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十八章
楊茜毒貓、人設崩的事發酵了好幾日,霸占了各大新聞媒體的首頁,而《我的旅行》這檔節目也因此受到巨大的關注,第一期的播放量破了臺裏的記錄,電視收視率破了2.7,而工作人員齊齊發聲,稱楊茜事件是虛假爆料,但吃瓜群衆顯然不這麽想,把節目組、嘉賓都推上了熱搜,話題“楊茜人設崩”、“楊茜毒貓”挂了一天一夜。
沈望向來對八卦敬而遠之,娛樂圈就是個颠倒黑白的地方,誰有資本,誰就有話語權,他也是入圈十多年的“老人”了,他本以為楊茜方資本下場後,就會平靜下去。畢竟除去譴責助理的視頻外,毒貓并沒有實錘一定是她指使的,被拍到毒貓的也不過是一個虛晃的女性影子。包括連楊茜也是這般認為的,所以她沒有發任何聲明。
但事實證明,有人要楊茜賠上前途。
楊茜公司澄清後,營銷號随即發出推特的截圖,圖上都是新加坡居民對這件事情的看法,無非是對這件事情的抵觸、辱罵,甚至上升到了民族和國家形象,從而引發了又一連串的爆,網民對于楊茜損壞中國游客形象的事情表示憤怒,随即越鬧越熱,被各大主流媒體轉發。楊茜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在微博上連發了幾篇親筆道歉信,但拒絕承認毒貓,然而網友并不買賬。
僅僅是短短兩天,先後有三個代言宣布和楊茜解約。
而她昔日的黑料也被盡數推到了公衆的眼前,裏面包括吃瓜群衆喜聞樂見的包養、陪酒、摳圖等傳聞。當然,也包括捏造的緋聞,但群衆并不關心真假,他們只在乎輿論的趨勢和憤怒的發洩,沒有人看她的澄清,但有無數網民占領她的評論區,她現在連出門都不敢。
美和評價說,這次她是觸了衆怒。這兩年,對待流浪動物的做法本就是大衆熱議的事情,作為公衆人物在異國做出這樣的事情,的确是難以饒恕。而且沈望也窺探到,這件事情并不是如此簡單,從一連串的引爆、推波助瀾、再次升級裏,可以看出,背後絕對是有資本操控的。不知為何,他想起那日在敦煌,藍鶴那沒頭沒尾的話。
他暗暗地感受到了一股涼意。
這件事情,或許剛剛開始。
而沈望在兩天內接到了節目組關于非洲行的延後,并且組織了一場會議。
他來得很早,沙發上只坐了個闫懷,闫懷晃蕩着腿,有一句沒一句地罵着人,在打吃雞,但看到了他,就跟貓見了老鼠似的,一把把手機扣在桌上,嬉皮笑臉地問他:“你這幾天怎麽不回我消息?”
沈望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
“你對我這麽絕情?”闫懷滑到他身側:“你看最近的新聞了沒有?楊茜哭了兩場直播了,說是有人造謠,還欲言又止地說自己是得罪了人,這不擺明了說咱們這幾個裏有人要害她嘛。這弄得多尴尬。接下來這節目還怎麽錄?”
闫懷見沈望掏出無線耳機,哂然一笑:“你是真不準備跟我說話?我好心好意想提醒你幾句,用不着這樣吧。”
“她還會不會繼續參加這個節目,都不一定。你考慮這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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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吧?又沒實錘。”
沈望皺起眉:“真相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衆怎麽看待這件事情。毒貓本來就是一個受非議的舉措,其次,一個人設是愛護小動物、純真善良的女明星被指控這樣的嫌疑,已經人設崩塌了,建立在這個人設上的資本也失去了土壤,失去三個代言只是開始。而且現在還牽扯上中國游客素質、異國違法,上升到了國際形象的地步,還是件小事嗎?”
闫懷恍然大悟地點點頭,然後湊到他面前笑,兩人距離很近。
沈望被他鬧得往後縮。
闫懷說:“我以前覺得你挺,挺……怎麽說,不食人間煙火的,現在卻發現,你真不愧是混了十二年的,以後我就跟着你混了行不行?”
“不行。”
沈望道。
闫懷露出極其失望的表情,像在撒嬌,十足地像顧重。但沈望對此并不所動。闫懷總在他面前或多或少地表現出類似顧重的那一面,像是抓住了他的一個把柄,一個勁地要跟他産生聯系,殊不知就是因為他像顧重,才讓他更愧疚,更憤怒,更不想跟他溝通。
然而他想起闫懷的話,說他不食人間煙火,若他真的這般純善,怎麽可能在娛樂圈紅十二年?該懂的規矩他都懂,正是因為他不是個容易遵守規則的人,而且又處在話題中心,所以他更不願意做出頭的人,也不願意在主流媒體上發表任何言論。他的上一條微博還停留在16年。
第三個到的是穆芸。
闫懷和沈望都站起身給她打招呼,但她卻只握了闫懷的手,兩人寒暄了好一陣後,才對沈望笑了下。沈望一直感受到穆芸隐隐的排斥,但他卻不懂為何,他自覺《我的旅行》是他們第一次會面。穆芸端坐在那裏,優雅從容,不見任何急躁,甚至還找助理倒了杯紅茶。
闫懷偷偷地對他說:“你覺不覺得穆芸老師對你有看法?”
