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二十九章
顧重好幾天沒有去看沈望,忙不完的工作是一,小小的心結是二。他想起他在垃圾桶裏撿的藥片,而且是用過不少的藥片。
和誰?
又為什麽要給他用這種東西?
他告訴自己,不要再和沈望扯上任何關系,不應該被他的可憐迷惑。他依然是那個沈望。
但是過了一周,他在書架上看到了那張被顧健發現的游戲盤,薄薄的一張。就像是故意出現在了他的眼睛裏似的。
在秋天的最後一天,他去找了沈望,為了讓他的行為不透露出任何溫柔,他特地讓助理小張找了加拿大搖滾樂隊GY!BE的簽名黑膠唱片。
等他驅車到沈望的住處時,才十點多。
他敲了好一會兒門,才有人開,然而開門的卻不是沈望。雖然徐斯的臉添了些風霜,但他還是立刻認出了他,調笑時嘴角的弧度和從前一模一樣。
顧重穿着西裝,勾勒出高大而挺拔的腰身,俊秀的臉和年輕的身材讓他勝利,徐斯只穿着件灰色的家居服,頭發也很毛糙,跟雞窩似的,明顯是剛剛起床,但徐斯卻很鎮定地邀請他進屋,像是男主人。顧重捏緊了手上的禮物:“沈望呢?”
徐斯一邊撓頭,一邊讓他坐:“還在睡,我去叫他?”
顧重只說:“不用了,我本來就是想探望他一下,要是知道你在,我也不會自找沒趣。”
徐斯對他後面的話置若罔聞,只說:“哪裏,我也是剛回來,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以後就不勞煩你了,聽說你現在繼承了皇圖,沒想到還願意抽出時間來看他。”
算算時間,從那時起,沈望很少再騷擾他。
果然。
徐斯見他的表情迅速地陰郁了下來,反而繼續道:“沈望也真是的,約了客人也不知道早點起,早知道這樣,昨晚我肯定不會……”
不會什麽?
不會這麽折騰他?
徐斯這話說得極直白,而顧重幾乎是想要冷笑。
果然是和徐斯,那些藥片估計也是和徐斯,這是什麽新的玩法?現在看來或許只是他太無聊才想找找樂子。
原來他又自作多情。
為什麽他會一次一次地在同一個人身上重蹈覆轍?苦肉計背後原來只是新的一次興起。
顧重笑道:“你的确應該好好管管他,雖然我們也算是舊識,但我也沒有這麽多閑暇時間處理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徐斯好整以暇地看向他。
“四年一過,你的時間也果然變得值錢了不少。”
“的确。”顧重輕笑了下:“我的确是抽不出一年多的時間去非洲看獅子、猩猩。”
“幾年不見,你伶牙俐齒了不少。”
顧重又笑:“你才是,你不應該做什麽作家,你更應該做個導演,你們設計的劇本真不錯,我在裏面扮演什麽角色?被宰的羔羊?”
徐斯笑了。
“你也太弱化自己了,你瞧瞧你自己的模樣,你哪裏像是個可憐的小羊羔?”
顧重笑了下,笑容藏在陰影裏。
兩人在玄關處面面相觑,徐斯深刻地感受到顧重對他的敵意,藏在淺淡的笑容裏,全然不像是個放下的人該有的模樣。
徐斯想到這裏便忍不住輕笑了聲,卻徹底激怒了顧重,他果然還是無法壓抑自己的憤怒。
顧重下意識地揪住了他的衣領,顧重的眼睛是并不純正的棕灰,而是像是下了雨的雪地,又灰又冷,是淤泥裏的潔淨,也是幹淨的污濁。徐斯細細地打量眼前的青年,五官線條很淩厲,每一個轉折都像是刀割得似的,的确是英氣逼人的一張臉,更別提年輕人的沖動和魯莽,那是上帝送給少年人的禮物。
徐斯忍不住笑了出聲。
顧重徹底被他激怒了,拽着他的衣領:“不要惹我,別以為我不敢揍你,我可沒有尊老愛幼的美德。”
“這是威脅?”
“是在通知你。”
徐斯松了松脖子,很無奈地說:“不要激動,是你誤會了,等沈望醒了,我讓他去找你,讓他自己去找你解釋。”
“這是你們之間惡心的新把戲?三人行?”
