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二十七章
顧重望着他光潔的肩膀,卻如何也睡不着。
因為他拒絕了沈望的讨好,所以沈望哭得很厲害,他不難理解沈望的想法:不被需求是壞事,尤其是他們之間這詭異的相處方式。
但顧重不想抱着他墜入地獄,甚至,他想把他拽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可笑不亞于沈望。
“別哭了。”
“那你還會來看我嗎?”
沈望很輕很輕地問他,底氣不足。
“有空的話。”
“做的時候……你想的是我嗎?”
顧重知道他心裏的彎彎繞繞。但他卻還沒有正面回答:“……睡吧,明天你不是也要工作嗎?等會頂着黑眼圈去嗎?”
沈望抽了兩下鼻子,說:“我會乖乖的,那我不問了,你別讨厭我。”
他害怕聽到顧重的答案,怕他說不是。因為想到這些可能性,所以他的眼淚總是流不敢幹。
顧重看他哭得枕頭都濕了,難免心軟地說:“我說了會來看你就是會來看你。你要是再哭,我就不來了。”聽到他的威脅後,沈望擦幹了眼淚,酸溜溜地摟着他的一條手臂,蜷縮着進入睡眠,顧重沒有掙脫他,他們的姿勢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對難以分開的情侶,但兩人都心知肚明:他們算什麽關系?炮/友嗎?
睡前,顧重最後的想法是,原來他的眼淚能這麽多。從前沈望很少哭。
從前的沈望在他面前風流又潇灑,是愛情讓他變成如今的模樣還是他本來就是如此?顧重更傾向于後者。
他愛上的人,會不會從頭到尾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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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醒來已經是下午,顧重早走了,但特地給他留了便條,說晚上會來。他把便條貼在冰箱上,安心許多。
他先把自己大腿的傷口處理幹淨後,才吃了兩口面包後,給美和打了通電話,讓他幫忙買一個新的衣櫃,美和頓了頓:“為什麽突然想起來要換衣櫃?”
沈望模棱兩可地說:“跟其他家具不搭。”
“不是好幾年了嗎?”
沈望說:“所以我才想換了。”
“……我等會來一趟。”
沈望說好。
他給顧重發了條短信,問他有沒有想吃的菜,顧重沒有立刻回,估計是在忙。空下來的時間裏,他掃了幾眼微博,他們三個的事情還沒收尾,但起碼薛言生控制住了輿論,沒有受到太大的波及,他心虛地松了口氣。
他和顧重這樣,是不是對的?
但他無法自拔。即使知道這樣是錯的,是愧對他人的,他也無法阻止自己的期望。他對自己充斥了厭惡和反感。
為什麽他會是個這樣的人?
找不出任何優點,糜爛又懦弱,貪婪地纏住顧重對他的善意。所以顧重不再喜歡他了。即使來看他,也是出于不忍。這些他都明白,卻依然像是走進了迷宮,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知道怎麽讓一個男人對自己産生欲望,卻不知道怎麽讓心愛的人同樣愛他,他傻傻地堅信是他拿不出足夠讓對方珍惜的東西,才無法兩情相悅,卻不懂先要俯拾自己卑微的愛意。
等美和來時,他剛寫完一首歌,美和看他難得坐在音樂室裏,随口問起他的創作,他都說是寫着玩的,美和轉到他的卧室:“你跟我老實說,怎麽好端端地就想換衣櫃了?”
沈望還是說不搭。
美和懷疑地看他一眼,又起了個話頭說:“徐斯就要回來了,你們倆怎麽搞?”
沈望很茫然地問:“他回來……跟我有什麽關系?”
“之前他不都是住你這兒的嗎?”
沈望本來想說“随便他”,但轉念一想顧重對他們之間的排斥,所以還是說:“你讓他自己訂酒店吧,或者我幫他訂也行。”
“你現在知道避嫌了?”
“本來就是他摳門,非要住我這裏,現在……我不方便跟他一起住。”沈望着實不太在乎這些,又問:“查清楚誰爆我們的料了嗎?”
“沒,媒體那裏都不準透露。”
沈望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我不相信是個無名小卒做的,一爆就是頂級流量和公司老總,不說顧重那邊,薛言生那裏的團隊是這麽好糊弄的?”
美和嘆了聲氣:“我知道,可薛言生那邊什麽都沒有透露,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薛言生對你有意見,知道消息了也不可能跟你通氣。”
沈望當然知道,所以問:“黃勝那邊也沒發現?”
美和愣了下,道:“關他什麽事?”
黃勝是乘天的總監,也帶了不少明星,論消息,整個娛樂圈都沒有幾個人比他靈通不過,這一系列的爆料分明就是一連串的反應,沈望覺得要把黃勝蒙在鼓裏不是件簡單的事:“你幫我預約下,我要見見他。”
“好端端地怎麽要見黃勝?”