沈望回他:“別八卦。”
他私底下也問過美和,他的确沒得罪過穆芸。可能穆芸天生不喜歡他。他猜是因為穆芸早年星途坎坷、差點被逼退圈,但憑借演技、口碑逆天改命,演了好幾部電影,才獲得業內認可,對他這種不進反退的人有天生的敵意。
闫懷哦了聲,縮回去繼續跟穆芸搭話。聊的是還沒開拍的古裝劇《落鼎》,講的是漢哀帝的一生,也是漢朝的垂暮。沈望從前在話本裏看過一些關于漢哀帝的野史,最廣為人知的莫過于和董賢的“斷袖之癖”,傳聞哀帝不忍吵醒熟睡而枕在他衣袖上的董賢,而只能砍了袖子悄悄離去,遂有“斷袖”的說法,但他昏庸、可悲,死于服用過多春藥,被王莽篡位建立新朝,心愛的董賢也随後被殺。
說來也巧,沈望第一次聽說同性戀還是因為漢哀帝。
闫懷說:“這電影拍了,院線也上不了啊。”
穆芸放下茶杯,笑道:“你也不想想導演是誰?”
“是誰?”
“裴章。”
闫懷睜大了眼睛。
就連對電影圈不甚了解的沈望也一怔。他聽過裴章的名字。
王小帥曾經在戛納說“中國沒有第七代導演”,比起身為電影圈中堅力量的第五代和異軍突起的第六代,第七代的導演多為商業導演,追求的是怎麽把電影拍得票房高,但在文藝方面出彩的導演卻寥寥。而裴章則是那個“寥寥”之一,被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專業的教授稱作是“新文藝之光”,三年前的《黑曜》入選過威尼斯電影節競賽單元,跟銀獅獎失之交臂。
沈望也沒想到他居然要拍一部歷史電影,投資高、回報少,而且題材也冷門,時事針砭性也低,不管是從票房還是獲獎來看,都不是個好選擇。雖說裴章名聲顯赫,但真的會有人投資嗎?
穆芸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皇圖投了一點五億。前兩天剛簽的。”
“這麽多?”
顧重才上任幾個月,就簽了這麽大的投資。投資一點五億,票房起碼要四個億才能回本。雖說現在票房盤大,四億的門檻很低,但這樣一部帶着歷史、同性标簽的電影能不能上院線都不好說,要是評不上獎,又不能上院線,豈不是血虧。穆芸也道:“老顧總似乎也對這件事情看法不小,但顧重卻很堅定。”
涉及到了顧重,沈望忍不住關心起來:“那主演定了沒?”
“哀帝的角色沒定,董賢的角色倒是開始談了,但我聽說小鶴準備試鏡董賢的角色,這部電影定位是文藝片,片酬給的不高,所以裴導也想用新人,小鶴的可能性挺大的,我看過他演的戲,在九零後裏算是能數得上的。但裴導目前還在觀望,似乎還有個候選人。”
藍鶴?
沈望皺了皺眉。
闫懷倒是直接:“這麽酷?這要是真的,藍哥豈不是要發達了,說不定還能拿個金棕榈回來。”
穆芸也笑:“你怎麽不去試鏡?我覺得你的形象、演技都不錯。”
“我哪行啊。再說,這樣的好事也輪不到我。”
“年輕人要敢于嘗試。”穆芸話鋒一轉:“小沈是不是沒演過戲?”
沈望還研究着顧重的投資合不合理,突然被穆芸吓了跳:“的确沒有。”
“沒試怎麽知道不行?你要是想嘗試演戲,我倒是推薦你接個和本人經歷相符的,《落鼎》其實就不錯,漢哀帝雖說是個昏君,但也不是從頭昏到位的,司馬光還在資治通鑒裏說他剛登基時‘躬行儉約,省減諸用,政事由己出,朝廷翕然望至治焉’,耶是有才華的,只可惜沒用上正途,渾渾噩噩糊弄了一生,雖說角色有點難,但你也可以去嘗試嘗試。說不準還能拓寬拓寬自己的路。”
沈望聽出了穆芸的話外音。
說他的人生軌跡和漢哀帝有所共通,又調侃了他的“路”窄。沈望想起之前好像也是穆芸放了他的歌,讓他出了個洋相,看來穆芸的确對他意見不小,明着暗着都要找他不痛快。但沈望對這樣的敵意已經見慣不慣了,只笑了笑。穆芸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但眼神似明似暗。
沈望便不再搭話,任闫懷和穆芸繼續聊起電影圈的事。
薛言生随後也到了,事不關己地一個人占了個大沙發,只跟穆芸打了個招呼,尤其恭敬,對他和闫懷熟視無睹。但沈望也習慣了,只是薛言生喝咖啡時,像是意有所指地說了句,現在的咖啡怎麽都喜歡捆綁着蛋糕一起賣,只想喝咖啡的人很累,穆芸笑着看了他眼,薛言生又笑呵呵地說,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解綁,反正他是不會再買。
沈望知道,他的公司一定趁機下場了,為的就是之前楊茜捆綁着他炒CP。
一向早到的藍鶴卻是最後一個到的,黑眼圈很深,有些疲憊的樣子,先是跟穆芸打了招呼,其次是薛言生,再是沈望,最後是闫懷。
而等了一刻鐘,美和才在他耳邊說,楊茜沒來,去了醫院,說是受傷了。
沈望一愣,下意識地看了眼藍鶴,兩人四目相對。藍鶴的臉上有種很古怪的表情,眼睛是含蓄的、悲苦的,嘴角卻輕輕地彎着,要笑不笑的樣子。沈望越看越覺得詭異。最終藍鶴轉過頭,跟所有人說:“楊茜割腕住院了。導演組剛剛跟我說,現在都去慰問了,就改成線上會議了,麻煩大家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