛他,而別人卻不會。就像他現在甚至壞心眼地希望顧重能變得平庸,讓他的愛更好靠近。但他不願意承認他這些認知,因為他不想拿這樣保守道德的約束去捆綁顧重,顧重的固執、長情不應該成為他愛他的理由,好像這樣會讓他顧重曾經對他的愛蒙羞。

入睡前,闫懷沒有得到他的回答,只是輕笑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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