“他肯定知道什麽。”沈望看他不說話,便又問:“你是不是也瞞了我什麽?”
“沒有,你別瞎猜。”
沈望拉着他的手:“真的?”
“真的,我們認識二十幾年了,我有什麽好騙你的,好了,不跟你瞎扯了,我叫助理幫你挑衣櫃去了。”沈望應了聲,送他出門,走的時候下了小雨,美和穿了條長的運動褲,半掉不掉地垂在鞋面上,沈望叫他把褲管卷起來,美和說不用,碰不着的,沈望被顧重帶得也有些潔癖,見到這半髒不髒的就不舒服,所以索性蹲下去幫他卷褲腳,把美和下了一大跳。
“哪有明星給經紀人做這個?”
“你平常收拾我的時候,可沒想這些。”沈望蹲着幫他卷好了褲管,聞到了泥土裏的腥氣,才發覺自己褲子上有幾點泥土印子,準備回去扔在髒衣簍裏,美和叫住他,突然說了句:“你要是喜歡顧重,就跟他好好過,別再在外面亂喝酒了,喝醉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沈望笑笑:“知道,我不發酒瘋。”
美和還是囑咐:“你要聽進去。”
“我知道,你回去吧。”
沈望還沒去找黃勝,藍鶴倒是先來找他。藍鶴來時穿得很輕簡,比上次要從容不迫許多,還帶了兩盒巧克力來,像走親戚的。沈望不知他的來意,顯得木楞楞的。
倒是藍鶴自顧自地打量起他家裏的裝修,還誇他眼光不錯。寒暄了半刻,藍鶴突然說:“我真的很感謝你,我的工作都恢複如初了,過兩天我要去泰國站個臺。”
沈望幹巴巴地說:“那就好。”
“你還在查這件事?”
“也不叫查,就是比較關心,但也沒什麽眉目。”
藍鶴接道:“也是,這些事情都發生得太密集了,況且你和薛言生的事情能鬧得人盡皆知實在是很神奇,圈裏最好的三家公司的公關部竟然都像集體失聲了。”
“而且這個人爆的料未免太細了,不像是狗仔做的,要我說,狗仔更願意去拍出軌、吸毒。”沈望說罷,停了下,謹慎地補充了句:“不過也就是我的直覺。”
“其實……”
沈望奇怪地看向他。
藍鶴凝視着他,像是重新認識他似的:“你跟從前比變了許多,之前錄節目的時候你還對我很戒備。”
沈望心道,其實現在也是。但他不習慣說這麽傷人的話,所以無所适從地摸了摸鼻子。藍鶴的确是他不願意接觸的一類人。他本來就不是個聰明的人,自然不習慣跟太精明的人相處。
但藍鶴卻誤會了他的窘迫,以為是說到了點子上:“不過我之前的确對你是有敵意,但那也是沒辦法的,畢竟你……不過現在想想,可能本來就是謠傳。”
“什麽?”
“大家都說,季蕭自殺前跟你說了什麽,但你卻什麽都沒說,把季蕭的事情撇的幹幹淨淨的……你沒事吧?”
藍鶴看他臉色發白,眼神恍惚,忍不住關心道。
而沈望捂着極速跳動的心髒,張着嘴也沒能說一句沒事。他忽而覺得眼前的藍鶴被抽長了,怎麽一張俊臉被拉成了長花生?耳朵也是,變得很尖。
等他擡眼看到天花板時,才恍然大悟地發現藍鶴的臉原來被吊了起來,所以整個人的身體都變形了,就像是軟糯的年糕似的被随意拉伸,但他的皮膚卻是橡膠一般的質感,最後臉上的眉毛、鼻梁都被撫平了,只留下了兩個空洞洞的眼球。
沈望深深地吸了口氣,眼前的藍鶴又是從前的他了,正奇怪而擔憂地看着他。他笑了笑,說沒事。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季蕭沒跟我說過,也不知道是誰亂傳的。”
藍鶴笑得極不自然:“我也是這麽說的。”
“所以這就是為什麽你對我很戒備?”
“是。”
兩人都沉默了起來,藍鶴伸出手,把陶瓷杯往前稍稍推了推,又攪動了下裏面根本不存在的糖塊。沈望還恍恍惚惚的,覺得心口很悶,像是堵了塊石頭,便随口問:“楊茜出院了嗎?”
藍鶴又攪了攪:“出了,狀态好多了,還去郊外散心了,說起來,出事的都是我們節目的。”
沈望也覺得奇怪。
但他還是沉浸在那種窒息感裏。
他似乎想起一些片段,是從前他刻意遺忘的,但很快又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