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上
第二十八章 上
徐斯是在秋末回國的,沈望叫上美和去接他,機場裏全是一排排舉着紙板的人。沈望大概只等了五分鐘,徐斯就出來了,穿着件大衣,還圍了根圍巾,見到沈望後,結實地給他了個擁抱。
沈望指了指他的圍巾:“穿這麽多?”
“我從俄羅斯轉機的。”
“哦,旅行怎麽樣?”
“還不錯,我還去了趟津巴布韋,那邊的維多利亞瀑布的确壯觀。只是市區晚上有點亂,被搶了個包,裏面裝着的都是我給你帶的小禮物。”
沈望笑了笑說:“這是你新的借口?”
徐斯挑挑眉:“我說真的,我還跟他進行了殊死搏鬥,手臂還被拉了一個口,五公分多。”
“看過醫生了沒有?”
徐斯雲淡風輕地說:“當地一個村民給我縫的。”
“那怎麽行,去趟醫院吧。”
“別瞎折騰了,早點回去吧,我還等着聽你新譜的曲。”
沈望說:“我給你訂了酒店。”
徐斯的笑容一滞。沈望有些愧疚地移開視線,向後座的美和求助,但美和卻少有地沒有說話。坐在副駕駛座的徐斯調整了下姿勢,把手撐在玻璃上,調笑着問他:“春瀾園這麽多房間,沒有我能住的?”
“徐斯……”
沈望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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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斯卻說:“那要是我非要住呢?”
這其中的原因,他們都心知肚明。但徐斯向來是要逼他的,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沈望,他是一個要推着才能走的人。
最終沈望還是半推半就地讓徐斯住在了春瀾園,他忙着幫他收拾房間、鋪床,徐斯卻待在客廳裏,挑起果籃裏的草莓扔進嘴裏,悠哉地說:“我跟你睡一張床也無所謂的。”
沈望皺起眉:“別鬧了。”
“行,行。”徐斯繞到他的背後,接過他手裏的空調被,狀似無意地說:“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沒。”
“那你怎麽對我這麽敷衍?”
沈望怒極反笑:“我幾乎什麽都順着你的意,你想住在這裏就住在這裏,連以前你在KTV裏故意要顧重下不來臺我都沒管,這還叫敷衍?我倒覺得你是把我當軟柿子捏。”
徐斯一怔:“你倒知道?”
“那麽明顯。”
那年他替徐斯過生日,也邀請了顧重,徐斯卻故意在顧重的面前跟他親近,甚至是挑釁他,就是想看這個混血小少爺出洋相。他全部都知道,但那時候的他着實沒心沒肺,就像是個旁觀者似的冷眼相看。
沈望想起這些就內疚。
“但我說的敷衍是你從不好好地回我郵件,我給你發的照片、信息你都不回,唯獨一次回我,只拍了個幹淨的桌面給我。”
沈望忍不住辯駁:“上面有個西瓜。”他記得是美和帶西瓜向他賠罪的那天。
“沒有,是空的,我記得很清楚,那天很晚了,我好不容易連上網,才發現你發了張桌子給我。”
“我不知道回什麽。”
“你什麽時候開始跟我沒話講的?”
從你告白開始。
沈望心想。但他沒說,只是給徐斯倒了杯咖啡,還好徐斯也是個成熟的人,接過他的咖啡後,脫了大衣,裏面是一件很薄的黑色內襯,也許是咖啡太燙,他卷起袖子,露出那道傷口,就像是褐色山巒上的溝壑似的,已經結了痂。
徐斯跟他說了些有趣的事,無非是那邊的豔遇、動物還有風土人情。他着重放在豔遇上,徐斯跟他說,那是他頭一回上黑人,人也不好看,前面的那根東西又黑又壯,但待在他身下呻吟的模樣卻很溫順。
徐斯能把一切無聊的事情說得很生動,這是他從小擁有的天賦,但他講起這場性 愛時,卻很粗俗,他毫不遮掩地說對方身上有一股汗臭,尤其是胳肢窩和腳,連舌頭都是肥膩膩的一根。沈望聽完後說:“可是人家應該很喜歡你,否則也不會想親你。”
“但誰知道他吃過什麽?”