顧重松開了他的領子,冷着一張俊臉準備要走。身後的徐斯卻突然喊了句:“我只是這個房子的住客而已,沈望來找你,你勉為其難地見見他,否則他又要哭一晚上。”
顧重沒說話,徑直回了車裏。
然後把那張黑膠唱片扔進了垃圾桶裏。
一次次。
他終于認清了現狀。
事後徐斯把這件事情告訴剛起的沈望,沈望被他氣得眼淚都往外冒,徐斯從來沒看過他這麽氣急敗壞的模樣,覺得又好笑又可憐。沈望哭得眼睛紅通通的,完全不想理徐斯,徐斯又給他倒水又給他燒飯的,活像個男保姆,但就是沒讓沈望說一個字。徐斯嘆氣道:“我跟你說,你從頭到尾就用錯了辦法。”
沈望斜了他眼,很是兇狠。
“我給你分析分析哈,你的目的是不是要跟顧重複合?你現在就跟一舔狗似的跪着在他腳邊唱征服,但人家理你嗎?屁用都沒有。”
徐斯接着說:“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做欲擒故縱,先做會舔狗,然後疏遠一點,端點架子,讓人心癢癢,再半推半就地和人和好。你這樣讓他這麽對你有興趣?你想想,顧重喜歡你那會兒,你好歹是個華語樂壇小天王吧,獲獎無數吧,風流倜傥吧,現在呢?不說前倆,現在說你是個小哭包都擡舉你。”
“你這些都是歪理!你根本就不懂,他、他好不容易才稍微原諒我一點。”
“好好好,歪理。”徐斯蹲在地上握住他的小腿,狗腿地說道:“我的小祖宗,饒了我吧,我頭一回見你留這麽多眼淚,早起喝水沒有?別脫水。”
“你憑什麽這麽自作主張?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很好騙?”
“我哪裏敢,這不是給你驗證驗證嗎?有我這個假情敵在,顧重不說意難平,起碼也要氣上一陣子,起碼你要讓他感情有點波動,不能風平浪靜的,你見一塊冰塊會愛人嗎?而且我敢打包票,那薛言生肯定就是個幌子,顧重那家夥雖然年輕,但骨子裏跟個道德标兵似的,有戀人肯定不往你這兒跑。”
沈望的氣焰很快被撲滅了,猶豫地問道:“真的?”
“真的,要我說錯了,我把我自己賠給你行不行?”
“滾。”
沈望被他氣笑了,哭着哭着突然笑的後果就是打出了個嗝,他頭一回這麽尴尬,羞恥地捂着自己的嘴,徐斯笑哈哈地說:“瞧你那樣。”
沈望其實很好哄,主要跟顧重搭點邊,再威脅威脅,就乖乖被套牢了,徐斯讓他吃飯就吃飯,還很乖順地喝了一杯酸奶,再吃了各種維生素沖劑。
徐斯看他那副身板兒就知道他平時不好好吃飯。臉倒是跟從前一樣,端莊漂亮,但比從前木了不少,看着乖乖的。徐斯開他玩笑:“我查查那薛言生,比你小這麽多,你這保養得提上日程,明天我陪你去做個光子嫩膚?”
沈望摸了摸自己的臉,遲疑地問:“我皮膚很粗糙嗎?”
徐斯滿嘴跑火車:“跟樹皮似的。”
沈望卻很以為然:“那、那我約個醫美?”
徐斯說:“你有沒有腦子?你照照鏡子,長啥樣你自己不知道嗎?”
“我……”
雖說這幾日他已經很少見到幻象,但因為照鏡子的時候容易過分注視自己的臉,就會自己的臉上看到惡心的圖像,上一次他看到那只老虎長在他的臉上,他差點忍不住去摳自己的臉,所以他已經不照鏡子了。
徐斯察覺到了他游弋的視線,便收斂了笑容,扳正他的肩膀:“你是不是又……什麽時候開始的?去看醫生了嗎?”
“沒有……”
“這次看到了什麽?”
“真的沒有。”
沈望撇開他的手臂:“我很好。你別多想,也別告訴顧重,那點點小小的幻象,根本不算什麽,就算是為了顧重,我也會挺住的。”
“什麽叫挺住?那分明就是又開始了是不是?”
“我知道那些是假的,他們并不影響我的生活、我的判斷,只要我能分辨出真假,那又有什麽好害怕的。”
沈望生硬地說:“反正我不會像你筆下的那個秋梧一樣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你放心。”
徐斯還想再說,但沈望已經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裏。那些幻象又出現了。但他并不感到害怕,他打量了一圈他的房間,新的衣櫃是乳白色的,十分幹淨,終于和他的房間的格調是一樣的了。徐斯卻不依不饒地站在他的房間門口,隔着一扇門問他:“那你怎麽分辨你周圍的人不是你臆想出來的幻覺?”
沈望說:“反正我能的。”
他沒有告訴徐斯,他已經看到過顧重的幻象。