“你這麽嫌棄他,又何必跟他上這麽多次床。”
“因為特定的場合、時間,在那樣充滿自然氣息的地方你只會想跟一個野性的人上床,而不會想和一個端莊的美男搞在一起。當然,回到文明世界後,你就會發現他真的又肮髒又邋遢。”
沈望并不認可:“那你也沒必要在背後議論他。”
“他說不準現在也正在向他的黑人朋友抱怨我折騰他太久,或者下面的玩意兒不夠他滿意。這都很公平。”
沈望忍不住說:“你總是把人說得很醜陋。”
“的确是,所以我才會對你充滿興趣。”徐斯說完這句充滿暧昧的話後并不尴尬,而是很自然地随口問道:“你跟顧重上床了?”
沈望一怔。
“你怎麽知道?”
“我通過你回答的反應就知道了,這叫釣魚執法。所以呢,你們倆複合了?應該不是,要是你們倆複合了,你就不會住在春瀾園了,現在你是他的炮/友?”
徐斯實在是太敏銳了,他在徐斯的詢問下,三言二語地就把他們之間複雜的關系說了個清楚,或許他心底是希望徐斯給他出謀劃策的,畢竟他總是看不懂顧重。徐斯聽完他的話後,若有所思地說道:“以顧重的道德水準來看,他哪怕喝得吐也不會在有戀人的情況下跟你上床的,那個薛言生多半是個幌子。”
“可我見過他們,在他家裏。”
“那也說不準……但這并不重要,就算他有戀人又怎麽樣?只要他對你念念不忘就夠了。”
沈望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可這是不對的。”
“有什麽不對?每一個成功者都是掠奪者,只不過有的人掠奪的是金錢,有的則是權利,而你區區搶個男人有什麽好瞻前顧後的?再說,他要是不愛你,又怎麽能讓你搶走?你舍得做個旁觀者嗎?”
沈望笑道:“歪理。”
“只有醜陋又平庸的人才會信奉高道德标準的戀愛,因為他們需要這些道德規則約束自己,約束別人,真正有魅力的人從來不談這樣的戀愛,不過婚姻是另外一回事——那是經濟合同。”
沈望已經聽過太多遍“歪理”了,在徐斯的眼裏,愛是由激情誕生的,所以長廂厮守是絕不可能的,彼此相守侯的不是愛,而是由愛延伸的道德。而徐斯是個把道德規則踩在腳底下的人,他信奉金錢、自由和絕對的快樂。但他寫起愛情小說來卻是纏綿悱恻。越是無情的人越是把愛剖析得頭頭是道,沉浸在愛情裏的人卻多半嘴笨。
當他和顧重分手後,徐斯向他告白了,在他即将去往非洲的機場裏。沈望那時候很好奇地問他,為什麽要走了卻告訴他?他至今記得徐斯的回答,因為只有這樣,彼此才是自由的。他說,他不會像顧重那樣要求他的忠誠,只需要他的陪伴,他們倆在性上依舊是自由的。
他說得很好,符合沈望從前全部的要求,不需要負責的戀愛,沒有任何壓力,愛人也是他的熟人,而且他知道即便他們分手後也依舊能做朋友,像他們這樣的人總是很珍惜友誼,卻不太願意尊重愛情。
但他卻拒絕了徐斯。他說不上來為什麽,或許是顧重給他帶來的印象太深刻,所以他不想再來一段愛情,也或許是他對徐斯沒有誕生過一點點愛欲。徐斯被他拒絕後,風度翩翩地走了。
成熟的、疏離的,而且格外得體。
不像顧重,走之前求他看看他的生日禮物。他悠悠地想,顧重那時候想送他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